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案板上的牛后腿收拾完,没一会农家乐门口就停了两辆车。
王慧贤和李淑停好车下来,在院里的两个小孩就一块凑到门口了。
“你们刚在鱼塘钓鱼去了?”
“是钓去了,就是谁都没钓上鱼。”
“你看你们就是玩去了,肯定都给鱼塘的鱼喂饱了。”
“嘻嘻嘻,开心就行了。”
王慧贤跟伊依往院里进去,李淑还在门口。
瞅着儿子腮帮子突出来一块,一会是左边鼓一会又是右边鼓的,她瞪了他一眼。
“少吃点糖,牙都蛀坏了你就知道疼了。”
“哪可能。”
口袋里还有糖,江小松献殷勤地给递过去。
“我才不吃,含一会嘴里就腻的发稠。”
“椰奶味的,挺香的,伊依给我的。”
也不知道是李淑是不是喜欢吃椰奶味的糖,总之刚还说不吃糖的她,拿过江小松手里的糖,随手撕开包装含在嘴里。
“看吧,这糖就是挺好吃的,很香的。”
“你就知道吃吃吃。”
他们母子一人一块糖,含在嘴里也往院里走。
案板上的牛肉都处理好了,伊尹把骨头棒跟肉完美分离,白白的大骨头表面都看不到肉丝。
后腿肉被剥下来,鲜红的牛肉覆着一点白花花的脂肪,被分成好几块,有的他直接递给服务员,让厨房加工几道菜,有的他自己留着,用刀切成小块,总之各有各的用途。
“妈你看那,看那案板上的牛肉新鲜不,爸刚买的,买了一整根后腿呢。”
“胡买乱买,给他点钱就知道乱花,跑到卖饭的地方买肉,就不该给他多少钱。”
“我看那肉还挺好的。”
“是嘛?他买这么大一大个,李姐,待会你给小松带回去一些吧。”
“家里有,最近闲下来我也趁着人家宰牛的时候买了不少,伊依下次来阿姨做葱烧牛肉你尝尝。”
“咦,那谢谢阿姨~”
露天大院有木头圆桌,三個女人在一块围着聊天,桌上还有瓜子花生米,她们边磕边搭台子聊天。
江小松肯定坐不住,听了没一会他就跑了,他宁愿去看大老爷们切肉也不想在这受煎熬。
案板桌处,伊尹一改刚才大开大合地剁肉方式,正在慢慢仔细地切肉改刀,将体积大的肉分割成体积小的好几块肉,再将分割小的继续切小,变成一个个大小相差无几的肉块。
“叔叔,这是要弄烤肉吗?”
“嗯,你去帮我问店里人要个大盆,还有皮牙子。”
伊尹边慢慢切肉边给他交代。
皮牙子?江小松有些疑惑这是什么东西,但看着伊尹在忙着切肉,他就没多问。
转身去问服务员要这些东西,他再马上回来,端着一个不锈钢大盆回来,里边还放着个洋葱。
看到洋葱的时候,江小松就恍然大悟了,所谓的皮牙子就是洋葱,应该是柱州方言,伊尹是柱州人。
肉块切了很多,能穿很多烤肉串了。
伊尹手垫着菜刀,把切成小块的肉都丢进大盆,拿到水池洗几遍,再端会喷子,把洋葱切碎都放进盆里,用手使劲揉捏肉块。
“叔叔这是柱州特色做法吗?”江小松好奇问。
“烤肉哪来的特色,最多腌的办法不一样,烤的方法都大同小异。”
作为柱州人,伊尹说话没有孜然味,但并不影响他烤肉的专业性。
他边揉肉入味,边给讲述。
“这个烤肉要想好吃,首先得是肉好,然后就是得好好腌,不用放多重的调料,用皮牙子,哦,就洋葱,洋葱水可以去肉的腥膻味,还能保留肉本味,这样烤出来的肉才香,才能好吃。”
江小松在旁边一直看,不明觉厉,总觉得学到了有用的知识。
“那现在放点孜然会不会更好?”
