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儿过来以后,看着朱传仁。有些发愣。
仙儿说:“三儿你叫我。”
“对我听说老谭叔他们要过来?”朱传仁问。
“对,前些日子爹传信过来了,他跟娘想俺了,想来看看。”鲜儿脸上洋溢着笑容,家人原谅她了,能不开心吗。
这时朱开山说:“鲜儿啊,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爹娘说呢?”
鲜儿有些不好意思,挠头说:
“俺爹他们来的日子还没定下呢,俺想着都定好了再说!”
朱开山看向朱传仁:“亲家要过来,三儿啊,要不然你派人去接一下?”
“派人倒是可以,但这个事情我怎么觉得有些奇怪呢?”朱传仁拧着眉头道。
“奇怪?有什么可奇怪的?”朱开山说。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点儿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来没来没回个信儿。怎么突然间说要过来看鲜儿?”
被朱传仁这么一提醒,朱开山也觉得不对劲儿。
他扭头看着鲜儿说:
“鲜儿啊,你把家里传给伱的信拿给爹看看?”
鲜儿愣了一下,赶忙答应好。
看着仙鲜儿的背影,朱传仁低声道:
“爹,您说老谭家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朱开山背着手,愣了好一会儿才说:
“不知道啊,难道遭了难了,还是遇着土匪了?”
朱传仁想了想说:
“要不我派人回去看看吧?之前派去给鲜儿家里送金条的兄弟,回来倒是没汇报有奇怪的情况。”
“先不急,等我看过信以后再说。”朱开山倒是稳得住。
不一会鲜儿颠颠儿跑回来。
小口喘着气说:
“爹,三儿,就是这封信。”
朱开山接过信先检查了一下信封外表。
有些皱巴,说明鲜儿平常没少看这封信,许是睹物思人吧?
外表没看出异样,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取出来。
拿在手里抖了两下,将信纸展开,认真看了起来。
朱开山一目十行,迅速将几张纸看了一遍,陷入沉思。
“爹咋样?俺看多很多遍了,没啥问题啊!”仙儿有些着急的问。
“爹,给我看看。”朱传仁要过信。
接过信快速扫了一遍,内容倒是不多,前半部分主要是诉说家里对鲜儿的思念之情。
后半部分倒是有点儿意思。
老谭叔在信里说家里面收成很好,不缺吃,不缺穿,一切都很好。
随后话音陡然一转,说想要来魔都看看。
这就值得玩味了。
朱传仁拿着信,眼睛微微发直,脑中沉思着。
“爹,我还是派人过去看看吧,鲜儿你先别着急,也许是我们想多了。”朱传仁说。
鲜儿的手指捏着衣襟,看起来有些紧张,眼中暗藏了一抹担忧。
“三儿,真的没事儿吗?千万别吓我。”
“肯定没事儿,放心吧,有我呢。”
这个时候朱传仁但凡敢表现出一丝紧张,都会让鲜儿陷入无限恐慌当中。
所以他给了个安心的眼神,和无比肯定的答复。
见鲜儿稍稍舒缓情绪,朱传仁说:
“鲜儿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消息我
“哎!那你一定记着
“放心吧!”
把鲜儿劝回去,朱传仁看着朱开山说
“爹,这个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等我派人回去看看再说,许是朱家峪那边儿出什么事情了?”
“你也有这个感觉?我看这老谭的字迹有些混乱,越往后越潦草,感觉是在非常紧张的状态下写的。”
朱传仁也有同感。
“两种可能,要么是土匪,要么是军阀。”
朱开山不由面色凝重,如果是土匪还好,以现在老朱家的实力完全可以团灭了一伙儿土匪。
可要是军阀……朱开山不敢往下想了。
“爹,您先下去休息吧,这件事交给我。”
“好,你多用心,毕竟是鲜儿的家人,咱的亲家。”
“放心,我有数。”
等朱开山回到屋里以后,朱传仁把孔老二叫了过来。
“三少爷,您叫我。”
“对,交给你个任务,你一会儿下去取点儿钱,带上两个兄弟,化上妆,回一趟朱家峪。”
“朱家峪那是什么地方?”
