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时间，白驹过隙。

熬力终于进入了圆满境界。

周云海肌霸贲张，已能单手背着巨石，在晃荡的小舟上来回跳跃。

熬练到这个程度，就可以开始与其他武徒一同练招了。

武场。

“拳招分为防招，功招，杀招，你们先练攻招，分为三式。”

“直拳，勾拳，摆拳。”

“直拳迅猛，力从肩发，快出快收，需要精准度与力度！”

…

听着李牛师兄指导要点，周云海对着木桩，一拳一拳练习直拳。

说起来这些招式，都是死板的套路，但对于刚入武道的学徒来说，即便是套路的招式，也值得学习。

因为套路，意味着是先辈世代的经验大成，能够让人最快速的上手，对初学者效果显著。

周云海日出而炼，日落而息，堪称勤奋第一人。

三式拳法并不复杂，熟记于心，数日就能练成条件反射。

李牛有时也会下场亲自教练周云海。

那蛮牛般的高大身躯，站在面前就是一种压迫。

纵使放海，三招之内，周云海也是必败，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摆拳也叫惯拳，拳走弧线，出拳隐蔽迅疾，可以侧面进攻，也可通过滑步和身体的配合攻击对手。”

李牛穿着武服短打，露出强壮的古铜色上身，战后总结分析。

接触多了，周云海发现这位看似不善言语的三师兄，内里粗中有细，心思纯正，并不像其他师兄弟一般傲世轻物，难以相处。

总体而言，李牛师兄人如其名，两人比较合得来。

“出摆拳的时候拳心应该向下，你胳膊抬的太高了，发力点不对就施展不开。等你正确施展摆拳，就知道这拳法的威力多强，配合气血，可作杀手锏。”

听到李牛的话，周云海若有所思。

摆拳难以连续出击，可一旦成功使出，就能瞬间制服对手。

不过相较于摆拳，周云海更喜欢直拳，力大迅猛，节奏连贯起来就能击溃对手，令人难以招架。

李牛师兄的教学经验，让周云海大受裨益。

在这种喂饭式教学下，他的攻招如有神助，进步飞快。

不过李牛从未教授过防招。

一周后，周云海才终于明白了如何练防招。

李牛的办法简单粗暴，直接让两个武徒对打，拳头打在身上疼了，自然就懂得躲了。

一开始，周云海挨了不少打，他自认为“熟记于心”的攻招，也会因为在实战中反应不及，生硬别扭，被人冷不丁一拳。

大家水平都差不多，血性上来，毫无章法，早就忘了拳法要领。

你一拳我一脚的，互相挨揍。

周云海悟性不算差，很快就想到了办法，模仿前世散打搏击之类的选手的动作，将双臂护住头脸胸口等重要部位。

等到对方的拳头攻到臂膀，他再变招，迅猛出击！

这个方法果然有效，一些练招的“老鸟”都不是他的对手。

转眼又是半月。

距离最初的熬力，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

周云海力量每天都稳定提升，练招有模有样，连李牛都夸赞过，却始终感应不到气血。

船舍同期的同伴，有人离开找别的出路，也有人天赋不错，进度飞快，搬到了更好的船舍。

来往熙熙，只有他依旧在原地打转。

饶是周云海耐心向来不错，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开始焦虑起来。

如果无法破限，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当个力气大点的渔夫，或者在有钱人家当仆卫。

气血一道玄之又玄，有人可能一辈子感应不到气血，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是那個倒霉蛋。

二十三副小回汤只能支撑两个月，又配了一个多月的份量，身上的铜板并不剩多少了。

开销太大，不得不重操旧业，收鱼笼赚钱。

葫芦河。

周云海立在船头，将最后一笼收起，随着破烂腥臭的笼网上岸，他眼眸一亮。

一条后背金红纹理相间的红鲤鱼跳入船头舱内，火红的大鱼尾甩的水花飞溅。

“今天运气不错，竟捕到了一条半凶兽。”

