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的…活着吗?
后世,大概会有很多人对这句话有极深的印象。
它代表了一种开头。
而梁信的这句话,在这个时代里,则是天然地带上了一种黑色幽默。
“你想做节度使吗?”
“我......”
王敬武不知道这个年轻的留守为什么忽然要这么说,但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呼吸立刻就沉重了许多。
嘿,有戏。
梁信不是闲的没事主动找個人聊骚,而是带有他的目的性。
在历史上,也正是王敬武这个人带兵驱逐了安师儒,自己后来做了平卢军节度使。
这种人,手段狠,野心也大的没边。
更巧的是,即将上任的平卢军节度使安师儒,本身已经有些年纪,为人观念陈腐,又好逸恶劳,贪财好色。
或许安师儒拿的是太平盛世的副本。
但现在,
可是晚唐。
“还请梁留守,不要说笑。”王敬武死死盯着他,声音有些沙哑:“末将忠于朝廷,忠于......”
“我听宋节度说过,王将军是他麾下的得力战将、军中臂膀。”
宋节度,就是死在茅厕里的宋威。
梁信转身看着天上的月亮,头也不回地笑道:“我也本以为,宋公之后,王将军就算不能一跃而成为留后留守、或者是节度什么的,
但,至少也得有所赏赐吧?
本官真是替王将军觉得不值啊。”
王敬武低下头,拳头悄然攥紧。
梁信呵呵一笑。
“也罢,王将军你说得对,不过是个官名,对吧,不妨碍咱们报效朝廷。
你呢,是平卢军中武将,实则,咱们都是大唐忠良,本官也是为你着想,对吧?”
王敬武悚然一惊,嗫嚅道:
“末将...不明白您的意思。”
当吕布终于得到貂蝉,
当唐玄宗终于得到玉环,
在那一刻,他们大概是真的很幸福。
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幻想这一刻很久了。
权势,
则是所有人都会自然而然幻想的美好事物。
“你是不是觉得,我忽然跟你说这些话,显得很突兀很奇怪?”
“放心,我不是劝诱你什么,只是跟你随口说说罢了。”
“不管怎样,你且先看看我,”梁信转过身,压低了声音,冷笑道:“若是郓州刺史不死,若是天平军节度使薛崇不死,
你说,我今天还能站在这儿跟你说话吗?
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梁信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周围几个藩镇,都对我天平军虎视眈眈,现在,我需要一个盟友。”
他平静的声音如同恶魔的呢喃一般,在王敬武耳边回旋。
“天平军很弱,但它现在也能拿出过万的兵力。
我现在呢,
是得到了朝廷的认可,同时,还能与你合兵一处,镇压那些在平卢军中不服你的人。
事后,
我更是可以帮你向朝廷请求平卢军节度使的位置,让你名正言顺地做节度使。”
“我......”
王敬武终于压抑不住心里的渴望,道:
“擅杀节度使,此乃造反,就算梁留守愿意相助,只怕也...无济于事。”
在历史上,大约是三年后,王敬武才驱逐了安师儒,自居节度使之位。
那时候是什么时节?
黄巢已经率军在各地折腾了五年之久,兵力、士气都已经难以压制,攻占洛阳、冲入长安,逼的大唐天子再度逃走。
各地藩镇部将造反此起彼伏,不光是王敬武一人而已。
而现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是什么好时候。
还不够乱。
王敬武听出梁信在故意挑拨,这才彻底相信,梁信刚才说的话里面至少有大半是真话。
这厮,居然真的想支持自己争平卢军节度使的位置?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天平军才遭过贼兵过境,各处都被劫掠了一遍,人口、兵力都要时间来恢复。
但正如梁信所说,天平军毕竟是个藩镇,再怎么样,也还是能拉出一队兵马。
王敬武在军中也有声望,自己也控制着些兵卒,若是再加上天平军...
他忽然一咬舌尖,逼迫自己打消念头,沉声道:
“末将与留守今夜所谈不过是笑谈,末将不敢泄露,但此事毕竟不可。
末将,
乃大唐忠良,不行诡诈之事。”
“好。”
梁信叹了口气,道:“我本来有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保证可以让你在一个月内坐上平卢军节度使的位置,只需要你等着,除此之外什么事都不要做。
但是,
你既然这么说,倒是我太过荒唐了。
也罢,也罢。”
梁信转身要走,王敬武忽然抬手抓住他衣角。
“......做什么?”
王敬武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犹豫片刻,道:
“您刚才说,我什么都不要做?”
“只是要你说几句话就好,除此之外,带兵、杀人、和其他人火拼,完全不需要你去做,自始至终,只会有一个人滚蛋出局。”
梁信拍拍手,示意那边的侍女走到自己跟前来。
侍女一脸娇羞,梁信拍拍她的屁股,吩咐道:“去倒两杯酒来。”
“遵命。”
侍女娇滴滴一声,听的王敬武也有些发愣。
梁信看向他,笑了笑:
“一个将军,每年俸禄能有多少?军中孝敬能有多少?”
王敬武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
“就这点出息?”梁信摇摇头,王敬武居然也不生气。
走廊里,夜风的声音不息,昨夜一场春雨,余寒还在,此刻侍女走回来,手中盘子上有两杯热好的酒水。
梁信端起一杯,示意王敬武端起另一杯。
“听好了,我要你在回去的路上,告诉安师儒,兖海节度使齐克让在宋威死后,就不停用重利贿赂平卢军士卒,劝诱他们归顺自己。
你还要告诉他,当时齐克让也是故意没有出兵支援,而是看着叛军攻入平陆县,杀了前任节度使宋威。
当然了,你自己可以吧话修改修改。
反正你要暗示他,齐克让很快就会对着他下手。”
王敬武听的目瞪口呆,片刻后,他主动饮下酒水,眼底闪过一丝喜色。
“但是,齐克让毕竟没有......”
“你只要激起安师儒对他的忌惮就好,接下来的事,由我接手。”
梁信举起酒杯,和王敬武碰了一下,笑道:
“梁信,拜见王节度。”
“末将岂敢,只是,若真的有那一日...末将愿倾平卢军之力,誓死追随梁留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