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杨国富这才开口。

李九郎却是当即朝着杨国富行了一礼：“杨大人。”

杨国富马上作揖拱手：“李相客气了。”

说着，杨国富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些车上的东西是？”

李九郎摇摇头：“杨大人，陛下尚且不知，还谅李某无法告知。”

杨国富尴尬一笑。

不过李九郎看着杨国富笑着说道：“杨大人所为何来，李某也是如此，所以请杨大人放心。”

杨国富再次一笑，看出李九郎猜到了自己担忧是什么，当即说道：“李相误会了，杨某只是好奇李相你这早上祭祀时未来，现在拉着这般多箱子过来有些好奇是什么，所以特地来问问而已。还有便是，来询问下李相身子如何了，早上闻言李相身子不适，特地关心一下。李相可是我大夏钱袋子，您不可出事儿啊。”

李九郎笑了笑后，拱手作揖：“多谢杨大人担心，李某身子无恙了。”

然后李九郎看了眼那些缓慢朝着中和殿走去，但却时不时想要回头看看他们这边的群臣。

之后，李九郎从袖筒中拿出奏折，低声说道：“杨大人若是想看，四下无人，杨大人看看。”

杨国富独眼中闪过异色，习惯性的伸手就去接了过来。

毕竟以前，他可没少看过女帝都没看过的奏折，甚至有时候会直接出手修改一下。

而当下接过奏折，杨国富倒是也没第一时间打开，只是看了眼李九郎后，“当真？”

李九郎笑了笑：“看便是了，杨大人不是没少看李某的奏折吗？”

杨国富扯了扯嘴角，双手微微打开奏折，迫切想要知道这折子里是否李九郎牵扯到了他们杨家，毕竟那生意上不少事儿，可不能被人知道啊。

但是突然...

杨国富那独眼中闪过异色。

能看？

自己以前是没少看包括李九郎在内许多人的奏折。

但是现在是以前！？

瞬间，杨国富脑中想起了早上的种种事情，还有自己老爹专门派了人让他聚集人一起上周弹劾太后以及太后党的事情。

以前...

那也是以前啊！！

今时不同往日，自己还能那样做？？

当即！

杨国富合上手中奏折，马上笑着说道：“李相说笑了，此乃李相要亲手呈现陛下批阅那毒妇李霓裳的奏折，我怎可看，这事情李相莫要与人开玩笑。”

说着话，杨国富将奏折塞回到李九郎手中。

李九郎无奈一笑，将奏折收了回去后说道：“等下众人皆知了，其实也无碍的。”

杨国富摇头，脸上更是露出恭敬至极神色，朝皇宫方向抱拳后严肃道：“天子当前，李相莫要乱说这些。天子未看，我等如何能于天子之前看。李相若是再跟杨某开这些玩笑，杨某可就生气了。”

李九郎无奈：“如此，李某就先行一步。”

杨国富拱手相送。

而看着李九郎与那好几辆车才走了没多久。

一直在后边故意磨磨蹭蹭的鄢景卿小跑着凑到杨国富身边：“国富，李九郎可说了什么？”

杨国富脸色凝重看向鄢景卿：“我差点儿上了那老狐狸的当！”

鄢景卿讶然。

杨国富拿着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压低声音道：“我担心李九郎这般多大的阵仗，其中有不少我们与太后做的那些事情的事情，从而牵连到我们，所以想探探口风。但是李九郎却是直接拿了奏折出来让我看。”

鄢景卿有些费解的看着杨国富，看看奏折而已，有何不可看的。

杨国富看出鄢景卿马上低声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我们看，那是陛下积弱，我们看便看了，今日能看？今日发生了什么我能看？”

鄢景卿倒吸口气。

李九郎这般大的阵仗，尤其以前李九郎就与太后是一起的，手中自然掌握了不少太后罪行的确凿证据，这奏折之中肯定写的也是这些，这些东西陛下没看，其他人能看？

但是下一刻，鄢景卿看向李九郎背影，眼中凶恶：“李九郎这厮如此歹毒！”

杨国富心有余悸，想到自己若是刚刚看了，后果会是什么...

但是这一想...

杨国富脑中却是突然再次一愣，然后看着鄢景卿：“景卿，今日你可察觉什么古怪的事情？”

鄢景卿愣了一下，细想一下后摇摇头：“不知道国富说的是早上祭坛那里，还是当下犹如布置好的一样，我们...”