“在齐鲁,我们的老家。闯关东之前就是因为受不了那里的饥寒,才不得不往关东跑的。”
孔老二恍然大悟。
“行,三少爷有什么任务您尽管吩咐。”
“你主要去打听姓谭的一家,就是大少奶奶家。”
“大少奶奶家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所以才
让你回去看看,你要见机行事,如果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按照信上说的,将大少奶奶一家全部接到魔都来。”
说着,他将信交给孔老二。
“明白了,三少爷,我这就去。”
“慢着!”朱传仁叫住他。
“三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你一定要见机行事,先保住自己和咱们兄弟的命,老谭一家……”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孔老二当然懂。
他会意道:“三少爷,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朱传仁嗯了一声,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他低声道:
“如果是土匪,那就赶紧传信来,我让二少爷带人回去支援你。”
顿了下:“如果是军阀那就赶紧跑,什么都别管。”
“是,三少爷。”
孔老二走后,朱传仁背着手,眼神深邃,现在可是多事之秋,容不得他不小心。
孔老二刚走没多久,朱传文找了过来。
吊儿郎当的说:“三儿啊,俺怎么听说鲜儿他爹娘要过来?”
“你听谁说的?”朱传仁皱着眉头问道。
“俺听鲜儿在屋里面哭,一个人自言自语,猜到的。”朱传文颇为得意的说。
一听是这个原因,朱传仁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个事情你别管了,我会安排好的。”
对于这个老大他一向不愿意多说废话。
一是对方那个榆木脑袋根本听不懂;二来吧,朱传文有些小心眼儿,容易多想,一句话讲不好,晚上都睡不好觉。
所以为了他好,也为了自己省心,干脆还是少说比较好。
“行吧?反正你什么事情都不交给俺。”
朱传文哼了一声,扭头就要走。
“站住!”
朱传仁呵斥道。
“干嘛?还有事儿?”
见朱传文一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朱传仁就气不打一处来。
“坐那儿有事儿问你。”朱传仁没好气的说。
见三儿发了火,朱传文也不敢嘚瑟,赶忙坐下。
朱传仁喝了口茶,冷声问道:
“最近你跟老王家的大公子走的很近呐。”
朱传文莫名心虚,低着头不敢跟朱传仁对视。
他支吾两声,闷闷的说道:
“俺还不能交个朋友了?”
朱传仁眯起眼睛,冷笑道:
“朋友朋友当然可以交,但什么人能当朋友?什么人不能当朋友?你知道吗?”
“俺怎么不知道?俺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有什么不知道的?”
见朱传文梗着脖子不服气,朱传仁的冷笑声更大了:
“那你知不知道那位王家大公子平常都喜欢干什么?”
“什么?他喜欢干什么?俺怎么知道?”
朱传文再次低下头,声音不自然的弱了下去。
“你不知道,你可太知道了。前阵子我听说你们两个人在大烟馆儿里逗留了好几个时辰,有这事儿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呢?俺最恨烟土了,再说有爹看着呢,俺怎么敢呢?”
传文表现的越激动,就证明他越心虚。
朱传仁虚空点了点他,追问道:
“那前天你和那位王家大公子一起到烟柳巷,做什么去了?”
“你可别告诉我大半夜到烟柳巷里面抓老鼠,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朱传文身子抖了两下,不敢置信的看着朱传仁。
“三儿,你是不是派人盯着俺呢?”
“废话不派人盯着你,怎么知道你能干出这种糟烂事呢?要是不让人盯着,你早就被人卖了还得替人数钱!”
朱传仁摇头叹气:“魔都没有土地给你种,你就学着玩儿女人抽大烟。朱传文啊,朱传文,我怎么早没看出你有这么大出息呢?”
“你放屁,俺没有!”朱传文瞪着眼珠子站起来,怒指朱传仁。
“三个数,赶紧把手给我放下。要不然我给你掰断了,看你怎么玩儿女人。”朱传仁一身杀气弥漫开来。
朱传文几乎本能的把手指缩起来,可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怂了,胳膊又不肯放下,就尴尬在那儿了。
朱传仁稍稍缓和语气说道:
“放心吧,这件事情鲜儿还不知道,爹也不知道,我替你瞒着呢。”
朱传文精气神一下泄了似的,颓然的坐在那儿。
“俺承认,就是好奇尝了一口,就一口,俺保证没多抽。”
“行了吧,你个蠢货!知不知道那个东西有成瘾性?”
“啥意思?”
