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行吗,呼...”
“我,我还能动......”
“我有点疼。”
“我也是。”
“要不然咱们慢点?”
两个年轻人各自扶着身边的树停下脚步,大声咳嗽起来。
他们如今在淄州城外,因为不停地跑,从家里骑出来的两匹老马在半路上就累倒了,他们又不敢就地停下歇息,只好抛下马匹继续前进。
曹全晸在看到王敬武没死的一瞬间就清楚自己完了,而他又很清楚,以安师儒的性子,除非事情最后特别顺利,他才会看在那点儿可怜的情面上,照顾一下他的儿子和侄儿。
但这是不可能的,只要王敬武没死,青州就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只要安师儒没死,他们甚至都没有回去的机会。
在这无数个“只要”里面,只有“只要曹全晸没死”是唯一的好结局。
“我们该去哪?”曹翎索性瘫坐在地上,丝毫没有了以前的体面,他看向自己的表弟,清楚现在他们现在比亲兄弟还亲。
......
“叫什么名字。”
“曹翎。”
“曹存实。”
梁信听到这两個名字的时候就放下手里的笔,他看向朱温,纳闷道:“你是从哪儿把这对找来的?”
“是平卢军的哨骑送来的,哨骑在小路上找到了他们,他们又说自己要投靠您。”
朱温咳嗽一声,他没从梁信脸上找到任何能判断自己下一步该如何回答的表情,所以回答的格外简洁,也不想因为这俩哥们刚才在路上给他说的那些好话犯错。
他的二哥和堂弟之类的人,应该是都在黄巢那拨兵马里,朱温不知道他们的消息,所以现在他只为自己做事,其次是梁信,其他人,哪怕对方是个两百斤的胖子,在他心里也没有任何分量。
“重赏找到他们的人,告诉他们,若是能找到安师儒一行人,我再给他们十倍...不,二十倍的赏钱!”
“哦...诺!”
朱温小跑着出去了。
梁信摇摇头,重新看向两人。
“你们父亲是曹全晸?”
曹翎低声回答道:“是家父。”
“久仰大名。”梁信身子略微前倾,专注地打量这两个人,仿佛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
“是这样的,现在情况可能不大一样了。”
曹全晸那事儿根本瞒不住,梁信撒出去的眼线倒是还没能做到在各处都只手遮天的地步,可若是曹家上下十几口人的尸首都在城门上挂着他们却还没能查出发生了什么,那梁信就可以开始疑惑自己是否雇了一群瞎子出去打探消息。
李振觉得应该建议梁信组织一批人手替他打探各路消息,实际上后者早就这么做了,而且也没几个人知道。
现在回到正题上来。
哪怕是知道那些历史,但梁信还是没想到,安师儒虽说不堪,可也毕竟是堂堂节度使,现在像条狗似的被赶出了自己的地盘,梁信倒是有点兔死狐悲之意。
他在脑海里又短暂过了一遍自己提拔的那些中层军官的名字,然后又开始思索自己能从曹家这对兄弟身上高到什么好处。
毫无疑问,这俩人恨王敬武恨到那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地步。
“你们或许听说我跟王将军有些来往,”梁信开始组织措辞,沉声道:“但我跟王敬武实际上没什么好说的,王贼此人贪财自私,一旦被其掌握了平卢军,接下来我天平军则是首当其冲。
你们应该能明白这其中的关系吧?”
曹家兄弟俩眨巴着眼睛,片刻后,曹存实犹豫道:“您的意思是,您愿意帮咱们?”
“对,你们只需要知道我跟王敬武有仇。”
梁信靠到椅背上,笑道:“占你们父亲一点儿便宜,先跟着我姓梁吧,我这儿给你们俩校尉的职位安身,平卢军太大,我也没办法帮你们立刻报仇。”
“不,”
曹存实立刻道:
“留守此恩,存实此生莫能回报,所以...
父亲在上,
请受儿一拜!”
他改坐为跪,向前两步,对着梁信重重下拜。
梁信都懵了片刻,原本组织好的说法全都乱了,他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我儿。”
李振在旁边咳嗽两声,但转念一想除了两人的年纪之外,眼下一切发展似乎都很正常。
双方各取所需,梁信多了个义子,唯一的问题就是曹存实的年龄看起来更像是他的兄长。
但既然他已经跪下喊爸爸了,梁信再当众拒绝,那他就会成为曹家兄弟继王敬武之后的第二个死仇。
这叫什么事?
梁信心里气的发笑,但脸上已经笑起来了,伸手虚扶了一下,叹息道:“这也没办法,毕竟眼下天平军实力不济啊,放心,你们父亲和家人的仇,我会想办法的。”
“谢留守!”
“谢父亲!”
“你为何要认梁信做父?”一出来,曹翎就压低了声音吼道。
他以为两人之后要上演的是龙兄虎弟,但实际上还是安禄山和他的义子们。
“这是有好处的。”曹存实平静地看着表哥。
曹翎气的想笑,喝道:“那你怎么不劝我一起跪下来喊他?”
曹存实一把抓住表哥的衣领,旁边的天平军士卒立刻警告道:“留守就在里面,要是他知道你们在这打架......”
“好,我们没事。”曹翎慌忙摆摆手。
兄弟俩“勾肩搭背”地走到僻静处,曹存实才红着眼睛回答道:
“你以为咱们过来是干什么的?
阿兄,咱们是过来当狗的,当狗你不想着跪,难道还要跟主人抢饭吃么?
我不认他做义父,怎么好安他的心,我就是要当着他的面告诉所有人,我曹存实就是他的一条狗,这样他们才会放心。
我不这么做...难道让你去做吗?”
曹全晸毕竟是都将,又是王敬武的心腹,地位、家产都是有的,曹翎小时候过的也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心态自始至终没转变过来,他怔怔看着表弟,迟疑了一会儿,终于道:“抱歉。”
“没事。”
曹存实叹了口气,松开顶在他脸上的拳头,兄弟俩重新勾肩搭背的走出来。
“那咱们就得在梁信手下当这个屁都不是的校尉?”
“是,”曹存实点点头,“你跟我两个人的时候可以说所有人屁都不是,但到外面,他是梁留守,是我的义父,咱们得靠他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