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源饶是脸皮再厚,遇到苏清风这种打太极的,也没办法。
关键还不能生气。
这家伙,嘴里都是废话,能滔滔不绝地讲那么久,也算是天赋了。
二姑一家,本来是打算中午吃完饭就走,但是有张利民一打岔,再加上有心探听苏清风认识的人,想要拉拉关系。
这样一来,愣是混到了晚饭,这才离开。
等俩个姑姑和两个姑父都走了后,苏清风这才喝了口水。
这钱源……话还真多。
不愧是教语文的。
正月初三。
苏清风要主动上门拜访了。
他给村子里长辈,挑选的都是一小袋的桃酥,家里桃酥多的吃不下,趁着这机会,散去一分,还能博得村里人的好感。
苏清风自己也有算计,现在村里几乎都知道,老苏家的条件不错。
尤其是有苏清风在的情况下。
倒不如主动散点财,也不至于那么让别人眼红。
而且每家送一点点桃酥,心意到了,也不算太惹眼。
毕竟苏清风今年上班了,出手阔绰点,也是应该的。
只是除了村里人之外,苏清风还准备舔着脸,去拜访一下认识的几個领导。
礼多人不怪嘛。
送什么钱票大礼是不可能了。
苏清风琢磨了一会,觉得想要送点走心的礼物,就只能发挥他的长处——厨艺,做点精致的小点心,送出去体面又实用。
他寻思着之前做黏豆包剩下的红豆,以及家里腌制的咸蛋黄,脑海中,灵光一闪而过。
他可以做豆沙蛋黄酥!
蛋黄酥这东西,就算是放凉了,也好吃。
他大可以趁着剩下的时间,去准备做豆沙蛋黄酥,但是有个问题……烤蛋黄酥的烤箱,从哪里找到?
苏清风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把苏四卫也难倒了。
他琢磨了一下,才缓缓道,“我记得赵友粮家里有窑,好像有点像大地窑之类的东西,你试着去烤一下,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大地窑其实就是面包窑,这玩意当年还是从欧洲进口过来的。
苏清风不由得好奇,赵友粮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汉子,怎么会这么一门手艺。
苏四卫像是看出了儿子的疑惑,咧开嘴,笑得春风得意,“是不是觉得赵友粮知道大地窑,会把它做出来了,很难想象?”
苏清风直觉他又要作什么妖了。
但他还是很配合地说了一句,“对。”
苏四卫顿时哈哈大笑,“那当然是因为有你爹在,不然就凭那小子,只怕连大地窑是啥,都没听过。”
苏清风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问了一句:“是你想出来的大地窑做法?”
苏四卫刚想点头,就听到这个叛逆的小子,突然吐出一句:“不信。”
苏四卫顿时就急眼了。
但同时,他还真有点心虚,因为这方法,还真不是他想出来的,是有一次唐教授无意之间给他讲到的。
他觉得有趣,想在家里造一个,结果被老太太认为他一大把年纪了,愣是还在和小孩子在那玩泥巴,一气之下,拿起笤帚就往苏四卫屁股上砸。
把他砸的直嗷嗷。
后来没办法,只能转移镇定,偷摸着去关系不错的赵友粮家,弄了一个大地窑。
俩人也没啥天赋,控制不好时间和温度,结果花了好长的时间弄了个大地窑,最后居然闲置了。
要不是今天苏清风提起这茬,苏四卫甚至会忘了这件事。
面包窑?
