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儿说到这里,一脸戾气。
三个皇帝却感到责怪不得。
草儿心中有恨,上百条人命压着一个孩童这么多年,她能在外面做出笑脸迎人的模样,已经很了不起了。大多数人,哪怕是像四叔四婶那样的武者,也会被这样的惨剧压垮,就算不压垮,也很少能像草儿这样,能将恨埋在心底,隐忍图谋,不露半分。
秦子婴想起草儿微弱的龙气,心中暗暗点头。就凭这份隐忍坚韧的心性,也当得起一朝天子。若再加以悉心教导,那便可能是一代明君。
秦子婴如是想,另外两位皇帝也如是想。若是说之前三位皇帝对这位赵草儿能否担当大任还有所怀疑,那么现在的心里也就多了几分把握。
朱由检拉了椅子过来,让大家都坐下。英儿打了水来给草儿擦脸,随后又去厨房准备夜宵。
房间里,就只剩下了草儿和三位皇帝。
“草儿,我之前在院外,隐约听你对贾似道说,你要去襄阳?”朱由检琢磨着问道。
“嗯,我也正想和你们说这件事。”草儿洗干净了小脸,又是那个神色如常的小丫头了。
杨广摸着下巴,审视地看着草儿,故意道:“去襄阳做什么?我可听说那里正在打仗,元人的大炮一轰,到处都是死人和肠子。”
草儿皱了皱眉,看了杨广一眼:“这样你就怕了?”
“难道你不怕?”
草儿脸色严肃:“怕又如何,怕了,元人就不打襄阳了?就不进攻中原了,就能放过临安城?”
“但是你去又能做什么呢?”朱由检也故意道,“你一个小丫头,难道还能上阵杀敌不成?”
秦子婴轻轻咳一声,嗓子一软:“草儿,你要去,子婴自然也舍命跟随。将来地下黄泉,大家聚在一起,还能这么热闹,也挺好的。”
草儿皱眉:“我说你们也别这么悲观,好不好?我去襄阳,是救宋,又不是去送死。”
救宋?三位皇帝的心中重重一跳。像是被大钟在耳边敲了一下,那两字竟激得三位皇帝,心潮汹涌,眼里都隐出泪意。
三人借尸还魂,从九五之尊跌落尘埃,忍常人不能忍之苦,为了的是什么?就是救宋啊。
都说天意救宋,可天意飘渺,前途未卜,三人哪怕见过再多风浪,心里都是忐忑不安。
此刻,从这个小小的丫头嘴里,听到这个词。方才真真感到,果然是天意救宋,天意救宋啊。
然而三位皇帝,内心激动,面上却不显,朱由检还露出迟疑的神色:“为何你要救宋?”
“大宋快亡了,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吧,”草儿苦口婆心地道,“襄阳一失,大宋无险可守,临安不出五年也会被攻破。到那时,整个中原都是元人的天下,就算咱们逃,又能逃到哪里?你们想做亡国奴吗?哪怕汉人被元人屠个干净也无所谓吗?
既然那赵宋王朝无用,那就我们自己来救宋!我们,加上整个戏班,我有把握,定能将挽救赵宋的溃势,不仅如此,就算是灭了忽必烈,将蒙古变成大宋行省,也不是不可能!”
草儿话音一落,屋内寂静无声。
三位皇帝面色不动地盯着草儿,所思所想,脸上不露半分。然而内心里却早已是波浪滔天,心潮起伏。果然,这就是天意指定的救宋天子,这就是天意啊!
草儿紧紧地盯着对面三人的表情。
只是,这三人今天跟脸上戴了个面具似的,看不出慌乱,也看不出畏惧。即便她说出亡国灭种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来,他们也没见什么大的反应。反而一个个眼里亮得吓人,和那觅食的饿狼似的。要不是这三人都发过毒誓,不会背叛,草儿险些就要以为他们是想将她交出去换赏金了。
“其实你们怕也正常,不过你们放心,我保证,咱们这次去,肯定不会死。”草儿怕自己刚才用力过猛,将三人吓傻了,缓了缓语气接着劝道,“就算没起到我期望的作用,也必能将元人的攻势拖上一拖,说不定后面就有转机了。”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声音,倾身向前:“哦?你想如何做?”
“你们先说,你们敢不敢和我去?”
“不如草儿先说说你的打算?”秦子婴也倾身向前微笑道。
草儿一见对面的三人都是一个模样,脸上的笑都像是模子里刻出来的,三分不明,七分打探。心里叹息一声,这也正常,毕竟是抛头颅撒热血的大事,总不能期望自己登高一呼,别人就能一呼百应。
不过说到登高一呼,一呼百应。草儿的脸上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她倾身凑近三人,压低声音:“同志们,燎原星火自此始。是时候发动群众的力量了。”
*
第二天一大早,草儿就带着三个皇帝去了桑家瓦舍,找了陈海。
“陈叔,我来登个记,我现在戏班班底五人,我是班主,除了这三个,还有一个英儿,麻烦你登记一下。”草儿背着手站在陈海面前,虽然态度随和,但陈海的腰不由自主地就弯了下去。
“不敢不敢。”
陈海自然已经得了线报,知道了昨晚贾府发生的事情,想起这位小主子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有几条命敢在她面前称叔?这位可是连贾相也敢捅的主啊。
草儿也不戳破,客气地点了点头,扔下一句,“我过几天要去襄阳。”就走了。
陈海在后面呆愣了几息,猛地大喘一口气:“快快快,备马,我要进宫!”
离了桑家瓦舍,草儿跟着秦子婴去了墨家的据点。
二十名墨者头领早就等在那里。不过不知是不是秦子婴事先吩咐过,他们都穿着普通平民的衣服,而不是墨者标志性的麻衣麻鞋。
草儿随秦子婴走至屋子上首,秦子婴让草儿坐下。草儿好奇地东看西看,没多想也就坐了。
随后就看到秦子婴和二十位墨者一起向她行礼。草儿歪了歪脑袋,站起来还了一礼,笑道:“恁地客气。我听子婴说,你们都是子婴的朋友?是子婴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大家就都是朋友,不要这么客气,多见外啊。”
二十位墨者头领互相看看,又看看自家钜子,尴尬地笑了笑,都没人敢搭腔。
“哎,这个壁灯很别致啊,”草儿突然看到一物,好奇地伸手过去,“这灯怎么像是从没用过,不过这灯座下方的磨损倒是挺厉害的哈。”
轰隆隆,一阵轰鸣,墙上出现了一道裂缝。
草儿惊骇地收回手:“我就随便试试,这不能怪我啊,你们这密室机关藏得太显眼了啊。”
待通过密室缝隙,看到那密室中停的一排排的机关人偶。
草儿震惊得张大了嘴,回头瞪着秦子婴:“那个!”
秦子婴扶额。
“你们!”
草儿尖叫:“墨者!”
三个皇帝忍不住苦笑,
弄这一出,是藏了个啥?
就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