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瓦尔,其实你用不着把我包得这么严实。”
里亚躺在床铺上睁着眼睛,与黑雾之中的无数只眼瞳对视,随着模因等级的提升,他变得不怎么需要睡觉,只有在异常疲惫的时候才会睡一下。
而最近的几日,与天使抗衡消耗灵感又体会那些灵感不断被补充、总量不断上升的感觉令里亚的心情异常愉悦,他甚至感觉自己还能去找天使打一架,骨子里的杀戮欲望也在日渐提升。
“我睡不着。”
“史瓦尔,你有什么快速入睡的好方法吗?”
青年对着周围的雾气招了招手,它们明显表现出片刻迟疑,随后快速在黑雾内凝聚出一条触手“咔嚓”将宿主的脑袋洞穿,然后疯狂扭动将他的大脑搅得一塌糊涂。
然后它惊奇地发现里亚还清醒着,很明显这过去的入睡小妙招已经对他不起作用。
看着床上头颅完全成为一摊不可描述物的里亚,史瓦尔沉默半晌,随后自己从门缝里钻了出去,没过多久,它借回来一只森白的长笛,用触手卷着长笛塞给了达勒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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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形的雾霭发出嘈杂且嘶哑的声音,达勒斯欲哭无泪:“我真不会吹笛子啊,我吹笛子很难听的。”
“没事,这里没人会嫌弃你。”
里亚躺在床上给达勒斯比了个大拇指:“我听听有多难听。”
“父亲!”
“只要您不嫌弃,我什么都会为您做的!”
达勒斯非常感动,它从面具后方伸出触手接过长笛,而后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吁——————”
只听一声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笛音响起,“咔嚓咔嚓咔嚓!”四方玻璃尽碎,地板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痕。
就算强如里亚,也在长笛被吹奏后身体出现一瞬僵直,而后便再没有了动静。
很显然,笛声有助于增加睡眠质量,帮助人快速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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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形的雾霭再次发出声音,达勒斯觉得它好像不是在夸它,不敢说话,只是默默放下了长笛,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在它的记忆中,孤高的神主沉眠于漆黑神殿,周围尽是吹奏者不间歇地奏响长笛伴其入梦。
也许那位并非是喜欢笛音才入梦。
大概率是被迫的。
……
难听,太难听了,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么难听的声音!
模因低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太过特别的感触,可模因一高,笛声中夹杂的超凡污染与侵蚀也就水涨船高。
那笛声实打实地克制自己,简直就是天敌!
里亚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处于一个截然不同的时空,四周高楼林立,白雪皑皑,很明显是现代,不过也可以称之为……旧日。
空气异常地冰冷,每呼吸一口就像是硬生生给鼻腔塞了一坨冰碴。
“我回来了?”里亚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这是自己原本的身体,灰色大衣,棕黑色围巾,即便是在不去工作的时候,他也喜欢穿一些暗色调。
“不,不对,这里依旧是梦境,但不是我的梦境。”
“光耀旭日吗?”里亚发现自己可以随意将手和身体穿过任何物体,在这个梦境中,没有人能看得到他,但与此同时,里亚也只能在半径三百米的范围内活动。
或许光耀旭日就在附近,自己不能离开他太远。
四方道路上鲜少有人,就算有人也是满脸惨白步伐匆匆地跑来跑去,就仿佛正在被什么可怕的常人所看不见的东西追赶一般。
但这些只不过是他们的幻象,没过多久,他们就会因失温而倒下,成为被厚厚白雪覆盖的尸体中的一员。
天空是不正常的血红色,一轮猩红星体挂在天空,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它并非是月亮。
“……陨石!!?”
里亚眯着眼睛盯了片刻,才发现那颗“星体”的体型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在逐步放大,或许再过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它就会彻底撞上地球。
想起莎布曾经对自己说的话,里亚当即就意识到这是“旧日”结束前的最后七天,末日很快就会到来,旧人类将不复存在。
“嘎吱!嘎吱!”
“要来不及了!”在里亚身后,传来新的脚步声,他回头,看到一名举着摄影机穿着褐色大袄的男子气喘吁吁地朝着自己跑来,胸口处还挂着一枚工牌。
骇浪媒体记者,白闻涛】
正当里亚观察他会不会在自己面前停下时,这人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而后向着一栋楼跑去,索性距离并不远,里亚便也跟了过去。
他们一路跑上了六楼,由于低温和某种不可言状的磁场影响,大多数的先进电子通讯设备不能再被使用,就连电梯也停止了运作,故而等白闻涛抵达六楼的某一个门前时,他已经快累得摔到在地上。
很显然他的体质不太好。
“砰砰砰!”
“穆教授,教授你在吗?”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教授!?”
“不用再敲了。”
“吱呀”一声,被称为穆教授的人打开了屋门,他的头发杂乱,戴着厚重的眼镜,明明真实年龄才四十左右但显得却像是五六十岁。
随着他的开门,屋内一股热浪也扑面而来,白闻涛伸长脖子,发现这位教授在屋里烤火。
没错,就是烤火,他把供暖装置全部打开,并且就在客厅中间用装在盆里的废纸升了一团火。
“进来吧,记得把门关上,我不耐冻。”
穆文给这位记者倒了一杯水:“记者朋友,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穆教授,我听说您一直在研究通过更改星体磁场来改变陨石轨道的方法,我在读研期间也对这个项目方向有所了解,希望能协助您。”
“协助我?”穆文忽地笑了一声,面容愈发苍凉,“可是没人认同我的方案,他们都认为改变太阳磁场这是不可能的事,如你所见,我被那些人认为得了老年痴呆,只能在家里混吃等死。”
“真的不可能吗?”