说到这儿，鄢景卿怔了怔：“你的意思是，到现在为止太后的事情还没结束，而是才开始？”

但是说完，鄢景卿皱眉说道：“陛下是布局了一切，但是太后的事情到现在为止也是才开始，毕竟太后党的那些人如今罪名未定，陛下肯定是要给老百姓们一个交代的，但是国富说的古怪的意思，我不懂。”

杨国富皱了下眉头，摇摇头：“我也不知，就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是老爹肯定是看出来了，否则为何让我们写奏折面圣弹劾太后党的那些人，而且还特意强调了弹劾的人越多越好。”

鄢景卿点头：“老爷子智谋远略，想来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但是我们也不方便现在去派人了解，刚刚苏文清出宫后，不就是说要去刑部吗？有那个老东西在，老爹就算有心，也不能跟我们多说什么啊。”

杨国富皱眉：“太后造反陛下早就知道了，否则今日那步步相扣的谋划如何做得出来，所以本就是引蛇出洞，而后一网打尽，但是我总觉得好像还有什么。”

鄢景卿看了眼他们二人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在队伍最后面了，示意杨国富快走的同时，自己也开始思考这事情起来。

因为不说不去多想，这么一说，他也是觉得有些古怪起来：“陛下今日谋划，从头到尾，当真是破解太后阴谋，并且当下我等进去参本，自然也是可揭露太后党这些年的罪行，而且李九郎这样子，想着...国富！”

杨国富看向鄢景卿。

鄢景卿脸色肃穆：“老爷子救了我们啊，陛下这是不仅将太后那個蠢妇算计了，连我们也从一开始也在局中，但是老爷子一步步的让我们走了出来。不对...不对，有些奇怪...”

杨国富看着鄢景卿，焦急道：“奇怪什么，你快说啊！！”

鄢景卿眉头紧锁，脸色讶然：“我知道了国富，莪知道为什么老爷子原本让我们好好在家里待着，为什么要让我们出来上奏本淌这趟浑水了。”

说罢，鄢景卿抓住杨国富的手：“从开始，陛下就是在谋划我们，若是我们没听老爷子的话，这次科举还动了手脚，亦或者是禁军那件事情的时候，没听老爷子的话跟朱晃，蒙秦对着干。还有你妹妹望舒的生意那事儿，若是我们真的继续做什么...今日被参的人便是我们了，以一事而化大，但是老爷子一直在我们身后缝缝补补，不断退让，禁军彻底不要了，望舒的生意也宁愿损耗那般大银钱，还有盐税的事情，科举俞央那几个人的事情，这些全部是陛下等着我们去做的事情，因为他知道我们必定会做。”

“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因为并非是现在这般可抓住现行，而且那些事情我们都有能力直接推翻，陛下无法真正定下罪来，可是现行罪名就不一样了。”

杨国富本就是聪明的人，只是一开始没想通这点儿而已，但是现在听鄢景卿说的这些，虽然依旧有些欠缺考虑的地方，但是一个人真要弄你，只要你做了，那还在乎其他漏缺？

杨国富揉了揉脑门，思考着老爹知道这些为何没告诉他们，但是仔细一想，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老爹也不确定，只是单纯的感觉，而且一直以来老爹也确实在不断强调他们别做这个别做那个之类的话。

因为老爹自己也不确定，所以只能不断提防小心，错了的地方就不断弥补。

今日这事儿，是墙倒众人推没错，但瞧着李九郎这架势，也显然是早早就备好了的，今日参奏的人中也有不少中立的，约莫也是提前散了消息出来，所以才这样。

老爹怕也是得了消息立马让他这边动起来的。

如此想，看来自己等人没事儿了？

鄢景卿看着杨国富陷入沉思开口问道：“国富，若是真如我所想这般，今日对我们所有人也是有大问题的啊。”

杨国富摇摇头：“见招拆招吧，学习老爹，陛下刁难主动送上东西。而且若是真出问题，按照陛下今日雷霆手段，我等必定已经被抓了，如此看来，老爹那些努力没白费。而且老爹跟我一直都在强调一句话。”

鄢景卿看着杨国富马上问道：“什么话？”

杨国富开口：“温道济在，我们就没事。”

鄢景卿恍然，当即点头。

倒是杨国富突然皱了下眉头，这他妈的若是真刁难了，学着老爹那样马上送出东西之类的，自己等人这岂不就是说，这些年一直在被陛下养着惯着，如今到了开宰放血的肉猪了吗！

……

中和殿一侧御书房内，夏凤翔换上了平日里穿着的那套金黄色的龙衮长袍，头上因为要祭祀所佩戴的那些首饰龙冠之类的也尽数摘了下来。

夏凤翔洗了洗手后，看向身后那名老宦官，有些玩味的问道：“没看？”

老宦官叫冯春是内侍省的内侍，是与宋恩一个级别的老宦官了，一直以来格尽职守，只做好份内的事情，属于是宫内握着权，但一直做孤臣的人了。因此一直被夏凤翔重用。

当下冯春马上笑着说道：“老奴看得清楚，拿到手上了，稍微打开了一下后立马还给了李相爷。然后就一直跟鄢大人走在最后面。”

夏凤翔笑了一下：“猜到了？想着朕是打算对付他们吧。不过得亏了有个好爹啊。随便他们吧，这几年他们吃了那么多，慢慢让他们吐了再说。温道济写给他们的信送回去了吗？”

冯春马上说道：“依您的意思已经送回去了。”

夏凤翔擦干了手后，懒得再去理会杨国富他们的事情，想了一下后问道：“苏长安那边怎么样了，姑姑这么久没来。”

冯春笑着说道：“长安小...”