苏清风来了点兴趣,但是他没急着去,而是面粉过筛开窝,加入细糖、猪油、全蛋、清水。
这一通操作下来,就连苏四卫也搞蒙了。
花费了这么多材料,能不好吃才怪嘞。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鬼鬼祟祟地往屋外一看。
还好,老太太不在,不然指定会骂他们糟蹋好东西。
苏清风她舍不得骂,那么所有的矛头火力,都只能转嫁到苏四卫身上了。
他在一旁,默默看苏清风的操作,直到他将糖搅拌至融化,最后又将面粉混入,最后搓成面团。
然后又是一通苏四卫看的似懂非懂的操作,到最后,他只记得一步,将水皮、油心按照一定比例分切成小面团,再将水皮包入油皮中。
先是擀平,然后是卷起成条状,最后又是折起成三折。
苏四卫本以为这就足够了,他在一边,已经看的两眼昏花了,但是没想到,还需要再擀薄成圆薄酥皮。
最后,再将豆沙咸蛋包入,将包口收紧。
等到一个个豆沙蛋黄酥出品的时候,万事俱备,只差烤箱了。
明天就要拿这个走礼去,俩父子也不耽搁,抱着蛋黄酥,就往赵友粮家里赶。
临走的时候,苏四卫却突然狂奔到后院,把依偎着母羊的小狗崽带走。
小狗崽子起先有些惊惶,不过等到了苏清风怀中的时候,他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默默埋在苏清风的臂弯中,在那拱来拱去,就好像在确定苏清风身上的气息一样。
苏清风在前往赵友粮家的路上,忍不住开口,“爹,你把点点带过来干嘛?”
这个岁数的小狗崽脆弱的很,虽然今时不同往日,它不是城里的贵宾犬,而是穿梭于东北林子中,令盗猎者心惊胆战的猎犬。
但苏清风看它的时候,总有一种滤镜,感觉它小小的一只,还有点脆弱。
苏四卫听到儿子的疑问,又开始嘚瑟了,“这段时间,家里的羊奶快不够喝了,把这小崽子抱过去,让他喝几口狗奶,省得在家里抢食。”
得。
这确实是苏四卫干得出来的事。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一路无话。
直到赵友粮家,苏四卫熟门熟路地敲响了房门,等赵友粮打开门,他就无比自然地带着一群人走到面包窑的地方。
走的过程中,赵友粮也知道了他们的来意。
这什么豆沙蛋黄酥,他听都没听过。
不知道怎么被苏清风想出来的。
他这脑袋瓜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使。
苏清风心底默默怀念曾经做蛋黄酥的经历。
倒也不是因为嘴巴挑,想吃自己做的。
而是蛋黄酥实在太贵,南方杭市物价本来就高,一个面包店里的蛋黄酥,一个甚至要十二块。
作为省钱持家的男人,苏清风干脆和蛋黄酥杠上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几个人试了一下面包窑,先试着烤了一个,结果当然很显然,失败了。
表皮都是黑乎乎的,但是由于用料好,所以在焦香味中,依然透露出一股食物的香气。
连带着赵友粮媳妇,也被这香味勾得跑出来了。
一个焦糊糊的蛋黄酥,就这么被他们三人瓜分,甚至还吃的意犹未尽。
甚至他们还有些期待,苏清风多失败几个,这样他们也可以帮苏清风解决失败品。
只可惜,这个愿望很难实现。
苏清风毕竟有前世的记忆,再加上他本人也有一定的美食天赋,对于温度的把握,比起新手来说,要老练不少。
在失败了两个后,烤出来的蛋黄酥表皮酥脆,泛着金黄色的光泽,一口咬下去,软糯的红豆馅,微咸的蛋黄,这两种口味,居然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其实蛋黄酥的花样还有很多,完全可以加一点紫薯、芋泥、肉松之类的东西。
但是很显然,至少现在,苏清风还拿不出这些东西来。
一行人忙碌到深更半夜,当然,那些废品赵友粮和他媳妇,也没少吃。
结果蛋黄酥做完了,他们也吃的肚子滚圆。
送别苏清风的时候,苏清风甚至可以感受到他们的依依不舍。
就差举着小手帕,挥手,喊一句:“下次再来嗷。”
再来个屁。
苏清风快累死了。
回到家,他大概洗漱一下,就躺在床上睡了。
等到醒来,他估摸了一下时间,就提着特意包装好的蛋黄酥,往镇上赶去。
首先去的就是国营饭店的几个同事家。
李根没啥好说的。
