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回奔波了好半天，累的大汗淋漓，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最后要去的地方了，却都不动了，就只是坐在长椅上休息。

虽说时令已是春季，但气温尚是冬日，外边依旧是零下的温度。

室内稍好，可以坐着休息，但无论是伊依还是江小松，他俩折腾了这么半天，贴身的衣服都湿了一些。

少女拿着一张纸巾在擦鬓边细小的汗珠，有些发丝都沾着脸了，要是就这样出去，先不说感冒的问题，怕是头发都要被冻住。

长椅的斜侧是玻璃大门，能看到外边黑漆漆的，他们跑来跑去不知道不觉跑的都天黑了，还有零星背着书包回家的学生，怎么看都是放学了的样子。

“几点了来着？”她微微喘着气问。

“不知道，我没带表。”

休息了一会，江小松的呼吸好的多，他也能看到外边背着书包回家的学生。

真是没想到，难得一次在学校获得自由的课外活动时间，他俩就这样在来回的奔波中浪费掉了，还累个半死。

“唉，早知道还不如去英语话剧小组，我当猴戏看都比现在好。”他捶捶腿，不由地叹口气。

“嗐，哪能那么说人家，再说了，我感觉应该还没到放学时间，也太早了，我们顶多来回跑了半个多小时。”

“你意思是？”

他的目光看向伊依，少女起身，把擦完汗的纸巾丢到垃圾桶，站在门边又细细看了几眼。

“那些应该是高一或者高二的学生吧，我们高三哪可能放学放的这么早。”

“哦对，刚才跑傻了，脸都是烫的，忘掉了，那我们这就走吧，再别这個老师也跑了。”

江小松充分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打算赶紧去，避免这位老师又跑到别的什么地方，要是那样的话他今天打算直接撞门进去。

“稍等会，你脸上的汗也不擦擦，待会出去会冻成霜的。”

“其实都快自己干了的。”

“那也得擦掉，擦完再走。”伊依盯着他，不让江小松就这样一头汗跑出去。

“好吧好吧。”

江小松无奈，有老婆哪都好，就是这点不好，有时候老婆是老婆，有时候老婆是小妈子，看他看的比亲妈还紧。

掏了掏左口袋，他没掏到纸巾，于是又掏了掏右口袋，也没掏到纸巾，因为卫生纸早就在之前来回跑的地方用完了。

“呃，你还有纸巾吗，给我两张，我的用完了。”

“有呢。”

伊依还有半包卫生纸，抽了两张出来。

江小松伸手去拿，她却没有给，而是到他跟前，面对面地站着。

“低头。”她说。

高高的少年把头低下来一些，少女便拿着纸巾仔细地擦。

从额头到脸颊，再从脸蛋到鼻子、下巴等处。

纸巾很香，是那种商店里最常见的一块钱一包的纸巾。

少女的手很柔，隔着一层纸巾有轻巧的力度在他脸部慢慢抚过，擦拭。

离得很近，江小松跟她面对面站着，能很清楚地看到伊依清澈明亮的眸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她，刚刚才平复下来的心跳，忽的又跳得很快。

他在看她的眼睛，可是又不敢一直盯着看，总是看一眼后眼睛赶紧偏移看别的地方。

就算是看得不多，江小松也看得到，伊依眼睛所看的地方是他脸部的各处。

少女的明眸灵动，为他擦脸时视线一点点挪动，慢慢挪到他的眼睛上时，正巧发现他在盯着她看。

江小松慌了一下，视线立马向下偏移到地板砖上，引得伊依轻轻发笑。

“看就看呗，不说我们都领证了，就算是正常同学，这样看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

“我，我是有点......算了。”