周云海神色欣然。

葫芦河是天江水域的支流，天江主流中的凶兽，偶尔也会顺着水系进入支流。

类似刚刚捕获的红鲤，就是凶兽的一种，血肉跟龙刀鱼一般可以增加气血。

因性格温和，攻击性不强，所以被称为半凶兽，当然其效用也会减弱。

对渔民来说，捕到半凶兽，就相当于赶山人挖到灵芝，赶海的捉到大鳖，都是鸿运当头，意外之喜。

四个月来，周云海也就捉到一条红鲤，可见其在葫芦河十分稀有。

来到码头。

说是码头，不过是渔船聚集售卖鱼获的浅滩。

河滩上只铺了一层粗石，主打一个原生态。

周云海将船绳绑在竹篙上，此时陆续有渔船汇聚，甚至能看到一艘吃水很深的大船停泊在岸。

大船船旗上画着一条黑色的四爪龙鱼。

这是盘踞葫芦河帮派之一，龙鱼帮的猎鱼船。

龙鱼帮人声鼎沸，数个身穿短打的苦力脚夫忙碌分拣鱼获。

吃多了鱼肝，周云海视力很好，一眼望去，就看到猎鱼船上百条红鲤，以及十几条龙刀鱼。

船舱鼓鼓囊囊，可谓是满载而归。

在捕鱼旺季，一趟趟下来，普通船员甚至能在景江城外城买下一套二进院落。

周云海收回视线。

机遇往往与风险并存。

凶兽只存在天江水域，而天江水域九重水，一重比一重危险。

非气血武者不得踏足。

很显然，龙鱼帮底蕴不错，才能组织气血武者进入一重水进行捕猎。

周云海打开小舟船头上的搁板，将捕获的鲜鱼捞出，卖给鱼贩子。

他时间宝贵，并不想去鱼龙混杂的集市零散兜售。

卖给鱼贩，虽然被压了价，但省了时间。

总体来说还是合算的。

鱼贩独眼黄牙，两人交易数月，也是老熟人了，很快就完成了又一次交易。

拿着到手的二十个铜板，也就是两斤米钱。

周云海再一次感叹生活不易，渔民真的只能混个温饱。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并不想售卖红鲤，否则收入不会这般少的。

正摇船离开码头。

忽然一阵惊动，龙鱼帮的又一条大船靠岸，只是先前的收获欢喜的氛围荡然无存，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飘荡江岸。

数具被撕咬的稀烂的人类尸体摆在船舱，有一具血肉模糊，像是被什么庞然大物一口咬住，半个身子不翼而飞。

场面极度血腥恐怖。

幸存的船员无不沉默，压抑的氛围萦绕码头。

有知道内情的窃窃私语。

“龙鱼帮千不该万不该进入天江二重水，实力不够，不是给凶兽喂饭么？”

“景江城内的猎鱼船有数个气血三变的高手坐镇，才敢踏足二重，真是可惜了这数条人命啊……”

小舟渐渐驶离，周云海只听得到数句残语。

心头也不由沉重。

凶兽横行，生死无常。

提升实力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认清自己的能力。

龙鱼帮就自视甚高，实力与目标不匹配，踏入险境，铸成惨剧。

周云海以此为反例，警醒自身。

当务之急，还是得要突破气血。

否则连一条凶兽对他来说，都危险至极。

摇船轻车熟路，来到医舍。

周云海将红鲤交给韩老。

“肉质饱满，纹理清晰，个头足量，实为红鲤中的精品。”

韩老一边品茶，一边点评，“这条红鲤，值四副小回汤。”

周云海简单估算了下，就知道韩老给出的价格很公道。

近来为了开源，他时常替对方分拣药材打工赚钱。

深知韩老喜食鲜鱼刺身。

所以在捕到红鲤时，就决定将它卖给韩老，不仅容易获得好感度，还不会被压价，降低售卖风险。

可谓一举数得。

“能不能换成乌阳汤？”周云海问。

小回汤效果仍不错，但他想试试效果更好的乌阳汤。

毕竟四个月都突破不了气血，难免心焦。

“武道一途，越急越不得法门，循序渐进才是正途。”

韩老虽是个普通人，但身为医者，平日接触的都是气血武者，懂点门道。

周云海沉默。

道理他都懂。

可该急还是急，控制不住，人之常情。

好在韩老只是劝诫一句，并不干涉，换了乌阳汤。

“多谢韩老。”

周云海拱手道谢，正欲去分拣新到的药材，就听韩老忽然道：

“海小子，武者没前途，不如弃武从医，跟我做个制药师吧？”

