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枕头都是塞康米做的,枕头皮硬的很。
我找来了一把剪刀,仔细的剪开了缝线,一股脑将枕头里头的东西全都倒进了簸箕里。
一袋子已经发黑的糠米中间,那张泛黄的信纸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
拿出来一看,信纸上就是我爹鸡爬一样的字迹。
“年满十八以后一定要去锦河找一个同姓半人半妖的女人为妻,只有她能化你的天劫,切记!”
这说道以前我从来没听说过,不过我知道爹是不会骗我的。
他能临死之前叫我来看这封信,就已经说明这信上的内容有多重要。
我小心翼翼的揣好了信,记住了上面的内容。
就在这时,村长鬼鬼祟祟的揣着什么东西来了。
一看见我,他立马从怀里掏了个干净的信封出来交在了我手上。
“这是撞你爸的那个司机赔的钱,我看了,挺多的,你拿着这钱,离开山里头吧!”
我愣了,接过那信封掂量掂量,确实很多。
他叹了口气,坐下来劝道,“现在年代变了,我们这大山里头不如外面。你活了二十年了,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县里。你多出去看看,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应该这样。”
“外头能有这好?这是我家。”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跟村长顶嘴。
他是看着我长大的,年纪跟我爷爷差不多,平时也很照顾我。
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可我总不能不要我这家了。
爷爷要是回来,找不到我,那怎么办?
“赔给你的钱你在县城够花十年了,我是不忍心看着你过的这么次!难道你就愿意在大黄村随便找个姑娘家娶了,这么过一辈子?”
村长这番话倒是说进了我心里,我要是一直在山里头窝着,怎么都找不着爹信里说的那个女人。
要是找不到她,我还是活不过三十。
我的命是我家里人好不容易换来的,我不能就这么白白送给了阎王老子。
“村长,你说的对。”我抹了把脸,开始就着村长的话琢磨起以后。
村长看我开了窍,也不再烦我,识趣的回家了。
我坐在小屋里,一遍一遍的回忆着村长的话。
越想我越觉得,我是时候离开大兴安岭了。
于是我又开始考虑今后该去哪,仔细想想,我应该离锦河近一些。
我爹曾在信中提到那个能助我避天劫的女人就在锦河,那我就奔着小兴安岭东麓黑河去。
那里离锦河山近,说不定能打听到那个女人的消息。
临走前我还在奶奶屋里留了一张字条,要是爷爷回来,可以顺着字条去黑河找我。
在这生活了二十年,临走时我却没有一件像样的行李可以带上。
至于爷爷留给我的守山印和抗龙枪,我是一定要拿上的。
说来也可笑,我继承了爷爷的守山之职,却离开了大山。
我爹虽是教了我一些功夫本事,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用的上。
想着想着,我又不舍得离开大兴安岭了。
于是趁着夜色上山守在我爹和奶奶身边,直到第二天天亮,我才下山取了行李,跟村长辞了行,顺道坐同村人的牛车去了县城。
到了县城正好赶上工地的车要往黑河去,我就给了几块钱,跟着货车走了。
一路上我跟那些工人聊天,知道他们是去盖楼房的。
他们问我去干啥,我没想好,也不知道怎么说。
那些工人看我年轻,以为我是去找活儿干的,就嘱咐我一定别叫人骗了。
可他们又看我身体单,不像是出大力的,就没再跟我聊其他的。
不过他们一说,我也才想起来,我去黑河得有地方住有东西吃,靠着我爹换来的这些钱在黑河过十年肯定是不够的。
等我到了黑河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我饿的前胸贴后背,就想吃一顿热乎饭。
那些出大力的看我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怪可怜,就拉着我一起去吃了碗阳春面。
我说我没地方住,他们又带着我去宿舍凑合了一晚上。
第二天他们上工去了,我自己留在宿舍怪不好意思,就留了顿饭钱给他们后走了。
我在街上溜达了一天,被人撺掇拿出了身上所有的钱买下了一间死过人的房子。
钱花干净了,我还得找份工作管饭吃。
可凡是招工的地方我几乎都问遍了,不是嫌我体格小就是嫌我年纪轻。
到最后我实在累的走不动了,就在家楼下的马路牙子上蹲着。
正巧碰上一家寿衣店老板开门,我看着老板面善,就随意的搭话问他招不招人。
没想到老板还真当回事了!
他上下打量我,随后笑了笑,“年轻人,你干什么不好,来我这不是自毁前程嘛?”
“我就想安安稳稳的过,得先有饭吃才行吧?”我苦笑几声,看这老板有戏,就走上前打算多跟他聊聊。
“我这活儿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了的,你确定你能行?”老板抱着胳膊看着我问。
我赶紧点了点头,把我浑身的优点都说了一遍。
我还提到他这店是寿衣,我对这方面懂得多,老板这才有些动心。
“这样吧,你先来试几天。我这不像别的地方,开张了赚的就多,不开张就少,但肯定饿不着你。”
好说歹说老板终于松口了,我赶紧答应,当天就进了店。
老板姓杜,四十来岁,老光棍一个。
他这店里不光卖寿衣,花圈纸人牛头马甚至是棺材都能做,而且还都是老板亲手做的。
杜老板好像看不得我闲着,平时就算是没生意也要折腾我把纸人什么的搬去没人的地方晾晾,怕在屋里头放着捂出味道,再不然就是叫我给他拾掇钉棺材的木头。
干活是累,我却不敢说,生怕他不用我了。
不过也多亏了杜老板,久而久之我倒练出了一身力气,胳膊腿也壮实了不少。
他还教我怎么扎纸人,说是纸人要“以木做骨”,一条筋顺下来,做的才结实。
五官画的要逼真,唯独不能点眼睛。
他还说要是碰上家里困难买不起好纸钱的,就拿印着元宝的黄纸给他们。
什么白黄中空的纸钱都是假的,只有这种黄纸烧了地底下的人才能收的到。
那语气说的,就好像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一样。
我跟他学的认真,按杜老板的话来说,我是那个“另开一家纸扎店都能成事的人”。
久而久之,我手里也攒了些钱,但没有动过要离开店里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