他这人看似不好说话,但是心思极其细腻,尝了一口苏清风的蛋黄酥,先是赞叹了一下这小子的水平。
不仅红案有一手,做白案也有一套。
只是这糕点花费颇多,李根吃完蛋黄酥后,往屋里摸索了一会,掏出三十个咸鸭蛋,递给苏清风。
“你做了这么多,只怕家里的咸鸭蛋也不够,我这里还有些,你拿去,就是下次做的时候,别忘了我这一份。”
这话说得,苏清风都不能推拒了。
他笑了笑,道了一句:“行,下次做出来准找您。”
从李根家出来,苏清风依次去拜访了陈美兰和林明亮一家,他的蛋黄酥,都获得了极高的评价。
至于张利民家里,苏清风暂时没去。
等着张利民回来的时候,再好好拜访一次。
不然他家里,就他媳妇一个人,男同志单独和她待在家里,影响不好。
等苏清风东跑西跑,几乎把整个镇子都走遍了,他才算是把要拜访的领导,大致拜访完了。
接下来,只剩下钢厂的厂长,赵康了。
但是苏清风前往家属院的时候,却扑了个空。
听赵康媳妇说,他现在厂里的车间忙活。
苏清风顿时肃然起敬。
这种把厂子当我家,热火朝天为祖国搞建设,势必站在工作岗位第一线的精神,也许只有这个年代才有吧。
怀着敬仰的心情,苏清风溜溜达达进了钢厂,利用自己那张,算是名气不小的脸,溜达进了赵厂长所在的车间。
他怕自己毛手毛脚,损坏什么零件之类的,所以也没有靠近各种仪器设备,更别说是机床之类的了。
就只在门口等着。
只是机床那边,似乎有激烈的争吵声响起,偶尔还夹杂着几句外语。
苏清风仗着前世所学的英语,除却那些专有名词外,倒也听懂了大概。
这机床似乎是钢厂花了好大一笔外汇,从国外买回来的。
只是现在机床出了点问题,随行的国外专家,叽里呱啦一大堆,反正意思就是,送来的时候,是没有问题的,是你们钢厂的专家知识水平不够,所以才让机床出错。
意思就是钱已经花了,现在机床破了,我们也弄不好,要不你们自己修,要么就算自己认栽。
孙工就站在赵厂长旁边,脸色很难看。
这套机床组装过程,是他一直盯着的,按照外国几个专家的话,一步一步组装,结果偏偏在最后,在这个眼见就要成功关头,出了岔子,别说是孙工,就连赵厂长都要呕死。
尤其是想到,要是这个机床的问题,就这么不解决,相当于花了好大的资源,结果就就买回来一堆铁疙瘩。
之后钢厂又和外国专家,交流了一下,在苏清风看来,与其说是交流,倒不如说是这些专家在那耀武扬威。
因为他们拿捏着技术,就算是孙工这么心高气傲的人,也只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一番对话下来,苏清风哪怕不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单从赵康和孙工脸上的表情,交谈就不怎么顺利。
等到这些外国专家,拿着钱票,准备去友谊商店大买特买的时候,赵康这暴脾气,终于忍不住了。
他一拳砸在墙上,也不顾手骨的疼痛,气得简直双眼充血,“去他奶奶的,这些狗屁专家,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天天还拿着国家的钱,到处大吃大喝。老子如果有木仓,是真的……”
孙学农推了推眼镜,听到赵康的话后,情绪反而冷静下来。
他冷笑了一下,“说不定,不是不会修,是不肯修。我们给得价格太低了……”
话还没说完,赵康又是一拳打在墙上。
孙学农抿了抿嘴,给他顺了口气,劝慰道,“等着吧,总会有一天……”
后续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苏清风了。
苏清风笑着打了个招呼,“孙工,赵厂长。新年快乐啊,我寻思着你们平日里也不缺什么,就亲手做了点糕点,正好现在离晚饭还有一会,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尝尝我的手艺?”
还别说,刚刚生了一肚子的气,气都气饱了,哪还有心思吃饭。
如今冷静下来,两人竟发现,自己居然大半天没吃过东西了,还真有点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感觉。
赵康笑了,“行,那就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