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提的方法确实有用,也确实够狠。
但老朱怎么想,都觉得这方法缺少一个实话的根基。
说白了,这个年代的粮食产量,实在是太脆弱了,根本就支撑不起造酒业的发展。
以秦国的粮食产量,就算是拼尽了老命,也不一定够秦国自己军队的使用。
在老朱的看法之中,烧酒这玩意儿,首先是治伤的药,其实才是用来喝的酒。
当初他造这东西的时候,并没想那么多,只是想救韩非而已。
但是,他既然已经造出来了,那军队之中肯定是要给配上的。
毕竟,能多活下来一個老卒,秦国的战力,就要更强一分。
至于用酒来引诱别国贵族,削弱对方的实力,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他不可能本未倒置。
而秦国的粮食产量,并不能撑在这两个方向上同时发展。
所以,要想有额外的酒来实话吕不韦的计划,就要有额外的粮食。
最简单的方便,当然是从别国购粮。
但这个最简单的方法,其实压根没有什么实话的可能性。
还是因为那句话,这个年代的粮食产量,实在是太低了。
粮食对于任何一国来说,都是战略物资。
如果秦国真的从别国大批量购粮的话,只会向外传递出一个消息,秦国准备大规模备战了。
以现在秦国的实力,压着六国中的任何一国打的话,其实都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也仅仅限于一国而已!
如果让他一打六的话,灭掉的,必然是秦国。
所以,刚粮这个办法,只是看似可行而已。
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可行性。
他情愿不卖这个酒,也不愿意因为采购大量的粮食,而引起六国的警惕,这对于他将来的大计不利。
那这个办法就真的没有任何实话的办法了吗?
有!
而且也很简单,那就是提高秦国自己的粮食产量。
只要秦国有了多余的粮食,就可以用来造酒。
提高粮食产量的方法有吗?
当然有!
老朱的祖上,可以说是八辈儿贫农啊!
而且,他自己也真真正正的种过很多年的地。
想要粮食增产的方法其实就那几个,精耕细作、培植良种、勤修水利、优化农具。
这些方法,他全都会。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要在现在的大秦,或者说整个天下找一个最懂种地的人的话,老朱称第二,那是真的没人敢称第一。
就连诸子百家里面专门研究农业的农家,说实话也不配给老朱提鞋。
可是,问题出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老朱他虽然有一身种地的本事,可是,他没有工具啊!
比如说犁地用的曲辕犁,老朱对于他的制造可以说是烂熟于心。
可是,他没有铁啊!
至于用铜?
还是算了吧!
以铜的硬度,造出来之后,修犁的时间估计比犁地的时间还要长。
所以,绕来绕去,事情其实又回到了原点。
没有大量的铁来作支撑的话,他一切的设想都是空中楼阁。
想到这里,他就是一阵烦燥。
“公输家和墨家的比试进行的怎么样了?”
听到老朱的问话,吕不韦有点儿懵。
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咱不是在说向六国贵族卖酒的问题吗?
而且,关于公输家和墨家比试这个事儿,他还真是不清楚。
他倒是知道他家大王给了两家一家一处矿山。
量是,那两坐矿山被大王派去的大军围的跟铁桶一样。
里面是什么情况,他还真的不知道。
而且,对于两家的比试,他也并不是太关心。
他并不认为,两家真的能鼓捣出来什么东西。
此时听到老朱发问,他只能老老实实的答道:
“臣不知!”
听到这三个字,老朱的心里更是烦燥。
“行了,仲父先回吧,此事以后再议!”
看到老朱脸上的不耐之后,吕不韦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惹恼了他,便也只能先行退下。
“臣告退!”
吕不韦走了之后,老朱越想越是心烦,便开口说道:
“传王翦、蒙恬前来见孤!”
“是,大王!”
内侍传完了话之后,就又拐回来,站在宫殿的一旁伺候着。
等待王翦和蒙恬前来的空档里,老朱拿起一张纸想要把他前世的那些农学知识都给整理一下儿。
毕竟,他当皇帝几十年,已经不怎么有机会亲自下地了,有些功夫,终究是生疏了。
现在需要用到了,他还是需要好好的整理一下。
只是写着写着,想到铁的事儿还没有着落,他心情又烦燥了起来。
啪的一声,就将笔扔在了桌案之上。
他刚一把笔扔下,刚才那内侍就捧着一杯水捧到了他的面前。
对于内侍的这个举动,他倒是相当满意。
对于机灵的人,谁能不喜欢呢?
