此时的白景善,长袍飘飞,身形在院子里不停转动,动作轻柔,一点威猛迫人的气势都没有,但却仿佛能够带动周遭的空气。
慢慢的伴随着一拳一拳的打出、收回,白景善全身皮肤慢慢红润起来,呼吸之间,原本已经显得苍老的皮肤上,浑身的毛孔都在不断开合。
杨九红惊奇的看到,在薄薄的晨曦中,白景善周身竟然浮出层层白雾,显然正处在气血蒸腾的时刻。
渐渐地,白景善的动作放缓下来,直至静立不动,感受着身遭的气息,数十年来苦练沉淀而成的劲力,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连成一片。
“劲力入化!”白景善睁开双眼,惊喜的发现自己沉寂数十年不得进的武术修为,竟然在一夕之间破开,在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或许,这就是天意,让自己在临走之前,能够无声无息的做些想要做的事情吧!
察觉到九红痴痴的注视,耳聪目明、身体轻盈的白景善迈着轻灵的步伐,走到九红身前,感受着老妻投入怀抱的这一刻温馨。
“九红,这下我可能要进去待上几天了!”
“爷,你要去哪?”九红眨动着明媚的双眼,一时之间有些没听明白。
白景善毫不在意的把昨晚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现在时间紧迫,关静山的人估计马上就要到了。
“九红,你不要惊慌,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我手里有关静山的把柄,等我被抓走后,你就去找皮掌柜,他是有本事的场面人,定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爷……要不你现在就走吧,我替你顶罪!”九红的眼泪滑落下来,滴滴成串。
白景善爱怜的抚摸着老妻的头发,这個被岁月逐渐侵蚀的女子,或许已经不再如那年初见般惊艳,但是数十年如一日的陪伴,早已经将二人的感情由感官上的欣赏,升华成了心与心之间的连接。
“放心,他们不敢杀我,我没那么容易死,你做好自己的事,等爷出来了咱们家就有免死金牌了,我看以后哪个混账王八蛋敢碰我一下!等爷回来再陪你,搞不好啊,咱们还能生一个大胖儿子!”
“讨厌!”九红娇嗔的打了三老爷一下。
……
关家,关静山看着断手的儿子,声色俱厉:“你们几个废物,说说怎么回事,我儿子这是怎么弄的!”
几个汉奸灰头土脸的把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从头到尾没有遗漏一个细节。
“你说什么?白景善那个老不死的竟然躲得开子弹,把我儿子打伤了?”
“嗯……也可能是少爷枪法不好!”几个汉奸连连点头,神情满是还未散尽的惧怕之色。
片刻沉默后,关静山打了个哆嗦,立马派人给自己的宅子加了好几层防守。
手下的汉奸怂恿道:“队长,咱们要不要出动,把那老不死的抓回来!”
关静山给了他一个大逼兜,骂道:“没用的东西,话都知道说,事就不知道做,还不去叫人集合!”
儿子伤成这样,关静山恼火异常。白景善这个老东西,真是出人意料,一把年纪竟然能把功夫练到这份上。
对于这样的人,要么直接弄死,要么就暂时敬而远之,等着寻找机会再直接弄死。
现在已然有了机会,那不冲上去把他咬死,难道等他以后来祸害自己吗?
这事可不赖自己,是他白景善先出手打伤自己的儿子,你坏了规矩,那就别怪我收了金条不办事。
鬼子的大牢,你这回坐定了!
片刻后,一伙鬼子和一群汉奸在关静山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冲到了白景善的老宅。
一群鬼子破门而入,先是把躺着养伤的詹立重新抓了起来,又扑上去用枪对着白景善和九红,嘴里不干不净的喝骂着。
白景善毫不在乎,今日选择回城,一是因为放不下九红,二是因为他有着绝对的自信对方肯定拿他没办法,这才稳稳当当的在家等着。
“关队长,这大早上的大吵大闹的,何至于此,简直不像话!不就是想让我跟你走吗,简单,我自己会走!”
整了整衣衫,白景善大踏步的走下庭院,在鬼子的刀枪所指中缓步通过,丝毫没有惧怕之色。
关静山冷冷的看着这个老不死,心里恨的牙痒痒,但是对方这么配合,也没什么可说的,喊了声“带走”,呼啦啦的整队人都撤了个干净。
九红擦干眼泪,坚强的站起身来,穿戴好衣衫,叫了郑老屁一起往百草医药的药店赶去。
皮云良也已经成功脱身,返回了百草医药的住处,看到杨九红满脸焦急的赶来,立马迎了上去。
一番交流后,皮云良淡然道:“太太,不要担心,三老爷只有他的道理,他做的都是为国为民的大事,我们每个人都记在心里呢!既然他说话了,那我肯定照办,您瞧好吧!”
“你们?谁呀?”九红疑惑了。
皮云良摇头笑笑,也不再解释,径直去了。
九红后知后觉,这个皮掌柜似乎很不简单啊!难不成……他是……?
那自家的三老爷这么折腾……
一切的一切,此时终于在杨九红的脑海里贯通起来,她一生爱戴的爷,果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这一刻,九红不再畏惧!
……
第二天,1940年1月的北平街头,忽然出现了漫天的传单。
“千古奇冤,北平著名实业家、电影人、社会公益家白景善被日方逮捕关押!”
原本鬼子进城之后,第一时间就把一些进步报刊全部查禁掉了,只留下几家汉奸报刊,专门替他们美化。
后来,杀狗队还特意盯着这几家报馆狠狠下了几次手,大大的杀了他们的威风。
禁的了正经报刊,如今,这些抓不到来源的传单却让鬼子们禁无可禁。
一时之间,舆论沸腾,消息不胫而走,北平城内的老百姓群情激奋。
鬼子气急败坏之下把关静山找来一通询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切实证据,能够表明白景善反日通共,关静山信誓旦旦的说只要詹立开口,立马就能咬死白景善的罪名。
从宪兵队出来,关静山发了狠,他已经不敢动刑审问白景善了,舆论压力有点大。但是詹立这个无名小卒还是可以动刑的。
接下来的半个月,詹立遭受了身心上的摧残,深受酷刑与折磨,整个人都没有人样了。
但是詹立的嘴一直没有被撬开,咬死了自己就是无辜的,无论遭受什么样的痛苦都不承认自己是反日分子。
面对这样的死硬派,关静山也颇感棘手,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没戏唱了。于是只好转过头来,硬着头皮去问讯白景善。
不能明着动刑,那就在饮食日常上折磨他,故意给他吃坏的食物,不给水喝,种种精神折磨不一而足。
不过白景善那叫一个神完气足,对自己的身体掌控能力已经远超常人,每天只喝水,自当是搁这辟谷了。几十年如一日的锻炼,在这时给了他无尽的底气。
然而大牢之外的杨九红和白玉婷,却感到度日如年。
终于这天,皮云良找到了杨九红,交给了她一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