“也不是不行,但味太重了,用洋葱水腌制本身就是图个没有其他重味。”
两个大老爷们在一块研究烤肉怎么弄才香。
那边桌上,伊依跟两个大家长聊得口干舌燥,都已经沉默寡言了。
无他,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着了,每次聊着些正常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她身上,或者又聊到江小松身上去了。
“看,家长群里又发消息了,让给自家娃娃买新校服。”
“今年我感觉我都买第二次了。”
“现在学校也真是的,年年让重买一套新校服,一套一千多,依依那套高一的校服到现在都还新新的,还非让买一套新的。”
“小松也是一样啊,不过他个子长得猛,尺码年年变,不买倒也不行。”
“那倒不亏了,我们家伊依这可亏死了,白花这么多钱。”
“没事,万一以后你孙子孙女也上一中,还能把这些校服备着,换洗方便。”
“那倒也是,但她八成就不在本地待。”
“好事啊,能出去肯定好,比在小地方好太多了,见到的听到的那都不一样,我们家小松到时候估计也是在外边,那这么多校服还是用不上了。”
“欸,谁知道呢,女孩子家家的,到时候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上学工作,要是以后他们俩在一块上大学就好了,能有个照应。”
两位母亲磕着瓜子喝着热茶,为儿子女儿以后的事情操碎了心,全然没注意到他们早都溜了。
江小松溜得快,伊依也没落下。
她也悄咪咪地过来,在他身上忽的双手拍拍他肩膀。
“呜哇!”
“我.......”
江小松在跟伊尹聊着天,突然被她这么来一下,吓了一哆嗦。
要不是岳父就在左近,他这句话八成是咽不下去了。
“干啥?”江小松把剩下一个字咽掉,扭头白了伊依一眼。
“你们在弄什么呢?”
“腌肉,中午有烤肉吃。”伊尹干完活坐在凳子上休息,跟女儿笑着说。
“哇哇,那太好了,好久都没吃爸爸你烤的肉了,
听到有烤肉吃,伊依的眼睛都一下睁开了许多,露出惊喜的笑容。
江小松没啥特别的情绪,他还在研究盆里的洋葱水到底和牛肉有什么奇怪的化学反应,为什么说会变得好吃。
可恨自己不是理科生,要是个化学大手子说不定就知道了,而他只能思考牛牛生前会不会和洋葱有一段神奇的邂逅。
肉腌了二十多分钟,伊尹抱了一大堆铁签子放到案板上,开始往盆里拿肉块往上串,三块瘦肉一块肥肉,很有规律。
他俩也没闲着,伊依找来两个凳子搬了过来。
他们在桌子边坐下,江小松离桌子近,拿了一大把铁签准备串肉。
伊尹见状,就把放肉的盆子往他那挪一挪,方便江小松串。
“也分我点。”
伊依拿了一把他拿过来的铁签,放在跟前,又伸长了胳膊把盆再往他们这边拉拉。
但没拉动,因为江小松一只手控着盆不让她拉过去。
“签子尖,小心戳到你,我串就行了。”他另一只手夺回被她拿走的铁签。
“咦,你还挺怜香惜玉。”
伊依没硬抢,笑嘻嘻地朝他抛了个好玩的眼神。
“......”
当着她老爹面,江小松才不会接她的话,闷头干活就完了。
串烤肉的铁签又细又扁,被切成等分的肉块从尖端往下串,先串两个瘦肉再串一个肥肉,最后再串一个瘦肉就好了。
江小松没什么串肉经验,不过速度尚可,伊依比他快一些。
“比赛不?”她忽然开口。
“不。”
江小松果断拒绝,他才不会和伊依比任何东西,尤其这还是她主动提出来的,她八成都设好了套,就等着他钻呢。
“你就不问问比什么?”
“不。”江小松心神不乱,坚定地拒绝。
“喔。”
似乎是无可奈何地少女叹口气,继续串肉,忽而看向她老爸。
“爸,我们比赛吗?看谁串的肉多,输得人待会得给赢得人喂烤肉吃。”
“哈哈,行。”
伊尹笑着随口答应,伊依埋头抓紧串肉,他们两个人串肉的速度都变快了。
只有一个人变慢了。
“啊,这么简单吗?”
再仔细回忆她的话,确认里边也没有什么文字游戏或者陷阱之后,江小松才偏头看向伊依,啊了一声。
“那当然咯,进行点小比赛,不也是为今天这场家庭聚餐增加点趣味性~”
伊依说话的时候手下串肉速度丝毫不减,甚至能不看签子,视线朝着江小松,却依旧能精准地把肉块串进去。
“怎么样,要不要一起为家庭聚餐贡献一份欢乐?”
“嗯.......”
“呃.......”