“就是你抽了一次还想
朱传仁怒其不争,手指在对方脑门上使劲点着,但终究是自己亲大哥,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该救还得救啊!
朱传文身子又抖了
两下,话到了嘴边,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三儿,俺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太闲了,整天无所事事,这个家有俺没俺都一样,谁都看不起俺,也就是外面那些朋友把俺当个人。”朱传文带着哭腔道。
“是把你当人还是把你当钱袋子,心里没点儿数吗?”
“那又怎么样?俺出去谁都给俺面子,点儿钱又怎么了?至少俺开心。”
朱传仁有些失望的说:
“老大,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还不都是被你们逼的,家里那么多生意,一样都不分给俺,什么事情都不让俺参与,说个话,所有人都来指责俺,你说这样的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
“不让你参与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你以为就你那半吊子水平能干得了什么?”
“俺不会可以学,你可以让人教啊,但不能什么都不让俺参与,说白了就是你瞧不起俺。”
朱传人冷笑了一声。
“这话算你说对了,就是瞧不起你,但凡你有点儿能力早就让你参与了,还用等到现在?”
“你……”
朱传文气的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行了,不跟你说太多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再听到你和那个姓王的混到一块儿。”
“怎么你连交朋友的权利也给剥夺了,你怎么那么霸道呢?三儿?”
“我要是不霸道一点儿,你就被人害死了,蠢货。”
说完没再搭理朱传文,朱传仁拍拍屁股走人了。
不过他没离开家,而是去了书房,把朱传武给叫了过来。
“三儿,你叫俺?”
比起朱传文那个不争气的,老二倒是比原剧中改变了不少。
整个人看着更有精气神儿,更有活力。也更威武了。
“嗯,对。”
朱传仁心里感叹了几句,开口道。
“你出去查一查,那位王家大公子在哪儿?我要见他。”
“王家大公子?哪个王家”朱传武没反应过来。
“还有哪个王家?就是那个家里开面粉厂的王家。”
哦,朱传武恍然大悟。
“找他为什么要通过俺呢?随便找个兄弟去叫不就得了。”
朱传仁无奈,把老大的事情说了出来。
朱传武一听,勃然大怒。
“还有这事?他娘的!那个姓王的胆儿肥了,竟敢动咱们朱家的人。”
朱传仁有些心累的说:
“魔都不比老家也不比关外,这里的人,眨一下眼睛就能有七八个心眼儿!所以以后出门在外,凡事都得打起十二万分警惕,老大就是插在自控力不行,轻而易举的就着了别人的道。”
“这个朱传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听老二现在出口成章,说话还文绉绉的,学会用成语了,朱传仁倒是开心的笑了。
“看来让你看书算是颇有成效了。”
朱传武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刚来魔都那会儿,俺闲的在家没事儿干,就靠着你给俺那些书打发时光,结果越看越有趣,现在算是离不开了,你要是把俺那些书给抢走了,俺可跟你急!”
朱传仁大笑:“放心吧,没人抢你的书。”
“哎,俺知道了,这就去找那个姓王的算账。”
朱传仁想了一下,干脆把这件事情交给老二负责了。
“行,你看着办吧,只要人不死,我都给你兜着。”
“嘿嘿,好嘞。”
朱传武这些年只是韬光养晦了,不代表他身上的杀气没了。
要知道在关外那些年他跟着朱川人可是杀的血流成河,一身杀气可不比朱传仁身上的少多少。
总算有点事儿干了,可把朱传武给高兴坏了。
眼下老朱家四个孩子,朱传仁统领全局。
朱传杰在外当掌柜的,家里头那些闲散的买卖全都在朱传杰的掌控下。
比如位于江边的楼外楼,还有粮食铺子,黄包车行等等。
可别小看这些不起眼儿的生意,钱虽然赚不了太多,利用好了绝对能影响大局。
就拿这车行来说,眼下老朱家的车行虽然排不上全魔都的前几名,但在这法租界也算是有一号了。
毕竟靠着康德董事,谁敢跟老朱家的车行抢生意?怕是寿星公上吊,嫌自己命长。
如今老朱家的车行有100多个兄弟,都是从华界找来的穷人。
这些人没别的优势,就是一个吃苦耐劳,再加上听话。
老朱家对伙计仁义,除了少数份子钱再无克扣。
至少在老朱家拉车的伙计,每天下来能挣个温饱。
不光是自己,连在家里的几口子也能吃上饭。
这就算老朱家对得起大家伙了。
就冲这一点,没有一个
人敢说老周家的不好,只要敢说就得被群起攻之!
