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辛苦。”

看到安森的身影，埃德加顺手就将全程盯着的手机塞入口袋，站立起来，展露一个微笑，神情自然而放松地迎了上来，没有显得急切或者担忧，就好像安森刚刚只是和朋友闲聊而已。

“午餐我已经预约好了，怎么样，你下午是否有什么计划，我是说，如果没有，我有两张尼克斯的球票。”

一边闲聊谈天，一边自然走向电梯。

旁人也许注意不到，但安森能够看见埃德加一直暗暗给他使眼色，一看就知道是让安森配合演出。

显然，埃德加不希望表现得太过迫切或者太过紧张，尽可能呈现出一种随意松弛的状态，为试镜收尾——

正式试镜已经结束，但结束之后，演员的神态和表现、经纪人的姿态与动作等等全部都在旁观吃瓜群众的监视范围，稍稍一点风吹草动就可能传入那些制片人的耳朵里，进一步影响演员留下的印象。

这会左右试镜结果吗？

一般不会。

但好莱坞就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圈子，演员也好经纪人也罢，他们的形象、口碑、传闻等就是在这些捕风捉影的琐碎细节里慢慢拼凑起来的，特别是“蜘蛛侠”这样的试镜机会，消息传播速度超出想象。

所以，埃德加也正在表演，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一直到电梯门关闭。

安森满眼笑容地看向埃德加，没有说话，而是用眼神询问。

埃德加稍稍放松些许，但依旧没有完全恢复原样，“嘿，我们依旧在索尼哥伦比亚。”

看着如此警戒全面戒备的埃德加，反而是安森笑了起来，“怎么，难道他们还会观看电梯的监视器？”

埃德加轻轻耸了耸肩，“一直有传闻，迪士尼就会观看电梯监视器，尽管没有证据，但我们倾向于相信。”

安森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外，“为了什么？”

电影公司着实没有必要关注演员、经纪人或者导演，不是吗？

“权力。”埃德加说了一個词，却显得意味深长。

安森细细思索一下也就明白了，这些大型电影公司内部也应该有派系斗争，每一个电影项目的成败都可能左右利益和权力的走向，自然而然，肩负项目命运的这些电影工作者也就成为他们的棋子。

“蜘蛛侠”这个项目，命途多舛，但索尼哥伦比亚依旧决定给予超过一亿美元的预算，可谓是孤注一掷。

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1997年，索尼哥伦比亚凭借着“黑衣人”拿下北美地区全年票房冠军，并且在年终票房排行榜前十名占据三个席位，表现出色。

但1998年和1999年却陷入低谷，连续两年只有一部电影的北美票房突破一亿美元，今年更是惨淡，暑期档已经结束，索尼哥伦比亚依旧没有任何一部电影北美成绩迈过一亿门槛，表现最好的“透明人”目前累积票房才七千万美元。

索尼哥伦比亚需要振作，否则在顶尖高手的竞争之中就要掉队。

“蜘蛛侠”，就是这个野心之作。

正是因为如此，这个项目背后的利益派别之争，也超乎想象。

埃德加的谨慎，不是没有理由的。

一直到他们离开大楼，搭乘出租车汇入纽约的车水马龙之中，埃德加才放松下来，显露出自己的紧张和焦虑——

此时就能够看出他的年轻和朝气，尽管缺少经验，但对工作的专注和野心，却展露无遗。

“所以，如何？”埃德加期待满满地看向安森。

安森认真想了想，“感觉不错，整个试镜过程充满笑声，偏离了轨道数次，但我认为打破常规是好事。”

埃德加，“详细展开说说。”

安森也没有保留，将试镜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埃德加，然后埃德加眉宇紧锁，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劳拉？伊恩称呼她为劳拉？”

安森点点头，“怎么，你也觉得她可能是关键人物？”

整个试镜过程，山姆的意外、伊恩的掌控都是预料之中的情况，但那位微胖女士的表现却令人侧目。

大部分时候，她都是作为旁观者的姿态，可是每次开口都能够抓住重点，不止伊恩，其他人在她开口的时候也会表现出侧耳倾听的姿态，如果是手握关键投票权的人物，这一幕也就能够得到解释了。

埃德加根据安森的描绘唤醒自己大脑的记忆——

对经纪人来说，掌握好莱坞错综复杂的人脉网络并且铭记数不胜数的重要名字，这是一项基本技能。

“劳拉-泽斯金（Laura-Ziskin），她是一位资深制片人，距离现在最近的话，‘尽善尽美’，前年拿了七项奥斯卡提名，包括杰克-尼科尔森和海伦-亨特（Helen-Hunt）最后分别拿下影帝影后的小金人。”

“她……非常低调，但非常专业，她和那些制片人、导演以及大牌演员的关系非常亲密，电影公司也愿意参考她的想法。”

“对了，‘尽善尽美’愿意启用海伦-亨特，就是她的意见。”

“要知道，海伦九岁入行，在好莱坞打滚二十多年始终没有进入主流视线，她不止一百次地被告知，‘要出演女主角，你还不够漂亮’，但劳拉就是一眼看中了她，并且亲自说服杰克，这才启用了海伦。”

也就是说，劳拉-泽斯金确实具有话语权，尤其是演员抉择上。

细细思索一番，埃德加看向安森，“她最后说了什么吗？”

安森轻轻耸了耸肩，“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她最后什么都没说。”

埃德加微微抬起下颌，这往往就意味着，那个人已经有了想法，但具体是什么想法，只有当事人知道。

思绪，在脑海里翻涌。

然后。

埃德加眼睛一亮，“你知道吗，劳拉第一部真正让好莱坞意识到她能力的作品是什么吗？”

“‘漂亮女人’。”

安森眉尾轻轻一扬，盖瑞-马歇尔的那部“漂亮女人”吗？

埃德加没有停顿，“你说，你和盖瑞-马歇尔的合作非常愉快？那么，我们需要让劳拉和盖瑞联系起来，我们需要劳拉自己去询问盖瑞，而不是盖瑞主动打电话给劳拉推荐你，这样的话就太刻意太明显。”

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但是，他们应该如何让劳拉自己产生一个念头，然后去询问盖瑞呢？

他们不能坐以待毙、被动挨打，可以想象，其他经纪人肯定也在全力运作，像“蜘蛛侠”这样级别的电影，试镜肯定是非常重要的环节，但在这之外，还有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往往能够左右事情的发展。

他们需要主动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