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河县很大,元宝镇也不小,十里八乡加一块几十万人口。
可绥河县也很小,小到根本没有消息能够瞒得住。
这不,不到半天功夫,元宝镇街头巷尾都在传彭喜贵和卢貔貅反目的消息。
彭喜贵不但劫了卢貔貅的商队,还绑了人家的侄子。
这在娱乐匮乏的年代,可是不多得的新鲜事儿。
谁不知道二龙山的绺子和绥河县的大人物们串通一气,怎么突然背刺下狠手了呢?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但卢貔貅已经顾不上脸面了,那个该死的彭喜贵,不但扣货绑人,竟然连他派上去的管家也给扣了。
“找死!混蛋,那个彭喜贵就是在找死!”
卢府,整个宅院除了卢貔貅暴怒砸东西的声音,简直落针可闻。
卢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跟卢泰山对话,不说话可能挨几句骂,不疼不痒的。
可要是不小心说错了话,或者触碰到卢泰山的敏感神经,那可就不是骂几句的事情了。
任由卢泰山一个人发疯似的宣泄怒火,愣是没人给他捧哏,说起来也挺可悲的。
可能他自己也觉得尴尬,指着家人和下人怒吼:
“都说话啊,怎么办?平时一个个的话不少,怎么关键时刻都没动静了?说话!”
依然没人吭声,所有人都低着头,生怕跟他对视后被点名。
“废物!都是废物!滚蛋!”
见没有一个人吭声,卢泰山气鼓鼓的把人哄走。
这下大家伙反应倒是挺快,顿时作鸟兽散。
卢泰山气的老脸酱青,不大的眼珠子左右乱转。
怎么办?他也不知道,让张老太爷派兵剿匪是不可能的,那话只能拿来吓唬吓唬不懂行的人。
但凡他能调动官兵,也不至于在权力榜上面只派
他现在心都乱了,一面是自己儿子,一面是货,这批货很重要,如果不能如期抵达,就要双倍赔偿买主,那损失可就太大了。
一个人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越琢磨越憋屈,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做,最后拿定主意,赔偿是不可能赔偿的,先赶紧组织一批货给买主送去,至于彭喜贵,等倒出手来在收拾。
至于儿子的性命安全,卢泰山倒是不太担心。
在他看来彭喜贵突然反水无非是为了钱,他没理由杀人跟自己结下死仇。
只要他还想要钱,自己儿子就不会有太大危险,顶多吃点皮肉苦,比起天价赔偿,那都不算什么。
打定主意后,卢貔貅也不转圈了,叫来下人吩咐了一通,当晚,夜黑风高,一队马车驶出元宝镇。
然而他不知道,马车队一出镇子,就有信鸽飞上二龙山。
其实卢泰山还耍了个心眼,特意趁着天黑往外运货,且这次走的路线和之前完全不同,就是怕彭喜贵再劫他
但千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到彭喜贵的眼线可不是山上的土匪,而且孔老二!
这小子让兄弟们伪装成猎户、山户,沿途大大方方的跟马车队交错而过,随后就飞鸽传信,能够随时掌握马车队的动向和路线,彭喜贵只要拦在马车队前方的必经之路即可。
如此有心算无心,卢泰山根本防不胜防啊。
这不,
等了一夜没等到坏消息,他还以为自己的小算计成功了呢,结果.
“老爷,老爷,不不好了,咱们的马车队又被二龙山劫走了。”
噗
卢貔貅感觉有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儿,随后两眼发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得亏他刚刚站起来还没走远,这一坐正好坐在了太师椅上,这要是倒在平地上,不死也得残废咯。
“老爷!”
随着下人的惊呼,卢府内一阵鸡飞狗跳。
朱传仁安排在卢府外的兄弟听到动静,
“死了吗?”
“不知道,应该是没死,不过元宝镇有名的大夫都被卢府叫了过去。”
“嗯,继续盯着,另外,让人散布消息,就说我正好带队在二龙山附近训练。”
孔老二眼睛一亮:
“三少爷,要收网了吗?”
“嗯,差不多就收了吧,这卢貔貅抗压能力太差,别真给气死了。”
孔老二还有些意犹未尽,这游戏他玩的正上瘾呢,咂咂嘴,不爽的说:
“便宜那老小子了。”
“呵呵,别急,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不过他连续两次送货出去,那里面是什么?感觉他很看重啊。”
孔老二一愣:
“忘问了。”
朱传仁无奈摇头,自己手下这些弟兄,让他们执行任务还行,但需要动脑子的时候,没有一个能指望上的。
“去问问,如果是普通货物,卢貔貅不会这么急切的送
“是!我这就发信鸽出去。”
“
嗯”
另一边,在元宝镇杏林高手们的精心治疗下,卢貔貅还是醒了。
只是这一倒,令他身上的精气神少了不少。
用大白话说,就是直接少了5年寿命,可见这次的事情,对他的刺激有多大。
“外面外面现在什么情况?货货呢?”
