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符,是有色彩的,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
旋律,是有情绪的,在心脏之上翩翩起舞。
站在街头,置身人海,无边无际的钢筋森林将一个个身影吞噬,他们是如此渺小,宛若尘埃一般;但此时,他们又是如此恢弘,用热情和幸福填充自己的世界,绚烂夺目的光芒跟着血液一起燃烧。
跳跃着,欢呼着。
大笑着,热泪着。
世界的中心,孤独的旅人正在肆意高歌。
“在抵达终点的时候唤醒我!”(注1)
干脆,利落,跳跃,安森的歌声就是鼓点,莉莉的键盘、康纳的吉他、迈尔斯的大提琴全部沦为配角,他们演奏的旋律不再流畅,而是宛若清澈溪流在鹅卵石之间跳跃一般,节奏隐藏其间活泼跳跃。
“当我更睿智更苍老的时候!”
歌声,宛若鼓槌,重重地、深深地落在心脏之上,血液开始井喷、情绪开始咆哮,再也没有人能够例外。
他们鼓掌着、他们跳跃着,感受音符在血管里流淌的滚烫与炙热,真正和旋律完完全全地融为一体。
然后——
湍急汹涌,演奏再次流畅起来,汇入安森激昂雀跃的演唱之中。
“一直以来苦苦寻觅自我,却未曾发觉自己迷失。”
安森,再次高高举起双手,笑容爬上嘴角,拨开迷雾、满眼清亮,一米阳光穿透重重黑暗洒落下来。
他,注视着眼前的观众,不经意间就这样撞上布莱尔那双饱含热泪的眼睛,喜悦和悲伤、幸福和苦涩在瞳孔里交织汹涌。
安森尽情高歌。
“却未曾发现自己迷失!”
莉莉、康纳和迈尔斯联手合唱,开始飙歌,“却未曾发现自己迷失!”
布莱尔一愣。
安森再次流露出鼓励的眼神,继续上一個音阶,“却未曾发现自己迷失!”
布莱尔可以听到旋律的激昂也可以听到乐器的轰鸣,一股难以抑制的热血就这样冲上大脑,一阵头皮发麻,她也忍不住跟着高歌起来,“却未曾发现自己迷失!”
当歌声冲出喉咙的那一刻,布莱尔就可以看到安森嘴角的笑容幸福而灿烂地绽放,那种满足快速充盈胸膛,身体轻盈地离开地面,就这样在金色阳光里徜徉遨游。
安森,“却未曾发现自己迷失!”
布莱尔和一小部分观众,“却未曾发现自己迷失!”
安森高高举起双手继续鼓励观众,“却未曾发现自己迷失!”
全场观众,“却未曾发现自己迷失!”
一个音阶,再一个音阶,旋律音符节节攀升,情绪再也按耐不住炸裂开来,灵魂深处只剩下一片轰鸣。
在这一刻,不分你我——
即使素不相识,但每个身影都是一个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回忆和梦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遗憾与妥协,却在这一刻,短暂地找回青春的绚烂和肆意,那些曾经以为彻底消失的热血依旧没有冷却。
一直以来,苦苦寻觅自我,却未曾发觉自己迷失——
直到此刻。
安森的歌声再也没有保留,一句接着一句攀登高峰,“却未曾发觉自己迷失!”
一个八度。
“却未曾发觉自己迷失!”
两个八度。
“却未曾发觉自己迷失……哦,哦哦哦……”
一个转音,一个转身,安森高高举起双手,如同交响乐队指挥一般,抓一个休止符,在情绪的最高点在音符的最高峰停下脚步,为表演画上句号。
音乐,戛然而止,在情绪的巅峰。
世界,安静下来,车水马龙的汹涌宛若泄洪一般入侵,但这个角落的包围圈里,却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移动,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感受心潮澎湃、感受热血沸腾、感受消失已久的激情。
呼呼。
狂风,猎猎。
安森转身看向眼前三个年轻人,他们在笑着,毫无保留地、毫无负担地笑着,笑容是如此明亮如此灿烂。
音乐,不会说谎,如果表演者是悲伤的,那些歌声和旋律就是悲伤的;同样,如果表演者是幸福的,传递出来的也是喜悦和快乐。
莉莉终于找回了笑容,如此畅快、如此肆意、如此酣畅淋漓,这才是他们喜欢音乐的理由,也是他们组成乐队的原因,却在前进的道路上,渐渐遗忘了初衷,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再也找不到来路。
一次转头,莉莉就看到迈尔斯那纯真简单的笑容,大汗淋漓、面红耳赤,如同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可是那个笑容却写满了热情,甚至每一根发丝都在跳跃,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就已经滑落。
他们,都迷路了。
啊。
啊啊啊!
吼,吼吼吼……
轰!
全场,轰鸣,那些欢呼那些呐喊那些尖叫,稍稍愣神片刻终于缓了过来,然后就再也无法压抑情绪。
一个两个就好像傻瓜一般,尽情呼喊,但面面相觑之间却意识到,呼喊根本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敬佩和赞叹,还有感谢和崇拜,渐渐地、渐渐地,呼喊消失,全部演变为掌声,就只是最简单的掌声。
雷鸣一般。
以风暴之势席卷全场。
嗡。
耳朵之上一片轰鸣。
莉莉听到了声响,转身过来,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一番景象——
里三层外三层,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视线,根本看不到尽头,他们被熙熙攘攘地完全包围,所有人都在鼓掌,那些陌生的脸孔之上闪烁着幸福和喜悦的光芒,没有言语也没有呼喊,就只是拍打双手,用尽全身力气。
莉莉捂住嘴巴,失声痛哭——
在抵达终点的时候唤醒我,当我更睿智更苍老的时候;一直以来苦苦寻觅自我,却未曾发觉自己迷失。
这歌词,不就是他们吗?
站在一片黑暗笼罩的孤地里,独自歌唱,不经意间迷失自己却始终不曾发觉。他们都以为梦应该醒了,因为梦想根本就不存在;但其实内心深处早就忘记了梦想原本的模样,走着走着就弄丢了自己。
莉莉就好像七岁的孩子一般,受尽天大的委屈,号啕大哭,彻底崩溃。
站在旁边的康纳看到这一幕,不由走上前,准备安慰莉莉一下,然而右手还没有来得及触碰到莉莉的肩膀,他才发现自己的脸颊也已经被泪水打湿,如同傻瓜一般站在原地失声痛哭。
康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掩饰自己的狼狈,却没有想到泪水决堤得更厉害了,他只能无助地站在原地。
迈尔斯看到了,这一幕全部尽收眼底,他想要安慰他们,却担心自己没有资格,默默地低垂脑袋擦眼泪,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一个劲往下掉。
他想继续表演下去,他想继续歌唱下去,哪怕被当作傻瓜也没有关系,他愿意成为一个相信梦想的傻瓜。
注1:唤醒我[Wake-me-up——Avicii(hoppipolla-vers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