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曾经在濮州城外开了个烧烤晚会。
而现在,梁信则是给他小小展示了一个更大的烧烤晚会现场。
破开的城门那儿,直接丢了一块巨石下去,当场砸烂了攻城车,同时也堵住了出口。
此刻,城墙上开始有士卒往下面倾倒火油之类的易燃物。
梁信深吸一口气,开始庆幸从早上但现在,自己只吃了一块胡饼。
他看向身边的赵犨,此刻由衷地说道:“幸亏有你了。”
赵犨原本被分配去管后勤和带人救治伤者的,但这两天,还是忍不住向梁信请求帮忙守城,至少允许他帮着出谋划策。
他的守城能力,梁信是认可的。
这两日都是赵犨在帮忙出谋划策,敬翔他们虽然谋略多,但对于守城方面还是薄弱了些,至于说毕师铎,也就是对战阵还算熟悉,守城也是没啥经验。
赵犨对叛军并无好感,他看了一眼瓮城,大致估算了一下人数,回答道:“既然敬参军他们都说这次是贼军有意试探,那留守最好还是表现的狠一点。
再说了,您看这次攻进城来的兵卒,大多身披甲胄,定然是叛军中的精锐,把这批杀完,这次攻城估计也就能停下来了。”
梁信思考片刻,挥挥手:
“尽诛之。”
孟楷看着城门被巨石封锁,脑子也开始运转起来,他长大了嘴巴,意识到自己做了多蠢的事。
黄巢在后方早就怒吼了起来。
“来人,我要杀了梁信这個小贼!谁能杀了他,本帅重重有赏!”
他本来就是听从了赵璋的建议,抱着能攻破城池最好攻不破也无所谓的想法,因此派给孟楷的,都是军中的战卒,而不是那些可有可无的流民兵!
看着城内的滚滚黑烟,他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
当郓州城内飘起浓浓黑烟的时候,不光是黄巢精神为之一振,连带着远处都有人注意到了这个情况。
齐克让听到汇报时就开始叹气。
“这郓州城要是破了,我还废那劲出来干嘛?顶多是被朝廷说两句就得了。
唉,又白跑一趟。”
“咱们离那郓州城还有多远?”
“很近了,要是现在就走,最多两个时辰就能到。”
“贼军的兵力呢?”
“约有数万,营盘实在太多,看不到确切数目。”
“罢了。”
齐克让再度叹气。
“老夫得去歇一会儿。”
“诺。”
齐克让性子惫懒倒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上年纪是一方面,另外的,则是他背景有些特殊。
他出身高阳齐氏,再加上如今位高权重,根本不像那种出身平平的牙将一样还得拼命求取功劳。
除此之外,他父兄都是为国事而死,皆英年早逝,齐克让堪称满门英烈,就算没有太多功劳,朝廷也会把他荣养起来。
自己再往上还能得到什么?
因此早早就歇了心思,满心盘算着钱和摸鱼。
他让底下军队分出一支兵力,谨慎地继续前进,自己带着大军就地驻扎下来。
......
“周岌。”
“末将在。”
周岌身材魁梧,两臂修长有力,俨然一个正儿八经的武将,此刻策马出来,等着崔安潜的命令。
“着你部四百人,即刻加快脚步,前往郓州城附近一探虚实。”
“诺!”
周岌拱手领命,立刻去带着自己的部曲往前进发了。
看着他的背影,崔安潜摇头叹息一声;
本来他也不愿硬生生和王仙芝大军碰上,可谁知道先是朝廷下了命令责令支援,继而又是魏博军动身南下,无论是哪个,他都没法立刻坐住了。
忠武军的总兵力满额将近十万,但一来是不可能实打实养那么多战卒,团练兵之类的民兵也被算在其中,
二来,崔安潜真正能调动的兵马也就是其中一部分。
毗邻忠武军的宣武、平卢则大都是这个兵力规模,而天平军和义成军的满额都是三万余人。
在他身旁,则站着曹州刺史。
“你且与我将所有事情仔细说来。”
曹州刺史此刻哭的泪流满面,就差高呼南望王师又一年了。
在他断断续续的描述下,
黄巢王仙芝是见人就抢的恶贼,
梁信是连黄巢王仙芝都想抢的狂徒,
而他,
堂堂曹州刺史,
只是这乱世中一朵洁白无瑕的小白花。
崔安潜不大喜欢这个哭哭啼啼的老头,甚至觉得有几分恶心,他咳嗽一声,道:“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请先下去歇着吧。”
哨探也把消息反馈回来了,说其他几镇兵马都已经先后进入天平军境内,但最让人不安的是,魏博军也到了。
同时,包围住城池的叛军兵力似乎也有数万,崔安潜带出来的兵虽说不少,但在这种规模的战事里肯定会伤亡较大,死起来也心疼。
崔安潜只觉得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没等他思考出办法,副将快步走过来,道:
“哨探回报,贼军疑似内乱,早时混战过后,一支溃卒逃出大营,现如今掌控大营者应为贼首黄巢。”
“内乱?”崔安潜思忖片刻,看向那名副将,问道:“敏文,你久经战阵,可能看出贼军究竟意欲何为么?
我听说贼军先攻打濮州,却又绕过了曹州不攻,现在对着郓州城连日猛攻,莫不是那位天平军留守跟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敏文是副将的字。
副将姓张,名自勉,领左威卫大将军,任颍州刺史,招讨副使,本身是个悍将,出征时,就跟随在崔安潜帐下。
听到崔安潜问话,张自勉思忖片刻,也皱眉道:“朝廷明面上让我等驰援天平军,实则是为了防御忽然入场的魏博军,
至于说黄巢贼军,其态度更是莫名其妙,极为反复,恕末将愚劣,只是实在有些看不懂这局面。”
崔安潜想了想,道:“也不管他什么贼军天平军魏博军的,反正朝廷的意思,就是让咱们得先撑住魏博军,别让他们南下。
至于说天平军和黄巢,也是能管就管吧。”
张自勉微微皱眉,提醒道:
“崔公如今是行营都统,忠武军节度使,于情于理,都是得击溃贼军、支援天平军的。
末将近两日看了一遭,这天平军境内三州着实被抢掠的不轻,
贼军之害尤甚魏博!
朝廷对此却不以为意,真是...”
“噤声!”
崔安潜咳嗽一声,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朝中有人告诉我,朝廷似乎并不想让我再在这忠武军节度使的任上,
敏文啊,我知你忠心为国,但很多事,其实都是不好明说的。老夫虽有些私心,但也希望大唐能够再度中兴,为此,也是想发掘些年轻才俊。”
“你呢,太过刚直,那梁信,却又太过阴柔,喜欢走偏路,我若是卸任了,你们二人刚柔并济,想必能做些事业。
先前,老夫也确实是认了他这个女婿。”
崔安潜叹息一声:
“只可惜,听哨探说,贼军似乎已经攻破郓州城的城门,
天平军留守梁信,
已经在城内......纵火自尽了。”
张自勉啊了一声,心里顿时涌起遗憾,他想起来之前的事,不由得对崔安潜多了几分怒意。
“如此刚烈之人,末将却不能与其相识,当真是憾事!
只是听闻崔公先前在城内似乎要另外择婿,而此刻,梁留守却选择为国尽忠而死,
崔公你,
难道不会愧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