不愧是貔貅,睁开眼的
听着卢貔貅颤颤巍巍的话,卢家大房终于忍不住开口抱怨:
“你就别管货了,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
卢泰山却好像没听到一样:
“我问你货呢?”
大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不知道,没人管伱,真是个貔貅!”
说着,气呼呼的起身走人了。
她这一走,别人也不好多留,纷纷找了个理由离开卢貔貅的房间。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卢貔貅和大夫大眼瞪小眼。
“你看我做什么?”卢貔貅呼呼的喘着粗气。
那位大夫都快哭了,哆哆嗦嗦的问:
“那个,卢大人,诊费我该找谁要啊?”
噗!
卢貔貅又晕过去了,这回是被生生气晕的,货没了,儿子在人家手上,自己刚醒就有人问自己要钱,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深更半夜了,之前报信儿的小伙计一直守候在床边,见他家主子醒了,连忙手:
“老爷,老爷,咱们的货还有卢谦少爷有救了。”
原本昏昏沉沉的卢貔貅一听这话,顿时清醒不少,双手撑起来,死死盯着伙计: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伙计咽了口唾沫,又说了一遍:
“老爷,货和人都有救了。”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彭喜贵放人了?”
“不是,是那位朱三少爷,他正带人在二龙山附近操练队伍呢,老爷,要不您去找找朱家人,让他们派人上山跟朱三少爷联系,请他帮忙攻打二龙山,将货物和谦少爷救回来?”
卢貔貅彻底精神了,翻身坐在窗边,眼神发直,嘴里念念叨叨:
“朱三少爷?他娘的,早知道不卡他脖子了!”
他有些后悔,如果早知道有这一出,他说什么也不喊1000两黄金的高价,给个四五百意思意思不就得了?
现在倒好,有事求到人家头上,才想起自己拿捏过人家,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
“老爷您说什么?”
“没你事,等等,你去给我准备一份厚礼,明天一早我亲自去朱家拜访!”
“诶!是!”
朱传仁哪在二龙山啊,他在家睡得正香呢,孔老二冲进来告诉他,卢貔貅正在来的路上。
听到这话,朱传仁一个激灵翻身下炕:
“什么时候到?”
“按他们的速度,再有两刻钟吧。”
“艹!怎么不早说?”
孔老二委屈巴巴的说:
“我也不知道他是奔咱们来的啊,一直等到他出了城我才确定,这不紧赶慢赶的回来报信儿了。”
朱传仁懒得追究,快速穿上衣服,对孔老二说:
“快,把咱们的弟兄都打发出去,家里留下十来个就够了,另外,我不能出面,我爹呢?”
“东家在堂屋呢。”
“我去找他,可不能露馅了。”
半小时后,一辆豪华四轮马车缓缓停在了朱家宅门外,因为上下都被嘱咐过了,所以大家表现的都很惊讶,好像不知道有人来似的。
卢泰山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位伙计将两件礼物递给他,问道:
“老爷,要我去叫门吗?”
“嗯,去敲门吧。”
虽然朱家宅门大敞大开,欢迎客人到访的姿态,但冒昧前来,该有的礼节一定要有。
这时,乔大山装模作样的往外走,正好跟叫门的伙计撞了个对脸。
“小兄弟,你找谁?”乔大山一只手端在小腹,一只手背在身后,气宇轩昂,一看就是大家族的管家,处事从容,彰显家族之风。
“您好,还请通报,卢泰山卢师爷特来拜访朱老先生。”那伙计抱拳拱手,礼貌说道。
乔大山演技不错,恰到好处的惊讶看向卢貔貅,好像真的不知道对方要来似的。
拱手作揖,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卢泰山近前:
“卢师爷当面,未能远迎,还请见谅。”
“诶客气了,是在下冒昧前来,招呼都没打一声,实在失礼,但事情紧急,还请允许我在事后向朱家赔罪。”
“师爷这话言重了,快请进,先到堂屋喝杯热茶,我去请老爷。”
“没敢问三少爷在家否?”
乔大山心中偷笑,脸上摆出遗憾的表情:
“三少爷带队去二龙山附近操练了,恐怕需要几天才能回来,师爷莫非有事找三少爷?
