蕲年宫,老朱到达这里之时,华阳太后正拿着一支毛笔饶有兴致的写着什么。
远远的看过去,此时的华阳太后就像是个普通的慈祥老太太。
但是,继承了原身记忆的老朱,可是一点儿都不敢小看这位秦孝文王的夫人,他的祖母。
这位在秦国政坛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老太太,才是秦国政坛真正的幕后大佬。
就连权倾朝野的吕不韦,在她面前,也不过是个打工仔而已。
“孙儿给祖母请安!”
听到老朱的声音,华阳太后才抬起头来,高兴的说道:
“是政儿啊!
快来,看看老婆子我画的是什么!”
顺着华阳太后招手的动作,老朱走到了她的身边。
到了她身边之后,老朱才发现,她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画画。
在她的笔下,一幅雄奇秀美的山水画已经跃然纸上。
这可让老朱吃了一惊。
从来穿越过来到现在,他见到最多的东西,就是青铜器、瓷器和漆器。
上面虽然有丰富的图案,但还不能称为完整的画。
完整的话,他见的最多的,其实就是各种地图。
像后世所理解的那种画,偶尔见人在木板上画过,但也粗糙的得。
华阳太后现在画的这個,算是他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幅真正的画了。
虽然画技还很粗糙,但已经有了一丝后世山水画的韵味。
“祖母这画浑然天成,韵味自生,真是孙儿见过最好的画作!”
听到老朱这么说,华阳太后明显很开心。
“哈哈哈,真的吗?
这还是多亏你造出来的纸啊!
你送来了之后,老太婆我就喜欢上了这个东西。
只是,每日抄写经书难免无聊。
偶然的工夫,老婆子我就发现,你造出来的这个纸,用来画画简直是绝了,比画在木板上面要好看的多。
所以,这不就迷上了嘛!”
“哈哈哈,原来这里面还有孙儿的功劳啊?
那孙儿明儿就让人多给您这送点儿纸!
但是,孙儿有个条件!”
“哦?
我们家政儿长大了啊,都会跟祖母讲条件了!
说吧,您想要什么?”
“孙儿想要祖母的这幅画,挂在卧室之中每天感受祖母的熏陶。“
听到老朱这么说,华阳公主大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
“你这个小滑头!
行,谁让祖母拿人手软呢,答应你了!
等我画完了,就送给你!”
听到华阳太后这么说,老朱抱住她一条手臂,做出一个撒娇的动作。
“祖母您可不能这么说,孙儿的东西就是祖母的东西,您才不用手软呢!”
听到这话,华阳太后认真的看了他一眼,才笑着说道: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哈哈哈,好啊,我家孙儿长大了!
对了,你说你喜欢这幅画,你知道这画的是哪里吗?”
华阳太后这么一说,老朱便认真看向了对方的画。
认真看了一会儿之后,他还真认出来了对画的是哪。
因为这个地方,他前世可太熟悉了。
但原身可没到过那个地方,因此,他作出一幅懵懂的样子说道:
“从这山势来看,似乎与我大秦的山韵味不所不同。
难道,这是祖母老家的山水?”
“哈哈哈,老婆子我早就知道政儿天生聪慧,果然不错。
您猜对了,这的确不是我大秦的山水,而是楚国的荆山!”
听到华阳太后直接承认了,老朱继续懵懂的说道;
“祖母这是想家了吗?”
听到这话,华阳太后又转头看了他一眼,才笑着说道:
“老婆子我嫁到秦国已经四十多年了,这荆楚的山水,也只能在梦里才能看到了。
现在啊,秦国才是我的家!”
听到华阳太后这句话,老朱开口说道;
“祖母啊,孙儿有个问题不知如何决断,想听听祖母您的意见!”
“哦?
还有你决断不了的事情啊?
那就说来听听吧!”
“嗯,事情是这样的!