伊依最后给他细心擦完了脖子上的汗后，江小松先一步打开门出去。

室外很冷，但是刚出了汗，这会从温暖的室内出来，扑面的冷气只会让人很清爽。

感受着令人清明的凉爽，江小松拍拍自己的脸，刚才跳得很快的心这才降了速。

可恶啊，我又不是青春期搞暗恋的小男生，我跟她也不是才进入热恋期的小情侣，怎么刚才心跳得还这么快了。

都老夫老妻了，怎么对视一眼我都还是遭不住。

平常也不这样啊，上课做同桌的时候他俩闲着无聊还会玩干瞪眼，谁先眨眼或者躲开谁就输了，那时候也没见他眼神躲开啊。

手放在左胸口，回味起刚才的感觉，还是有些奇妙。

那是心脏跳动，那是怦然心动，那也是爱意有声的悸动。

仔细回想，这样的感觉平常就也会出现，只是没有刚开始和她在一起时那么频繁，可如今一旦悸动，他的心脏跳得是那么有力。

无声的情感化作了有声的心跳，爱意便在其中了。

江小松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发热，不知道是运动后导致的，还是刚才心跳加速导致的，也或者二者都有。

仔细一想，说他跟伊依是老夫老妻，其实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一年，就是因为各种原因提前有证了。

可他们也不是情窦初开的小情侣了啊！江小松不懂，就算没到一年，他们也好歹也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他觉得他越来越喜欢伊依，好像没上限似得。

面对着她，时不时他的心脏就背叛了大脑的意志，跳个没完没了。

这是正常的吗？他确实不懂。

冷夜孤星，江小松站在门前透气，想到了很多事情，不知不觉都忘了周边的一切。

直到后边有开门的声音，还有熟悉的脚步声，他这才回过神。

“呐，你水杯忘拿了，我刚去接了点水，你要喝一点不。”

伊依一手一个水杯，把江小松的水杯递给他。

江小松愣了一下，接过了水杯，看着她。

“不喝吗？”

黑夜里一切都看不太清，只有她浅浅的笑容在他眼里很是清晰。

江小松双手握握水杯，夜晚微冷，杯身温热，他拧开喝了一口，再拧上瓶盖。

“走吧，找老师去，再晚一点就真轮到我们放学了。”

“走。”

两人往图书科技楼的方向走，旁边有不少放学了的高一高二学生，与他们反方向走。

提着杯子，江小松眼角余光打量了一眼伊依，欲言又止，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那个，我们.......我们在一起多久了来着？”

“喔，不算以前那段那时间，快九个月了。”

“那，还挺久的。”

江小松把话说到这里又咽回去了，引得伊依好奇。

“怎么啦？刚才开始你就躲躲闪闪的，难道是背着我在外边有人啦？”

“不是啊！是......刚才突然有点......”

“突然对我有点心动？”

“？！”

江小松一下就偏过头，望着她的眼睛都瞪大了。

怎么这个女人这么懂他，他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她都能明白。

虽然看不太清，但肉眼可见的，在见到他的反应后，少女的俏脸再度浮现笑容，唇角扬的老高，眉毛都弯弯的，笑得可开心了。

“怪不得你突然问我这个，原来是小江同学害羞了，但又觉得那样子很不应该，对吧？”

“没有啊！没有，我都多大个人了，再说了，莪们肯定都进入平淡期了，有啥可害羞的，走，快走了，再晚点人又要跑了。”

江小松被说得脸越来越红，还强行用成年人的口吻说着正经的话，如果他没有落荒而逃，兴许伊依还能忍住笑。

“哈哈哈，等等我，别跑嘛。”

他逃，她追，伊依很快就追上了。

刚好进了楼，两人还是走楼梯，只不过这次走的就慢些，没有之前着急。

江小松走得快，本来伊依都跟他并肩走了，但他又突然一步俩台阶地往上走，一下就甩开她了。

“别走这么快，我腿好酸。”她也开始一步俩台阶地爬楼梯。

“那你走慢点。”

“我不！”

伊依不愿意慢下来，非要跟他走一起，江小松还真怕她走太狠等会腿软了，毕竟刚才跑来跑去他腿都有点酸了。

原地站下，等到她跟上来，他才继续往上走，这次速度就恢复正常了，她也哼哼着跟上。

“老江。”

私底下没人的时候，伊依可喜欢叫她对江小松的爱称了，包括但不限于小江同学，老江，小松子。

“干哈。”

“你觉得咱俩进入平淡期了？”

伊依的声音不太大，但是在楼梯道里显得就大一些。

声控灯亮着，江小松想了想回答：“应该吧，从科学理论分析我们热恋期早该过去了。”

“那你为什么刚对我心动了，可别不承认哦~”

“我.......”

