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一边替林黛玉轻抚后背理气,一边道:“瞧瞧,我不说吧,你赌气,说了你又激动,还是好生将养着吧,何必管那么多闲事呢。”
林黛玉是何等敏感细心,闻言便觉话中有话,轻皱黛眉道:“若只是环儿夺得院试案首,你断不可能吞吞吐吐的,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的事,姑娘快喝药吧。”紫鹃有点不自然地催促道。
林黛玉站起来便要喊雪雁,紫鹃只好道:“姑娘快坐下来喝药,我告诉你便是了,老爷也不知为了何事把宝二爷打了一顿,听说下手挺重的,人都痛晕过去了,老太太还派人去太医馆请了太医。”
林黛玉不由吃惊道:“二舅竟下如此狠手,可是因为宝玉这几天不上学?”
紫鹃摇头道:“应该不是,宝二爷翘课也不是头一回了,有老太太护着,老爷向来也不怎么管的,即便偶尔训斥几句,也从来没试过动手的,更何况是把人打个半死,我倒是隐约听说是跟一个戏子有关。”
林黛玉闻言沉默了,紫鹃把药碗端到前者的面前道:“依我看,宝二爷身为爷们,却终日无所是事,不思读书上进,只管在后宅里胡混,调脂弄粉,如今还沾上外头那些……陋习,也合该受一顿狠的教训,日后若能改了,倒不失是一件好事,姑娘你也别理,只管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林黛玉叹了口气,自嘲般道:“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业,我自己不过是寄人篱下,又理得了什么?”说完将汤药喝完,又吩咐道:“咱们这里好像还有半瓶从扬州带来的伤药,你给宝玉送去吧,顺便待我问候一声,过几日我好些了,再去看他。”
紫鹃答应了一声,从箱子里找出那半瓶治伤的药便给贾宝玉送去。
在原著中,贾宝玉挨打的那次,林黛玉可是哭得眼睛都肿了,这时表现得倒是相对平静,可见由于贾环的出现,林妹妹的一颗芳心并未像原著那般全系在她宝哥哥身上了。
此刻,贾宝玉的屋内,一名姓王的太医正在给贾宝玉诊脉,最后开了一剂活血化瘀的汤药,留下一瓶治外伤的金创膏,又叮嘱百日内不能沾水云云,便离开了。
袭人给贾宝玉处理了伤口,眼见那屁股都打烂了,裤子沾在血肉中,不由痛哭了起来,晴雯和麝月等丫环也跟着抹眼泪,可见贾宝玉还是挺得人心的,不过大脸宝对身边的丫头是真的好。
好不容易清理完伤口包扎好,贾宝玉便沉沉睡去了,王夫人自是心疼到不得了,吩咐袭人等照顾好贾宝玉便离开了,回到住处,立即着人把小厮茗烟给叫来。
茗烟是贾宝玉身边的小厮,平时出入都由他跟随服侍,王夫人把他找来,自然是要问清楚怎么回事了。
此刻,王夫人坐在椅子上,一向慈眉善目的她冷沉着脸,目光凌厉,吓得茗烟跪在地上冷汗直冒。
“说,那琪官到底是怎么回事?敢有半句隐瞒,仔细你的皮!”王夫人声色俱厉地喝问。
茗烟战战兢兢地道:“那琪官叫蒋玉菡,是忠顺王府戏班里的一名戏子,那日冯大爷和薛大爷在别院里请客小聚,蒋玉菡也参加了,席上和二爷谈得十分投机,还交换了汗巾子,此后,二爷和蒋玉菡倒是偶往来,但绝不是二爷把他逗引出来的,是蒋玉菡自己攒了些钱,不想再唱戏了,于是在城郊置了田产,偷偷从王府溜出来过日子。”
王夫人皱眉道:“那忠顺王府的人为何会知道宝玉和蒋玉菡有交往?”
茗烟支吾道:“奴才也不清楚,不过薛大爷一直试图亲近那蒋玉菡,偏生蒋玉菡又不太搭理他,只跟二爷亲厚,也许薛大爷素日来吃醋,在外头瞎说也指不定。”
王夫人沉声道:“我听说那日聚会,环哥儿也去了?”
茗烟点头道:“环三爷的确也去了,而且是薛大爷请他去的。”
王夫人的面色更冷了,把茗烟挥退出去,王熙凤咬牙切齿道:“薛大傻子是個不防头的人,的确有可能在外头乱说,但是环老三人小鬼大,满肚子坏水,我看是他使坏的可能更大。”
当初为了逼使贾环向七皇子求情,王熙凤虽然表面上向贾环“服软”了,甚至跪下来道歉认错,但终究不是心甘情愿的,更何况贾环向七皇子求情也并未成功,最后她的娘家还是被抄家了,父兄也被削爵流放。
王熙凤现在把这笔账都算到贾环头上了,因为在她看来,贾环就是故意隐瞒七皇子的身份,设了个局去害王仁的。
嘿嘿,王熙凤就是这种人,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试想一下,要不是王仁贪心想抢夺冰淇淋的生意,即便贾环故意设局,王仁也不会一头撞进去!
本来是王仁自己咎由自取,王熙凤却把责任都算到贾环头上,再加上之前的种种恩怨,如今的王熙凤对贾环是恨之入骨,所以此时难免也认为是贾环在故意陷害贾宝玉,于是便在王夫人面前出言挑拨。
王夫人本来就顾忌贾环母子,担心二人威胁到自己正室的地位,所以她第一时间也怀疑是贾环使的坏,现在听王熙凤如此一说,更是深信不疑了,恨声骂道:“奴几辈养的小畜牲,真真是个害人精,若宝玉有个三长两短,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王熙凤趁机道:“我听说环老三考了院试头名,林之孝回报时,老爷高兴得很呢,连说环儿争气,还让林之孝取了一百两银子送去给环老三应酬呢。”
王夫人闻言面色更加难看了,同时也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再这样下去,日后贾府中还有自己和宝玉的地位吗?
一念及自己的儿子被打得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养伤,而贾环这个庶子却连夺三元,拿着老爷给的银子,在外面风风光光地宴客,王夫人便既伤心又愤恨,既担忧又妒忌,一腔妒火都快要喷薄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