今日在朝堂之上,丞相吕不韦上书说他年迈无力处理政务,请求将相权一分为三,分设左中右三相。
孙儿以为这个提法极好,便准备让吕不韦继续担任中相。
然后,孙儿问他可有左右二相的人选推荐给孤。
他便推荐了韩国公子韩非和李斯二人任左右丞相。
大臣们对于韩非任左相倒是没什么意见。
但是,对于李斯担任右相一事,却极不赞成。
孙儿不知该如何决断,便想来听听祖母的意见!”
听完了老朱的叙述之后,华阳太后却是笑着说道:
“我道您要说什么事呢。
原来您是要说朝堂之事啊!
既然政务已经交给你了,那一切自然是由你作主,老太婆我啊,就不掺合了。
咱们还是继续画这幅画吧!
你说你喜欢这幅画,那你倒是说说,这画好在哪里啊?”
听到华阳太后顾左右而言他,老朱也只好耐下性子来陪她看画。
说句实话,如果从技法上来说,这幅画跟老朱在后世看过的那些名画相比,向前进就是垃圾。
毕竟,这个年代,真的没有做画的条件。
画的出现,比纸的出现要晚的多,至于成熟,那就更是几百年之后的事儿了。
但是,华阳太后这幅画也并非全无优点。
或许是因为没有任何先例可以参考,这幅画反倒是透着一股古朴庄重的味道。
因此,老朱说喜欢这幅画,倒也不全是瞎说。
毕竟从他造出来纸到现在也没多久的时间,大部分都还在忙着用纸来写书。
还没有人舍得拿出这么大张的纸用来作画。
这幅画,也算是画中的鼻祖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倒也是极具收藏价值。
“孙儿最喜欢的,就是这画中庄重古朴的味道。
还有这山画相依,山中有水,水中有山,相互依存,孙儿倒是从中看出了一丝道法自然的味道。”
听到老朱这话,华阳太后明显极为开心。
“哈哈哈,没想到我这孙儿竟然懂的这么多。
你也研究道家之法吗?”
“诸子百家各有所长,孙儿当然都要有所研究。”
“嗯,孙儿做的不错,诸子百家虽有理念各不同,但都有其独到之外,孙儿切不可便听便信,取百家之所长为我所用,才是为君者应有的气量。”
“祖母一番话真是让孙儿醍醐灌顶,孙儿记住了!”
听到老朱这话,华阳太后用手指虚点了他一下。
“你呀!
你刚才说的没错,这画中的山水看似都是独立的事物。
但是,无论少了这山,还是少了这水,这幅话都将韵味全无。
相互依存、相互制约才是山水相处之道啊!”
听到华阳太后这话,老朱对着她一揖之后,才说道:
“孙儿明白了,谢祖母指点。”
“哦?
老婆子我可没有指点你什么啊!
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想法!”
看到华阳太后还在装糊涂,老朱笑着说道:
“祖母说的是,是孙儿自己悟到了,韩非和李斯二人之间虽有嫌隙,但都是法家弟子。
如果孙儿把左右二相交给他们的话,无疑是对天下放出了讯息,我大秦将要独遵法家。
如此一来,不利于孙儿取百家之长而用之。”
“嗯,你能想到这一点儿,很好!
那李斯是个有才华的,好好打磨一下,将来说不定能当你的左膀右臂。”
“孙儿知道了,之前是孙儿太急了!”
“嗯,你还年轻,记住一点,有时候啊,你越是想快,反而容易欲速则不达。”
“孙儿谨记祖母教诲!”
说完这话之后,他又接着说道:
“祖母,今天成蛟在朝堂之上.......”
他这话还没说完,却被华阳太后给打断了。
“政儿,朝堂上的事情,就不要跟我说了!
我只知道,成蛟是你的弟弟,也是我大秦的臣子!
其他的,我可就不管了!”