”
卢泰山挤出个笑容:
“是有事想麻烦三少爷,这个,咱们还是进去说吧。”
显然,他不想跟太多人说起自家的倒霉事。
“啊,失礼了,师爷这边请。”
乔大山一路引对方来到堂屋,并吩咐燕儿来上茶水和点心。
别说,卢泰山心里揣着事,胃口堵得慌,从昨天晕倒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原本没什么胃口的,可闻着香喷喷、热乎乎的点心,还有茶叶的香气,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正好丫鬟正在摆桌子,离得很近,咕噜噜的声响很难不被对方听到。
卢泰山只觉得眼前模糊,又要晕倒,接二连三的麻烦事尚未解决,还在一小丫鬟面前叫肚子,简直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不过他在临晕倒前一刻,使劲咬了下舌尖儿,剧烈的疼痛令他浑身一个激灵,立马清醒过来。
所以说,人这辈子活的就是个经验,这不,晕过去两次,他已经学会如何防止再次晕倒了。
丫鬟行了个万福撤下,堂屋里就只剩下卢泰山一人,再也顾不上其它,抄起香酥牛肉吭哧来了一口。
表面金黄的油酥软糯,香气扑鼻,一口下去,被外皮锁住的牛肉汁水瞬间喷出,咸香充斥着整个口腔,太好吃了,卢泰山快要香迷糊了。
这手指大小的牛肉饼原本是配茶一起喝的小心点心,一碟只有三块,没人拿其当饭吃。
但卢泰山是真的饿,胃口打开以后,那股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充斥全身,现在别说这小小的牛肉饼,就是一头牛在前面,他也有信心全部吃下。
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三块牛肉饼,喝了口普洱茶,口腔中的油腻感顿时消除,空腹感依旧强烈。
他又把注意力放在另一盘点心上。
糯叽叽的打糕,配上豆面,外面撒着椰蓉,简直是小女生的最爱。
卢泰山往日很少吃这种甜食,但这会儿他盯着可口的打糕,就跟看美人儿是的,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手两块,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有点心打底,又喝了一大碗普洱茶,总算没那么饿了,卢泰山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感受着嘴里茶香、肉香、糯香混合在一起的复合香味,卢泰山对朱家高看了一眼。
虽然这大宅土了点,但伙食非常不错啊。
这样精致可口的小点心,放眼整个元宝镇,估计只有张老太爷家和何太生家能够媲美。
一直有人在暗中观察着卢泰山的动静,见他吃饱喝足,立马通知朱开山,该他登场了。
人未到,笑声先至:
“哈哈哈,一大早就听见喜鹊在叫,果然有贵客迎门,卢师爷,久仰久仰,抱歉啊,我刚刚下地了,紧赶慢赶才回来,让您久等,朱开山在此赔礼。”
卢泰山现在肚子里有食,精神也不错,也有耐心陪对方寒暄,连忙抱拳说:
“朱先生客气了,是在下冒昧来访,该赔礼的是我。”
“诶哪的话,像卢师爷这样的贵客,我朱家欢迎之至,只要您愿意,随时来都行。”
卢泰山眼眶一酸,亏他还想拿捏朱传仁一把,看看人家的待客之道,再看看自己。
朱传仁可不知道,自己把卢泰山整的够呛,他还对自家产生了愧疚,号称活貔貅的人,竟然能产生愧疚之情,说出去都没人信。
一阵寒暄后,朱开山看到桌上茶碗已空,点心盘更是只剩了些渣渣,顿时拉下脸:
“来人,怎么回事?客人的茶水没了不知道注水,点心没了不知道添置,传出去让人笑话,这是我朱家的待客之道吗?”
卢泰山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脚指头蜷缩,都快抠出两室一厅了。
丢人呐!丢人!
他倒不怪朱开山把这事儿挑明,毕竟人家是好心。
谁让自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上人家做客,哪有把人家饭碗吃空的道理?
“不怪你家伙计,说来惭愧,我昨晚到现在都未进食,刚刚实在饿的发慌,没忍住,吃的一干二净,朱先生莫怪!”
朱开山愣了下,连忙道:
“卢师爷要是不介意,就在我家简单吃些?”
“不了,不了,不添麻烦,朱先生,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朱开山按照朱传仁的嘱咐,想要多抻抻对方,不把他筋抻断了,之后不好提条件呐。
不过人家既然开口了,他也不好再拖着,只好顺着对方的话说:
“对对,卢师爷有什么事尽管说,我朱家一定在能力范围内倾其所有。”
可要是超出能力范围,那您就爱找谁找谁去吧,我们爱莫能助。
这才算完整的一句话,只是后半句不好明说,太扎心了。
“这个,事情是这样的”
卢泰山已经被接二连三的麻烦打击到了,这会儿是身在局中,脑子转不过来弯,一招接一招,也没给他冷静思考的时间。
这不,听到朱传仁在二龙山的消息,立马就带着礼物赶来了,拼了命的想要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会儿也没有隐瞒,巴拉巴拉,除了卢谦是自己私生子,还有具体运送的货物没说,剩下的基本都说了。
“朱先生,我听说三公子正带人在二龙山附近,能不能请他帮帮忙,剿灭了那帮悍匪,救出我侄子还有货物,我卢泰山必有重谢!”
朱开山闻言,故作迟疑:
“这个.卢师爷,说实话,我现在可做不了我家三儿的主,我只能帮您修书一封,尽快派人送过去,至于他答不答应,或者怎么做,就得看他自己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