伊尹的神情变得有点奇怪。
他神情纠结,他是觉得女儿的话有点问题,这个家庭聚餐总觉得怪怪的。
至于江小松,他反正是没察觉到哪里有丝毫不对头的。
再短暂的思考后,他重重点头。
“来呗,我也不用你喂,就比比看看谁串的肉多。”
“喔,这么自信。”
江小松当然不敢说让她喂的话,不然等会架子上要被烤的就不是牛牛,是他了。
嘴上说不用,可他手底下动作是一点不慢,左手捏着铁签签柄,右手不断拿肉开串。
随着逐渐熟悉了动作,他会捏着倾斜一些角度方便串肉,这样串的更快,不多时他旁边的盘子就放了六七串烤肉了。
串完这一串,他偏头侧目,打探一下敌情。
伊依已经串了八串了,她动作明显比他更加娴熟,女孩的手也巧,拿肉取肉串肉的动作都更快,甚至她还有心思把串好的肉串方方正正地摆整齐,跟摆果盘似得。
可恶,女孩子要这么快的速度干什么。
江小松赶紧收回心神,手底下串肉的速度加快,手从盆里拿肉都会带出一点腌肉的汁水了。
虽然最后肯定他哪怕赢了,他也肯定不敢让伊依喂他吃烤肉,但是这种赢了她的感觉就很带劲,而且不让她喂,和江小松没法让伊依喂这是两码子事。
准确来说,这是面子的事。
而且还有一点,江小松总感觉,按照他对伊依的了解,万一他要输了,说不定她真敢让他来喂,还是当着几位大家长的面,她肯定有招的。
不行,绝对不行!
一想到这样的画面有可能会出现,江小松就急了。
刚开始观察敌情的时候,他多少还是会遮掩一下下,现在他演都不演了。
拿肉块看她一眼,串上肉看她一眼,再拿再看,再串再看。
总之,江小松现在侦查敌情的工作,做的要比本职串肉工作好得多得多。
不过他手下速度也惊奇地没有变慢,反而越来越快了,就是串的肉不是那么规律了,有的烤肉串全是瘦的,有的有两三块肥肉,至于摆放就更不讲究了,随便丢盘里就好,他还着急看她串了几串呢。
“不用着急啦,你好好串你的,肯定能赢我的。”伊依微笑,小手都是油腻,她的盘子里已经有十五根串好的肉了,而江小松的盘子里只有十三根。
哼!还想麻痹我。
江小松毫不减速,手里串肉速度再次加快,左手握签右手拿肉块,速度之快令伊尹看的嘴角抽搐。
谁家烤肉,一根铁签子四块肉有三块都是肥肉啊。
不过江小松可不管这些,大不了这些肉他等会来消灭就是了。
此刻他只想着多串点,串得比伊依多。
要赢!
他串完第十六串肉,刚好与伊依赶平了。
江小松欣喜地伸手去盆里捞肉,但因为过于着急,用力过猛,捞出肉带了一把洋葱水,又是往自己着带的,洋葱水一下滴眼睛了。
“嗷!”
眼睛顿时涌入辛辣的刺痛感,猛地闭上,同时手里的铁签和肉条件反射地放下。
他下意识地想用手揉眼睛,手腕却又被拿住了。
“太着急啦你。”
眼前一片漆黑,但又有伊依的声音入耳,他顿时就不乱动弹了。
“慢慢的睁开眼,我看看。”
江小松尝试睁开眼睛,但是眼睛酸辣到不行,泪水也跟决堤般往外涌出来,很难受,刚睁开一点就立马闭上。
完了,要被笑话死!
“不疼的喔,慢慢的。”
少女声音轻柔,小手慢慢地扒开他眼皮。
泪水模糊之间,江小松看到了伊依睁大的眸子,以及担心的神情,唯独就是没有看到什么玩味。
仔细检查了他的眼睛里没有其他异物,就只是洋葱水溅到了眼睛里,伊依牵着江小松的袖腕起来。
“走,到水池子洗洗,走慢点,我带你。”
“......”
眼睛流着泪,想到伊尹还在旁边,想到老妈,王阿姨看到了他的窘态,江小松觉得自己心里也流泪了。
少女牵着少年的袖腕慢慢朝院里的水池走,大家都看到了。
没多少人笑话,就连李淑跟王慧贤也只是望着他们,轻轻感慨。
“你问过你们家女儿以后要考哪个大学吗?”
“问过,但她不好好给我说,那李姐你呢,你们家小松以后要考哪里?”
“他也不给我好好说。”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