这100多个人每天走街串巷,对法租界大大小小的街道,商铺,人家,知道的一清二楚,还有比这更自然的情报机构?
当然,朱传仁没打算做什么,只是想自保而已,从头到尾他只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自保。
在这个乱世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比你赚多少钱都重要!
言归正传
朱传武得了朱传仁的吩咐,兴高采烈的出去揍人了。
而朱传仁在思考一个问题,老大被人带着去吸烟土,是意外还是被人下了套刻意为之,这二者的区别可太大了。
如果是前者也就罢了,把那个姓王的小子揍一顿,让他远离朱传文,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可要是后者,那这事儿可麻烦了,对方是为了什么?
肯定不是为了朱传文,他一个废物能有什么作用?能有什么价值?
它最大的价值就是给老朱家添麻烦。
说白了还是冲着老其他人来的,是冲着老朱家,还是冲着他朱传仁?
一想到这儿朱传仁稍稍有些后悔,这件事情还是应该由他亲自去办,至少能把事情弄清楚,自己也好安心。
他就怕老二没那个脑子,想不到这一层,干脆利落的把那个姓王的小子揍一顿,然后把人放了,那再想问出什么可就难了。
朱传仁叹了口气,想把老二给叫回来,想了想还是算了,好不容易给他一件事情做,再出尔反尔,老二也容易不高兴。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当家不知道头发为什么白的。
朱传仁现在深有感受,整个老朱家全靠他一个人撑着,累呀!
这时,一道香风从背后袭来,朱传仁眯起眼睛,静静的等了片刻,那道香风越来越近。
突然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附在了自己眼睛上,眼前一片漆黑。
“猜猜我是谁?”
“馨儿,你这个小调皮,多大人了还这么幼稚。”
馨儿吐了舌头,嗔怪道:“相公,你怎么知道是我呀?”
“傻姑娘,这个家里面除了你谁能跟我这么亲近?”
馨儿歪着小脑袋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不过这不重要,她就是想跟朱传人闹着玩儿。
“相公,我看你愁眉苦脸的,就想过来安慰安慰你。”
“哈哈,馨儿有心了。”
朱传仁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有了馨儿的陪伴。朱传仁心中的烦恼消散了不少。
……
翌日,下午,朱传仁刚刚午睡醒,就被老谭叫了出来。
坐在车后排,朱传仁打了个哈欠。
“怎么回事?突然叫我出来?”
“三少爷,是二少爷那边儿,他把王家公子给抓了。”
“哦,就这事儿啊,我知道,干嘛叫我呢?”
朱传仁显然还没清醒过来,身子和脑袋都有些慵懒。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儿,但王家家主来了,带了不少人。”老谭解释说。
朱传仁立马一个机灵,眯起眼睛看向老谭:
“到底怎么回事儿?详细说说。”
“回三少爷,今天一大早二少爷就在烟柳巷那边儿,把王家大公子给抓了。
对方有几个跟班儿,二少爷没管,揍了一顿就让人滚了。
随后二少爷把人带到了仓库,揍了半天,就听见外面有动静,出来一看,原来是王家家主到了,还带了三四十个兄弟。”
“有枪吗?”朱传仁问道。
“有几把短枪!”
“咱们的兄弟去了吗?老二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二少爷带着四个兄弟,以王家大公子为人质,正跟对方对质呢,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咱们兄弟在路上!”老谭迅速说道。
“王家那个公子死了吗?”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二公子下手有数。”
朱传仁心中松了口气,只要人没死就好说。
当然就算真的不小心把人弄死了,他也有把握将老二保下来,一个王家而已,用脚踩死和用枪打死没什么区别。
在老谭的催促下,福特t型车速度飞起,司机已经把脚焊在油门上了,根本不带抬的。
一路飞车赶到了法租界边缘的仓库区。
这里应该也算是法租界唯一一片贫民区了。
朱传仁在这里租了一片仓库,主要是用来存放一些货物还有一些扎眼的东西。
没等走近呢,就听见隔壁胡同传来各种叫骂声。
而隔壁胡同就是朱传仁租的那个仓库所在。
汽车拐个弯儿就到,不过朱传仁拍了拍司机兄弟的肩膀,告诉他走后门儿。
兄弟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方向盘重新打回来,绕了一大圈儿来到后面。
果然这边儿没有人堵着。
看来
老王家的人应该不熟悉地形啊。
让老谭开锁,从后门进入仓库。
刚进去就听见朱传武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好你个王八犊!赶让你爹来堵我是吧?”