白闻涛没有喝桌上的茶水,他拿起自己的摄像机,让穆文观看自己拍摄的照片。
里亚见此也默默凑了过去。照片拍摄的是大海。
第一张照片,波涛汹涌的大海已经因为低温彻底成了冰川。
第二张照片,一只手放在了冰层的表面,而冰层也以那只手为中心出现裂痕。
第三张照片,海水从冰缝中渗出,那只手在距离它们一米高的地方,而水居然逆流了上去。
第四张,一只手对着滔天的巨浪比了一个剪刀。
见此,穆文的神情变得十分古怪,他看向记者的脸,似乎是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而白闻涛只是露出略显靦覥的微笑。
他缓缓脱下自己厚重的袄,撸起卫衣的袖子,向教授展示了自己手臂上那些沟沟壑壑的鳞片。
“教授,污染已经降临了,除了科技,我们还可以动用一些非常手段。”
“为什么连你身上也出现了异变!?”
穆文突然情绪不稳地抓住了白闻涛的手,他用的力气很大,几乎要将对方的手给捏碎:“你还这么年轻,也要死了吗?”
“没办法啊教授,最终我们的宿命都是死路一条。”
“但有一个方法能让人类活下去。”
年轻的记者将相机放在桌面:“我们来合作吧。”
“合作?”
“对,合作!那些人不认可在末日即将来临时身体病变的人群,可我却认为这是基因的一次大型进化。
想想若是癌症患者不会死,他们的细胞又会进化到何种程度,这不就是生命密码的奇迹吗。”
白闻涛有些病态地摩挲着自己胳膊上滋生的那些如同一颗颗肉瘤般的鳞片。
“在对抗末日的同时,我们也应该为自己想好后路。
身上被辐射影响出现异变的人相比其他人,表现出了强悍的生命力与超乎寻常的能力,我假设这就是传说中的异能。
假设,我是说假设让世界上所有人都接受这种辐射的感染,我们是否能全部存活?”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穆文面色不善地盯着他:“如果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事,那就滚出我的家,疯子。”
“为什么不接受!”白闻涛忽地一拍桌子。
“明明教授您也成为了被辐射感染的人,不然他们也不会把您赶出实验室。
啊……这些都是听我读研时的导师说的,毕竟我和他的关系还不错,即便是在毕业后也时常保持着联系,他说,让我注意少接触那些身体出现异常症状的人,包括您。
可是教授,我是自愿被辐射污染的,我也知道您的能力完全不该受到任何埋没。”
白闻涛笑着:“毕竟,很少有人的能力能够影响太阳,尽管代价是极端怕冷,但我却认为您应该和我合作,这都是为了全人类未来共同的命运。”
“穆教授,我甚至还在国外找到了一些和我们一样遭受辐射污染的人,他们里面有控制疾病的医生,有带来死亡的女士……都是一群愿意为了人类大业付出的高端人才。”
穆文眼神冷漠地盯着他,似乎要将这个人的脸盯出一个窟窿。
“我听我的同事也就是你的研究生导师提起过你。”
白闻涛微笑:“那他对我的评价如何?”
“他说你不适合做科研,你是个能笑着解剖腐烂人体还偷偷在半夜切开自己肚子观察后再缝合的变态。”
“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记得我给出的理由是没拿稳菜刀切的。”
“你不该把每个人都当成白痴,混不到博士也是活该,出去吧,我宁愿在这里烤火烤到一氧化碳中毒。”
白闻涛不可置信:“难道你以为凭借人类那点科技手段就能解决灾难?”
“比那些微不足道的异能靠谱得多,最起码不会突然在某一刻变得极端失控,然后像野兽一样胡乱咬人。”
穆文站起身,看着面前的男子突然变得如同鲨鱼一般的尖瞳和三对不断开合的鱼鳃。
“你现在已经不像人了,等污染再严重一些,失控的你就会和陨石一样成为人类的灾难,还不如趁着清醒的时候找个地方把自己关起来。”
“我最后说一次,走吧,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他走到门边重新将门打开,但白闻涛却没有任何动静,当穆文疑惑地看向他时,却发现这人竟然满嘴长出尖牙,嘴角开到耳后根狰狞地朝着自己袭击而来。
穆文没有任何动静,只是眼神轻飘飘地转移到里亚身上,里亚一惊,还以为他在看自己。
但那个眼神又仿佛只是个错觉,这位教授只是伸出手,毫不费力地便捏住了白闻涛的脖颈,而后直接将他像丢垃圾一般丢了出去。
“砰!”
他重新关上门,走到火堆边向里面添加废纸,那些纸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带有蚊香图案的太阳。
里亚站在这个人身边,盯着这个人审视了半晌,忽地惊觉他很有可能就是过去的光耀旭日。
再联想到光耀旭日与深渊从不对付,莫非刚刚的那位记者就是深渊本尊!?
“祂们曾经居然是这样的关系吗……”
里亚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的七天,穆文教授仍旧蹲在屋里烤火,只是温度越来越低,他也越发畏惧严寒,往往要把自己的手彻底伸进火堆,才能汲取一些难得的温暖。
再然后,火焰已经无法在绝对零度的环境中燃烧,穆文教授把自己蜷缩在一层又一层的被子里瑟瑟发抖,被子外以及墙壁上都挂满了厚厚的冰霜。
他颤颤巍巍地看着电视,看着新闻报道人类已经发明出了足以影响陨石的武器,并成功使其偏离了原先的轨道。
这是好消息,但是新闻只播放了一半电视就停电,备用电源也失效了。
全世界电力失效,穆文觉得这是温度过低而导致的问题,他待在被子里思考了很久。
好消息应该告诉所有人,让大家不必再四处恐慌,现在电力失效,也只能靠着人来传声。
他得告诉人们——
我们要胜利了,再坚持一下,我们不会死,所有人都会活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