听到这话,老朱的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起来。
然后,他又接着说道:
“既然李斯暂时不适合担任右相之职,孙儿有意将右相之位交给昌平君,祖母觉得如何?”
听到这话,华阳太后却是头都没抬一下。
她一边专注的画着最后的几笔,一边说道:
“朝堂上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
你已经长大了,按你的想法去做吧!”
这话说完,她最后几笔也刚好画完。
然后,她才开心的说道:
“呼,刚才就觉得这话还有哪里不好。
现在有了这处留白,才算是一幅完整的画。
好了,送你了!”
听到华阳太后这话,老朱做出一幅兴奋的表情。
“孙儿谢祖母赐画!”
说完之后,便认真的将画收了起来。
而华阳太后这会儿,明显已经看起来很疲惫了。
她边打哈欠边说道:
“好了,你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快回去吧!
老婆子我年纪大了,睡意越来越重了,我要休息一会儿了!”
“那孙儿就先告辞,改天再来给您请安!”
“嗯,好!
去吧!”
拿着话走出了蕲年宫之后,老朱才彻底松了口气。
与老狐狸斗法,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老太太虽然看起来什么都没说,但其实什么都说了!
这也是为什么,老朱最后会提出任昌平君为右相的原因。
不仅仅是他能力强,在铲除嫪毐的政变过程中立下了大功。
最重要的是,他姓芈,乃是楚国公子,华阳太后的母族。
她为什么突然起意,要画一幅楚国山水?
这幅画说白了就是为他准备的。
当初赵姬和嫪毐俩人政变之时,其实并不是直接杀向他的宫殿,而是第一个杀向了蕲年宫。
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干掉华阳太后。
因为他们很清楚,秦王的背后站的就是华阳太后。
如果不把华阳太后干掉的话,就算他们干掉了秦王,最后得利的,也会是嬴成蛟,而不是他俩的那几个孩子。
所以,他们只能擒贼先擒王。
而华阳太后在这个时候副这一幅画,其实就是在告诉他,有莪们楚国一系,才有你嬴政的今天,你不能忘本。
她之所以一直强调山水相依,其实就是在强调他们是一体的。
你要想成事儿,就离不开老太太我的支持。
而我支持你了,你又该怎么回报我呢?
老朱给的回报,就是昌平君熊启的右相之位。
而老太太也很给力。
最后为什么向他强调那幅画上的留白?
其实就是告诉他,你做的事儿,我很满意,以后,你可以任意施为了!
至于嬴成蛟?
老太太说的很清楚了,那只是他的弟弟,大秦的臣子!
老太太我可能偶尔会用他一下儿,但是绝对不会支持他!
可以说,这一波的交易,双方是皆大欢喜。
受伤的只有李斯一人而已,到手的右相没了!
满意的离开了蕲年宫之后,老朱刚一回宫,就看到吕不韦正等在这里。
“臣吕不韦参见大王!”
看到吕不韦艰难的行礼,老朱上前将他搀扶了起来。
“仲父快快平身,身上有伤,怎么不回去歇着呢?”
“大王,相权三分之事.......”
看到吕不韦是来说这个事,老朱将他迎进了大殿之中。
“进来说吧!”
进了大殿之后,老朱便将那幅画展开在吕不韦面前。
“孤刚刚从蕲年宫回来,这是太后赐给孤的画,仲父你看这画怎么样?”
吕不韦刚刚看到画的一瞬间,真的是大受震撼。
这幅画一下子为他打开了新世界,原来,纸还可以这样用?
不过,惊奇过后,他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在了画的内容上面。
早年经商之时,他几乎可以说是走遍了整个天下,对于各地的山川地貌,风土人情都有了解。
因此,他只是看了一小会儿,就认出来了,画上的内容正是楚国的荆山!