说着就听见里面传来啪啪啪几声脆响。
估计是朱传武气不过,大嘴巴抽上了。
“老二!”朱传仁开口叫了一声,免得被警戒的兄弟误伤。
朱传武愣了一下,朝后门方向看了过来。
“三儿,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就要被堵家里了!”
朱传仁显然没把现在的事情放在心里,还有空说笑。
朱传武却尴尬的挠挠头,这是他来魔都以后
上前拍了拍老二的肩膀,轻声道:“好了,我又没怪你。”
随即他把目光放在了王家大公子的身上。
此时这家伙已经看不出人样了,脸肿的像猪头,两只眼睛肿成了一道缝。
身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还有破皮出血的地方。
不过朱传仁打眼儿一看就知道,基本都是皮外伤,养两天就好了。
伸手拍了拍王家大公子的脸蛋儿,肥嘟嘟的,别说手感还挺好。
这一看就是平时油水儿给的足,否则这年月走在大街上找个胖子都难。
“喂,能听见我说话吗?”
王家大公子努力睁开仅剩一道缝的眼睛。
结果先是看到了朱传武,整个人害怕的一哆嗦,紧接着才看到朱传仁的存在,稍稍迷茫道:
“我不认识你。”
“没关系,现在认识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朱传仁。”
王家大公子身上又是一哆嗦,身上的肥肉跟着乱颤。
“你你就是朱山少爷。”
好家伙,这一说长句子才发现他两颗门牙掉了一颗半,一说话都漏风。
朱传仁憋着笑,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在下。”
王家大公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结果比哭还难看。
他咽了口血沫,开口问道:
“不知不知道在下何处得罪了三少爷?”
“你好好想想,琢磨琢磨,想清楚了自己回答。”
玩套路,这个年代的人加一块儿都不是他朱传仁的对手。
为什么让他自己回答呢?
因为朱传人想顺便知道更多的秘密。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成为谈判的筹码,这就是套路。
果然这位王家大公子不是个强人,怂的一批。
也可能是之前被朱传武给打怕了,都不用费什么口舌,稀里哗啦就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讲了出来。
朱传仁一直没有打断对方,就连这胖子从小尿了几次炕,他都有兴趣知道。
别说这个小胖子看着人畜无害,却干过不少糟烂事儿,什么强抢民女之类的可都没少干。
说到最后他下意识的瞅了一眼朱传仁,然后挤出一个自己可能也知道很难看的笑容,弱弱的说:
“……再就是,再就是和贵家大公子,一起出去娱乐。”
“娱乐?小胖子,你说话可不老实。”朱传仁说道。
“那个,就是娱乐一下,在烟柳巷那边。”
朱传仁眯起眼睛,叹了口气:
“看来你还是不知道疼啊!”
话音刚落,朱传武一拳都轰了上来,正好砸在小胖子的嘴上,这下可好,仅存的半颗门牙也没了。
啊!
小胖子痛呼一声,带着哭腔道:
“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带贵家大公子一起去吸烟土,我错了!”
“这就对了,但还不够。”
小胖子哭声顿了一下,显然没明白。
不够?什么不够?
“你说的问题还不够,我要知道更多,比如你那个爹,都做过什么迫害百姓的事儿啊?”
小胖子一哆嗦,紧跟着低下头。根本不敢看朱传仁的眼睛。
一看对方这架势,朱传仁就知道自己问到点儿上了。
他也不着急,就静静的等着当小胖子想明白,他自己会说的。
仓库外面王家带来的人依旧在叫骂不止。
各种污言秽语不要命的甩过来,但朱传仁就当没听见,骂几句又不会死人,白费力气,蠢货。
如果换做是他在外面带队,恐怕这会儿已经打进来了。
这时又有一个兄弟从后面进来,在老谭耳朵边儿讲了几句。
随后老谭来到朱传仁身边低声道:“三少爷,咱们的兄弟来了,都带着家伙呢。”
“哦,知道了,别动手,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得给咱们康德董事做些贡献。”
老谭会意的笑了笑:
“我这就出去打电话!”