江小松的耳朵又微微发热，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

客观来讲，每对情侣最甜蜜的时候是刚刚确定关系的那段时间，那段时期被称为热恋期，最长不会超过一两个月。

热恋期的情侣，真的是无时无刻地想要腻歪在一起，也会在意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形象，只要跟对方在一起，哪怕吃苦瓜都觉得会是甜的。

而热恋期过后，便是永远的平淡期，绝大多数情侣都会在激情和对对方的兴趣消退后分手，而能留下来的，是可以相伴余生的夫妻。

当翻涌如浪潮的激情褪去，新鲜感也一并退潮，汹涌的爱意便隐藏在海面之下，时而翻滚出一个浪花，才会让人意识到原来对她的爱不曾逝去，只是隐入日常，归于沉淀，悄悄地在升华着。

“客观上过了，但主观上可能还有吧。”江小松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很小声地给了一句实话。

“那就是承认对我还是爱的要命咯！”

“.......”

伊依笑了，笑得比之前都好看，都开心，因为这一次有灯，她看得到江小松红了的脸和瘪了的嘴，以及很轻微的点头。

他爱她，真的爱的要命！

“芜湖！”

“别鬼叫啊，别人听到还以为闹鬼了。”

“芜！湖！”

楼梯间顿时都是少女兴高采烈的大喊。

江小松无奈，但也默默地陪她走着，怕她喊着喊着腿一软摔倒了。

四楼不远，可对于两个快把校区跑了两圈、爬了几十层楼的小家伙来说还是挺累的。

两人达到地方，又回归了梦开始的起点，敲开了读书室隔壁办公室的门。

这次没有发生意外了，要找的人也在。

当江小松拿到钥匙走出来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腿一下软了，身体的疲惫感也涌了上来。

从办公室到读书室，距离只有几步，但他拿着钥匙已经没有前进的欲望了。

“还有多久放学？”他问。

“刚在办公室看了眼，还有二十几分钟。”

“哦。”

江小松一屁股原地坐在了门前，手举起来拿着钥匙递给她：“我在这坐会，你想看就进去看吧。”

钥匙被伊依接过，可她并没有进去，而是也像他那样，原地坐下，而且是挨着江小松坐下。

“好累哦。”

女孩的体能鲜有特别好的，来回折腾四处奔波，江小松都累成狗了，伊依就更累了，这会坐下来都开始犯困了。

楼里没人，少女累到变成软泥怪，身体侧着就靠在江小松身上了。

他身体本能地僵了一下，又转而放松。

侧过头，江小松看着累趴的伊依。

“地上很凉的，你要是困了，我们好歹进去坐椅子上休息。”

又累又困，刚才还活力满满的伊依现在说话都觉得好累，嘴里含糊不清地呜呜两声，身子也晃悠两下，像个撒娇的小狗，她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江小松她不想动弹。

“那你先起来一下。”

“喔。”

伊依坐起来，江小松把自己厚厚的校服外套脱掉，叠好给她。

“你垫着坐下。”

“啊，你不冷啊。”

“跑了半天，我本来都快热死了，坐吧，你要是受凉，等日子到了受灾的是你，到时候你肯定还要闹我。”

“嗷。”

伊依坐在他衣服上边，又是紧紧地挨着他，闭上眼睛准备在最后二十分钟小憩一下。

江小松累，但不太困，可他还是也闭上了眼睛，伸出一条胳膊搂住伊依。

今天白跑了这么久，出了这么多汗，挨了这么多冻，直到最后要放学了也没有走进读书室。

不过倒也不算亏。

他听着肩膀处她轻轻的呼吸声，心慢慢静下来，刚才深切的悸动时刻又浮现在脑海中，想到当时羞涩的样子，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搂她搂的更紧。

爱意真的不曾消减，只是悄悄躲了起来，静静回味时才又会浮动。

“我好喜欢你哦，一直一直。”

他的耳边有很小声很小声的低语，江小松愣了一下，也轻声回复。

“我也喜欢你，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