在认出了荆山之后,他马上就猜到了华阳太后的用意。
再看大王脸上的表情,他就知道,两人肯定已经是达成了一致了。
这让他不得不服气,华阳夫人,还是当年的华阳夫人。
奇货可居,一直是他生平的得意之做。
但是,夜深人静之时,他也不得不承认,真正在秦国呼风唤雨的大佬,其实一直都是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华阳夫人。
而他吕不韦,充其旦不过是华阳夫人手里的一颗旗子罢了。
正是出于对华阳夫人的忌惮,这些年里,即使是他风头正尽的时候,他也不敢去动楚国一系的大臣们。
上一次赵姬和嫪毐叛乱,知道那俩傻逼第一波先杀向蕲年宫之后,他差点儿没给吓死。
虽然他有门客三千,但他知道,他的这点儿力量,跟华阳太后能调动的力量比起来,真的是不值一提。
事过之后,他为什么急成那样,怕大王跟他秋后算账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怕那位华阳夫人报复他。
如今看到华阳太后跟大王貌似已经谈妥,他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大王,右相您是准备交给昌平君?”
听到吕不韦这话,老朱不答反问道:
“仲父觉得昌平君如何?”
“臣以为极好!
昌平君不仅才会出众,而且在前次平乱之中立下大功,以昌平群为右相,相信群臣应该不会反对!”
听到吕不韦这么说,老朱笑问道:
“那李斯呢?”
看到自己的心思被看透,吕不韦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李斯毕竟资历尚浅,还需打磨一番!”
看吕不韦丝毫没有要维护李斯的意思,老朱也放下了心。
“仲父这么晚过来,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这事儿吧?”
“大王圣明,臣是想和您谈一谈那烧酒的事!”
一听又是烧酒,老朱人都麻了。
“仲父不会又要喝酒吧?”
看到老朱反应这么大,吕不韦赶紧摆了摆手。
“不不不,大王误会了!
那烧酒虽然颇有豪爽之意,但太易醉人,实非酒中佳品啊!”
“那仲父为何还要与孤谈起那烧酒?”
“大王,以臣经营商贾之事一生之经验,那烧酒如果用好的话,不失为一条穷六国之计啊!”
一听这个,老朱马上来了兴趣。
“哦?
怎么说?”
“大王,臣昨日饮过那烧酒之后,发现那烧酒入口极辣。
但入口之后,腹中自生一股热气如烈火一般。
想那燕赵皆苦寒之地,而楚国又天气潮湿瘴气多生。
如果我们将这烧酒卖往他处的话,必为他们所喜。
而且,这烧酒还是治伤口发炎的神药。
以臣的经验,就算是一坛烧酒卖到一两黄金,那燕赵及楚国贵族,也必然趋之若鹜!
只要操作得当,用不了多长时间,那燕赵及楚国的金银,必将都归我大秦!”
吕不韦这话一说出口,老朱直接一拍大腿。
可不是嘛,赵国还好说,他的地盘基本在大明的河北一带,虽然冷吧,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但燕国可就惨了,他的地盘,基本已经到了大明那时候的辽东,那地方冷起来可是真能要人命。
还有那楚国,基本在后世的湖广一带,那地方潮湿的很,喝酒正好还能去湿。
这烧酒要是卖过去了,只要他们体会过一次,不怕他们不乖乖的掏钱。
而且,这玩意儿还能用来治伤,贵族们完全可以打着采购军需的名义来买。
他们家大王要是不同意,当兵的估计就得离心离德。
毕竟,这是真能救命的神药。
但要是他们家大王同意了,普通的将士们能用上多少不知道,可他们家的金银,可就要源源不断的流向大秦了!
想到这里,老朱正要拍板答应,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不对啊!
这酒可特么全是拿粮食造出来的!
以大秦这个时候的粮食产量,如果大量造酒的话,很可能钱还没挣多少,先把粮食危机给搞出来了。
从别国买粮?
别逗了!
根本不可能!
直接拿粮食换酒?
那估计交易量要大大萎缩!
该怎么样才能两全其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