电话早就有了,但这个年代只有官家才有资格安装电话
,还没普及到民用。
就算等个十几年电话开始普及到个人家庭,那安装费也不是谁都能负担得起的。
基本上一部电话就能掉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
让小胖子自己想了一会儿,他好像琢磨明白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至于老爹那里,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
继续用那张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朱传仁说:
“三少爷,我爹跟租界的几个处长关系都很密切。”
“哦,详细说说。”
朱传仁来了些兴趣,真是坑爹的好大儿!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几个处长经常到我家做客,一起打麻将啥的。”
“哪几个处长?”
“嗯,有,有教务处,庶务处,道路管理委员会。”
朱传仁脑海中浮现出几个人的名字,还有他们的长相,没想到这位面粉大王背景还不错。
但仅仅如此还不够。
“小胖子,好好想想,为了自己的小命好好琢磨琢磨,你爹是不是掌握着这几个处长的把柄?”
朱传仁只是随便找了个方向开口去问,具体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
“这个,三少爷您就别为难我了,我是真不知道!我就是一个败家子儿,爹给我多少钱我就多少钱,家里的事情我从来不掺和。”
朱传仁不由有些失望,但仔细分辨了一下,他觉得这小胖子应该没有说假话。
看来这位王家大公子身上已经没什么可挖的了,于是他跟传武说:
“老二去,把那位面粉大王给请进来。”
朱传武应了一声,一个人出去。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门外的叫嚷声戛然而止。
不一会儿,带着一个续着落腮胡的老男人走进来。
朱传仁背着手,打量对方片刻开口道:“面粉大王当面,未能出去远迎,实在抱歉。”
他表现的很有礼貌,也很有谦和,完全不像绑架了他儿子的坏人。
此人名叫王德发,今年六十来岁老来得子,对自己这个大儿子格外宠爱。
可惜这小子自己不争气,不学无术,家里的事情指望不上他。
但家里也不缺钱,快快乐乐的当个富家翁没什么不好。
只是王德发没有想到这小子干什么不行,竟然得罪了朱家人,现在法租界谁不知道朱家人不好得罪?
尤其是那个还没到而立之年的朱传仁,都说他是龙虎山上下来的小狐狸,大智若妖
别人怎么评价不知道,王德发一看朱传仁这模样,就知道所言非虚。
见过哪个绑匪对待被绑者的家人这么有礼貌?
王德发抱拳拱手,他不想弱了气势,而且他也觉得自己并不用害怕朱家,虽然真对抗起来恐怕会两败俱伤。
“朱三少爷,还不知小儿何处得罪了你,划下道来,我王家接着!”
朱传仁笑眯眯的说:“诶不能这么说,不过是交个朋友罢了。”
王德发一看儿子的凄惨模样,心中不由抽搐,可把他心疼坏了。
平常儿子再不争气,那也是自己亲生骨肉,自己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怎么能让外人去教训呢?
还打的这么惨,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毕竟是面粉大王。养气功夫还到家。
几个深呼吸后,努力把视线从儿子身上移开,重新放到朱传仁脸上。
可是一看到那张笑眯眯的脸,王德发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现在掏出匕首跟对方决一死战。
“我王德发算是见识了,原来朱三少爷是这么交朋友的。”
“呵呵,王先生不要着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顿了一下,他手指着王家大公子轻声道:
“我想请问您知道您家公子吸大烟吗?”
王德发愣了一下。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在下知道。”
“哦,原来您知道?那这事儿可复杂了。”
“我住家虽不算书香门
来魔都之前,我们一家子都好好的,没有一个人染上这种坏习惯,可来魔都以后这才多久时间,我家老大朱传文就染上了烟土。”
王德发脸色愈发难看,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但还不死心。
朱传仁可没给他留面子,直言道:
“就是您家大公子,把我家老大给带坏的,不但去了烟土馆还成日在风月场所逗留。”
“这也就罢了,男人嘛,我能理解,而且不过点儿钱就能解决的事情,那都不叫事儿,但是烟土的危害您家公子不清楚,您还不清楚吗?”
