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晚间十点,正是香江夜生活最热闹的时候,但不知是否和即将到来的盂兰节有关,这两日夜间都有乌云遮月,月色朦朦胧胧,霓虹也亮的黯淡些,四处灰扑扑。
唯有广场上为盂兰胜会搭建的花牌彩楼明晃晃的,不仅里面的戏台和法事台灯火通明,周边还用长竹挂起一圈白色的灯笼幡。
据说是给孤魂野诡们作为引路灯,让它们前来享受贡品。
那位巧神婆的摊位就在引路灯旁边,夜风一来,白色的幡条在她身后飘飘荡荡,好不应景。
她穿一身黑色大宽袍,看着面前一对小情侣,口若悬河。
“你看看你们两个,印堂发黑,隐隐一道血光冲天,是不是时运不济?有些东西不能不忌讳的嘛!”
“首先是你这条红裙,靓是靓,但过两日诡门开绝对不能穿的!红衣厉诡,听过的吧?不小心被诡差捉走就完蛋啦!”
“呐,还有这个肩膀,也不能乱搭乱拍的,人身上三把火,万一拍灭一把,很容易被游魂上身嘛!”
“还有还有,你们既然不想同下面的家人说话,包包上这个大大的铜铃铛就不能再挂,你们本来就倒霉了,再招魂到家就不好了!”
她这条湍流涌动的河又快又急,对面两个小情侣一点思考的空间都没有,靓妹先是扯了扯红裙,又赶忙把拥着的胳膊放开,最后又急急把铃铛扯下来。
看女友这么忙乱,年轻男子赶忙问道。
“都被你说中了,我们这两日真的很倒霉,怎么办啊阿婆?有没有什么化解的办法?”
阿巧婆一脸为难,最后从箱底翻出两包东西递过去,对着情侣的耳朵小声说了些什么,又送上一叠咒纸,靓妹郑重接过,从包包里拿出两张百元纸钞,感恩戴德的走了。
何子明和李督察他们在旁边看了半天,阿杰摇了摇头道。
“啧啧,这一对男女刚从棋牌室出来,连个笑脸都没有,肯定就是倒霉输钱啦,谁看不出来啊?就这样就能赚三百块?还是说她拿出来的那两包东西有什么乾坤?”
李督察不屑的笑了笑。
“哪有什么乾坤,就是两包普通的纸衣包而已,纸扎铺那边顶多卖二十文一包...”
唐心柔手背在背后,手指正翻动着,阿杰就张大嘴巴。
“那岂不是翻了三倍还不止?这一行赚钱也太简单了吧!”
看阿杰眼睛移不开,似是被这些灯笼幡迷了眼,何子明开口道。
“哪有那么简单,这位阿婆迷惑人心的口才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李督察点了点头。
“确实,方才我还感觉请神婆来帮忙录口供太儿戏了,现在看起来确实值得一试,林过云都给他阿妈烧纸钞了,肯定也是信这些的...”
说着他又回头看向唐心柔。
“之前质疑你,是我不对,sorry。”
他说的正式,唐心柔肌肉记忆,即刻立定行礼,刚收好钱箱的巧阿婆瞧见,赶忙开始收拾,看着走过来的警署众人,赔着笑脸道。
“各位大佬勿怪,我马上收拾走,不用开罚单那么麻烦啦!”
今两年盂兰节,环保署受洋派风气影响,担心纸灰散落影响环境,不够环保,因此不允许随意摆街摊卖纸衣,白天都联合军装警执法,被捉住至少罚款两千块。
阿巧婆自然不想触这个霉头,一股脑的将摊位上的东西往箱子里刨,旁边摊位的几个道士神婆看到了,也跟着一同收拾起来,胳膊舞动的速度竟比幡条飘荡还快些。
江忠义他们赶忙上前阻拦,说了半晌,阿巧婆才了解他们的来意,手里拿着纸包,两只眼睛左右飘动,嘴唇嗫嚅道。
“阿Sir阿,这‘请上身’是要耗费我本人功德的,而且你们要我请杀人嫌犯的家人上身,这更是有违天命,有损阴德啊...”
何子明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向她。
“几多钱?”
阿巧婆看他腕上手表闪出光彩,仰头笑道。
“我阿巧婆可是五好市民,既然是为民除害,那就打个最低折扣,只收你们三千块好了...”
说着她又吞了吞口水,指了指自己的摊位。
“只是旁人请上身至多也就花费两三个钟,听你们那位警员说,这次要耗费不少时间,那我这摊位岂不是...”
何子明直直看向阿巧婆的眼睛,满不在乎的看向周围几个摊位。
“一口价,五千块,不行的话我们找旁人也是一...”
“成交!”
不等他说完,阿巧婆已经重重拍了拍手掌,宽大的袖袍随着风不停舞动。
生意敲定了,何子明他们即刻就要带阿巧婆进去,她却支支吾吾的说要沐浴更衣,沐浴日月双辉后才能启动“上身”仪式。
何子明指挥阿杰他们帮着收拾摊位,随意抓了几包质量好些的纸衣包和元宝蜡烛,开口道。
“你是想找线人打探上身诡的个人信息吧?”
阿巧婆眼睛即刻瞪大,却听何子明继续道。
“不用了,去了警局,我们自然会把全套信息都给你看,保证比你能打探到的详细十倍。”
“那就好,那就好。”
阿巧婆讪讪的笑了笑,灰溜溜的跟着何子明走去警署方向。
后面的警员帮着阿巧婆把一箱箱东西都收拾好,一齐先搬运到办公室去。
唐心柔抱着的,是一箱女诡穿的纸裙包包,轻飘飘的,根本就没分量,她却落在队伍的最后面。
“糖心,过马路啦!”
“哦,来了!”
阿杰回头喊了她一声,她飞快应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地上掉落的铜铃铛。
跟上队伍,阿杰他们又在议论。
“我就说没诡的嘛,所谓的‘请上身’也是假的,要事先调查信息,我都差点被唬住了呢,幸好何Sir懂行!”
江忠义点了点头。
“我也没想到何Sir居然还懂这个,不过诡神这种东西,不管你信不信,敬畏之心还是要有的,毕竟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我们现在解释不了的...”
“也是...”
车流在红灯前停下,他们过马路回警署,原先的广场摊位上,一只小橘猫窜到灯笼幡下,被密集的纸幡条挠到了屁屁,尾巴高高翘起,做出防御姿态,随即就在幡条下原地转圈咬尾巴。
“喵~喵!”
“有东西追我!有东西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