说到这儿，冯春抬头拍了自己侧脸一下：“是老奴说错了，是皇后娘娘那边看着要处理那般多的事情，还有这几年来李霓裳留下来的一堆烂摊子，说是快愁死了。所以孙尚宫留下来帮忙讲解一些。”

夏凤翔笑了一下：“活该！而且以后他要做的事儿更多了就。”

说完，夏凤翔追问：“那些药草都送过去了吧。”

冯春当即点头：“都送到了崔医女手上了。崔医女说交给她就好，她会熬出补药的。”

猫猫是崔家人的事儿其实许多人都已经知道，加上猫猫是苏长安身边的医女，众人也是不敢开罪。

所以称呼上叫崔医女，毕竟总不能叫猫医女或者猫猫医女，这样就有些奇怪了。

夏凤翔想了一下后说道：“让御膳房多做些好吃的送过去，饿了一天了，让他先吃饱再做其他事儿，那么多的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完的。”

冯春讶然，笑着说道：“陛下，您跟皇后娘娘想到一块儿去了，刚刚孙尚宫差人说，皇后娘娘正在给您做吃的，说的话呀，跟您说的一模一样，也是在担心您饿了肚子。”

夏凤翔甜甜一笑，可是想到那个王八蛋今天那样气自己，又有些生气，但是想了一下为了救自己伤成那样，又很是心疼。

但是想到今天在兴庆宫那里亲自己的时候，手又很不老实的摸自己屁股，甚至这些还捏...

夏凤翔脸上有些绯红。

而这时候，有小太监在书房门口道了一声，大臣们都在中和殿了。

夏凤翔闻言，暂且不去理会苏长安那个王八蛋的事情，走出书房，就朝着中和殿走去。

今日的中和殿有些不同。

因为就在中和殿两侧，煌龙卫持刀而立于两侧。

有些吓人。

尤其是今日这些官员们都见到了早上的场面，更有些心有余悸。

不过...

所谓正大光明，无惧这些，所以许多大臣无所谓这些，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但是如杨国富这些太傅党的人，却是一个个的看到这一幕，纷纷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伴随着夏凤翔从侧面走到龙椅之上，所有官员纷纷行礼之后，夏凤翔坐在龙椅之上开口说道：“诸位爱卿今日受了惊，朕不是让你们各自在府上休息？”

这话说罢，户部侍郎张沽走了出来后作揖拱手：“陛下，臣等皆是来参奏罪妇李霓裳，及其党羽王懋卿，朱克文等人这几年来所犯十恶不赦之大罪名的！”

说着，张沽将手上奏折双手呈上：“请陛下批阅。”

张沽如此。

其他人纷纷站了出来，双手呈上手中奏折：“请陛下批阅！”

一边小太监们自然是赶忙上前，一本本的收起来，然后再交给冯春，由冯春再呈现给夏凤翔。

不过...

当小太监走到杨国富身前的时候，杨国富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折子。

于是也就有了...

所有前来的官员中，也就只有苏子沐还有杨国富两人没有参奏的折子。

苏子沐是因为来不及写，所以根本无所谓。

但是杨国富这没交上去，让鄢景卿等人还有那些御史等所有人讶然了一下。

杨国富走了出来后，朝着女帝拱手作揖：“陛下，臣犯了糊涂，却是忘记拿了，请陛下降罪。”

夏凤翔瞥了眼杨国富，“忘了就忘了吧，写的什么记得吗？”

杨国富愣了一下，但马上说道：“臣参奏罪妇李霓裳五大罪状，其一李霓裳结党私营，于先帝病危之时，不为先帝祈愿安康，反倒通过李家从而培养亲信...”

杨国富虽然贪财好色性子着急一些，但是本人却是实打实的甲榜进士出身，故而就算手中没有奏折，但是自己所写的还是记得的。

但是这次...

在说的时候，他将蜀王的一些人名字报上去了。

刚刚与鄢景卿的一番对话，杨国富看得清楚，就算陛下暂且不找他们麻烦了，但是也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纰漏，正如他老爹教导他话一样，大事儿前别挂念着自己小心思。

所以杨国富才选择不上交自己那份奏折，因为那封奏折里就有他的小心思在。

没写蜀王的人！

杨国富说完，殿内群臣纷纷点头，但也有一些却是皱了下眉头，因为这风头怎能让杨国富这个独眼龙出了！

当即，就有臣子站了出来表示出了杨国富所说的那些，李霓裳所犯下罪行还有包庇边军冒军功等罪行。

桩桩件件，皆是大罪！

李九郎一言不发，等又一名大臣说完后，这才走了出来朝着夏凤翔直接下跪：“陛下，罪臣李九郎，请陛下降罪于我。”

所有人当即讶然。

说太后李霓裳的罪呢。

李相爷站出来说降罪他是什么意思，而且早上陛下不是已经帮你开脱了吗？

杨国富也是讶然了，但是那只独眼看看李九郎之余，却是看向了夏凤翔。

不过这一看...

他那独眼却是正好与夏凤翔双目对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