听到朱传仁的声音愈发冷淡,王德发深深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自家儿子办了错事,把理生生还到了对方手中,这下麻烦了。
“我知道了,那么朱三少爷想怎么办?打!我儿子已经挨过了,应该够了,如果你还想要钱,说个数,我王德发绝不还口。”
朱传仁嗤笑了一声:“想用钱把我打发了,你觉得我缺钱吗?”
“那你想要什么?”
不要钱那可就更难办了,钱是最容易解决问题的工具和手段,但对方显然不差这个,那索图绝对不小。
“王先生还请移步这边来。”
说着他一个人往货物后面走去。
王德发犹豫了一下,漫步跟上。
拐了几个弯儿,确定其他人看不见他们,朱传仁站住脚步,转过头正面对着王德发。
“王先生,听贵公子说,您跟教务处道路委员会的几个朋友关系密切,是吗?”
王德发暗暗咬了咬牙,心中气的不行,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要是朱传武听到这话一定会笑开,这词儿他熟啊。
“你想做什么?”王德发咬着牙问道。
“别紧张嘛,王先生,咱们随便聊聊,我就想知道你凭什么跟这几位处长关系这么好呢?”
他抬起手来示意:“您可千万别跟我说,是因为您的人格魅力,这话说到天边儿去我也不信。”
“你到底什么意思?有话直说好了!”王德发狠狠的说。
“好奇嘛?就是好奇,您手里应该有这几位处长的把柄吧?”
王德发脸色大变,断然否认:“没有!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呢?”
好一个否认三连。
朱传仁不急不恼,缓缓说道:
“王先生先别急着否认,我为你捋一捋。
你说你一个华人,从小作坊开始干到现在有两个面粉加工厂,就连我家的粮食铺也在卖你们工厂出产的面粉。
生意做的很大,发展的也很快,如果没有人扶持,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要否认,你我都清楚华人想要在这个时代,在这座城市,在这个地界生存到底有多难?
我对您的起家过程并不算太了解,但应该大同小异。
所以王先生不要否认了,告诉我,你究竟是靠什么笼络住这层关系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道路管理委员会的那位处长之前曾经在食品安全署任职过,没错吧?”
朱传仁一句一句拨开了王德发内心的层层防护,显然朱传仁说的每一句都在点儿上,他没办法否认。
朱传仁微微叹了口气,再次开口道:
“我不相信巧合,不相信感情,更不信任所谓的朋友,我这个人只相信利益,还有实实在在握在手中的把柄。
你能给他们多少利益?你知道,我心里大概也有数,所以呢……”
王德发骤然打断朱传仁的话:
“够了,不要再说了。”
朱传仁抿嘴微笑,摊开手看向对方。
王德发咬着后槽牙死死盯着朱传仁。
半晌之后他突然间泄了气,丧气道:
“你猜对了,我确实有他们的把柄。”
朱传仁不动声色点了下头说道:
“早这样痛快不就好了吗?来吧!我们做个交易,你将他们三人的把柄交给我。
我呢,现在就把贵公子给放了,咱们就当一笔勾销,没有今天这回事儿,如何?”
王德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朱传仁说:
“你要他们的把柄做什么?”
“这就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了,我自有用处。”
“但你要知道他们几个人的把柄只有我一个人有,一旦传出去或者说一旦你使用了,我就没得用了。
而且他们必然知道这些把柄是从我手中传出去的,到时候一定会针对我,那时我该怎么办?”
朱传仁认真想了一下:
“我好像没有顾及你未来的必要。”
见王德发要发怒,朱传仁赶忙打了个手势,笑道:
“开个小玩笑,不要着急。”
随后他轻声道:
“放心吧,这几个人的把柄我不会轻易使用,但只要用了就证明这几个人中的某一个人是废人了,一个废人对你来说能造成什么威胁?”
王德发沉吟了一下,好像是怎么回事儿。
随后他又问:
“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要干什么?我很担心。”
“抱歉,不能,痛快点儿,王先生,把把柄交给我,咱们两个交易就算完成了。”
王德发深深的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要怪就只能怪自己的亲儿子没有管住嘴!
还有他招惹谁多好,不应该招惹这位朱三少爷,这是好相与的人吗?
他现在已经在琢磨回家怎么收拾这个臭小子了。
刚刚看他挺惨的,还有些心疼,现在可一点儿都不心疼,只觉得打的还不够狠。
应该再狠一点儿,方能解他心头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