韩老老神在在的看着周云海。

他倒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仔细观察过眼前的小少年。

悟性不错，吃得了苦耐得了寂寞，在辨认药材这一道速度飞快，恍若生而知之。

比他那喜吃人中黄的徒弟，灵性数百倍。

不由动了收徒的念头。

想来少年四个月还没有觉醒气血，根骨平庸，实在不是练武的苗子。

眼下学医这条康庄大道摆在面前，由不得对方不动心。

周云海确实可耻的心动了。

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学习制药，的确能获得地位，甚至于一些强大的武者，都要对韩老毕恭毕敬。

可就算是韩老，收服了一个忠心耿耿的气血武者当做保镖，才能过的恣意潇洒，无拘无束。

一旦没了这层“保护”，他还能如此惬意么？

只怕凡人小贼，地痞流氓，都能让韩老焦头烂额。

再者，哪怕“武者保镖”，在周云海心中都靠不住。

乱世，只有自己的实力才是唯一。

两世为人，他清楚的洞悉这一点。

况且长生古树在手，有很大的机会逆天改命。

就这样放弃武道，未免愚蠢。

周云海抬头诚恳道：“请韩老多给我一点时间，再让我试试武道。”

他并未将话说死。

若是到最后都没法突破气血，说不定只能当个制药师，也算一条后路。

韩老有些诧异。

没想到周云海武心坚定，倒是更多了一层好感。

在这个浮躁的世界，能坚定不移从始而终一条道路，品性难能可贵。

他抚着长须道：“也行。”

周云海松了口气，幸而没有恶了韩老。

他屈身告退，勤勤恳恳的分拣完药材，抱着那价值三个大钱的乌阳汤回船舍。

临近武场，老远就听到喧哗声。

周云海刚一靠近，舍友大壮迎头走来，酸溜溜的道：

“叶林萧已经成功突破气血三变，成为锻骨高手了，不愧是周师傅的关门弟子。”

他瞥了眼周云海，脸上忽的浮现一抹阴阳怪气的笑：

“啧，同是周师傅弟子，凡人是当真比不了天才。”

周云海握了握拳，刚要说话，声浪袭来。

就见数位武徒众星捧月的簇拥着叶林萧行走，两位师兄与其谈笑风生，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一行人一阵风般的走过。

路过同为嫡传弟子的周云海，却是无人多看一眼。

“真威风，什么时候我也能这样。”大壮欣羡道。

周云海没有搭话，转身离开来到厨房熬乌阳汤。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只是他并非羡慕叶林萧被人高捧，而是内心充斥着对强大力量的渴求。

起锅，熬药。

“咕噜噜。”

一个时辰，药液沸腾。

浓郁的苦涩药味蒸腾。

等微微放凉，一口喝干乌阳汤。

药力生效，来势汹汹，周云海内腑生热，心却蓦然平静下来。

这世间从不缺少天之骄子，武道奇才。

但能笑到最后的，靠的就不只是天赋。

更何况，他还有长生古树，逆天改命。

趁着乌阳汤药力汹涌，周云海展开架势，继续勤学苦练起来。

熬练，打工，继续熬练。

简单枯燥，但并不乏味。

每日有所悟，日子过得平静踏实。

时间流水，转瞬即逝。

七月十五。

这一日。

清晨。

遥远的天边出现一抹极为亮眼的鱼肚白，周云海站在江岸，正与武徒们练招。

对练的大壮仗着人高，双拳凶狠对着周云海的面门，夹带轰然之势。

周云海双臂护在脸上，硬抗这一击，趁着大壮直拳的间隙，正要一个闪身上勾拳，出拳时猛然察觉奇异之处。

却是来不及收拳，拳头狠狠砸在大壮的下巴上，就听他惨叫一声，高大的身躯直接倒飞了出去，发出砰然的巨响。

周云海怔愣的看着自己的拳头，一股从未体验过的充盈气息，萦绕在身体之中，五感通明，神完气足，整个人发生了质变。

再次挥动拳头，那股气血力量，越发明显，出拳迅疾，带着血煞之气。

他表情从疑惑，惊奇，最后变为欣喜若狂。

“成了！”

“我成了！”

周云海兴奋至极，宛若范进中举般疯魔。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感应到气血，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破限境界，逆天改命！

脑海中，长生古树熠熠生辉，宛若一轮青日，夺目璀璨。

那断定周云海人生的【肉体凡胎】的命格，在青光绽放中，字迹游龙滚动，瞬息发生惊变。

【武道境界：气血境】

【命格：天道酬勤】

【批命：一分耕耘，数分收获，凡有付出，必有回报。】

…

看着天道酬勤命格。

周云海悬垂的心稳稳落定。

这一把，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