于是,他便随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老朱问话,那内侍强忍着激动说道:
“回大王,奴婢叫赵高!”
“赵高?
这名字不错!”
说着话,他也喝完了水,那内侍又自然而然的将水杯给接了回去。
这时候,他无意一瞅,发现那内侍脸上似乎是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
因为刚才对这个内侍的印像不错,老朱便随意了问了一句。
“你似乎有话要说?”
听到老朱这话,赵高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大王每天操心的都是社稷大事,岂是奴婢所能置啄的?
只不过,奴婢倒是也有一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听到这赵高果然有话要讲,老朱好奇的说道:
“在孤的面前,有话尽可直说!”
“是,大王!
刚才奴婢听到丞相关于烧酒的计策,说实话,丞相此计若成,真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只是.......”
说到这里,赵高又犹豫了,没再说下去。
这可把老朱这个急脾气给急坏了。
“只是什么?
孤既然让你说,你就心情的畅所欲言。”
“大王恕罪,奴婢这就说。
只是,奴婢觉得,丞相的计策想要实话,却是极为困难。”
赵高说到这里,老朱不禁挑眉。
“哦?
难在何处啊?”
“难在粮食。
以我秦国之粮,想要造酒,根本满足不了六国贵族的需要。
但是,如果从六国买粮,或者以粮换酒的话,六国必然警惕。
到了那时,很有可能得不偿失。”
听完赵高这番话,老朱不由的点了点头。
不错嘛,跟自己分析的并不多。
看来,是个有点儿脑子的。
不过随即,老朱的脸就冷了下来。
“跪下!”
听到这话,赵高条件反射一般的就跪了。
但是,他的表情是迷茫的。
他刚刚明明看到大王在点头。
而且那个表情明显是对于他的话很认可。
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但老朱并没有让他等多久,他冷着脸说道:
“孤是不是说过,宦官不得涉政?”
历史已经一次次的证明了,像宦官这些身体不全的人,平时看起来人畜无害。
但是,他们一旦掌握了权力之后,其变态的程度,真是耸人听闻。
历史上宦官造成的灾难,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当初身在大明的时候,他就严禁宦官涉政。
此时听闻赵高一番话之后,对于赵高的才能,他是认可的。
但是,越是这样的人,才越危险。
弄死他?
那倒也不至于。
但是,这个势头,他必须要给他止住,不能给他看到一丝参政的可能。
如果他还不死心的话,那就不要怪他狠辣了。
只是,他这话说完了之后,赵高却是一脸茫然的说道:
“没有啊!
大王您从来没有说过宦官不能涉政啊!”
赵高这一说,一下子就把老朱给弄尴尬了。
没有吗?
认真的理了一遍原身的记忆之后,好吧,还真没有!
不过,老朱可不会承认他记错了。
“既然没有,那就从今天开始加一条!
传孤的指意,以后我大秦只要存在一天,不论是什么原因,任何宦官都不得涉政,违者杀无赦!”
听到老朱这杀气腾腾的话,赵高扑通一声就瘫坐在了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生于隐宫,从出生那一天开始,就受到了无尽的嘲笑。
可是,他并没有自暴自弃。
而是利用一切的机会学习任何他能接触到的知识。
如今不过十几岁的年龄,不仅写的一手好字,而且单从断案以及对于律令的掌握这两个方面来说,他自信不弱于任何人。
就算是那些法家有名的人物,他也敢碰一碰。
凭着自己的勤奋好学,他从隐宫走到了咸阳宫,走到了大王的面前。
从一个不知名的内侍,混到让大王知道了他的名字。
而且,大王刚才还亲自问政于他。
他以为,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一直以来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
可是,让他没想到到的是,现实竟然这么的残酷。
就在他刚刚对于未来燃起希望之时,大王一道宦官不得涉政的命令,却又断送了他一切的希望。
他想不明白,大王为何这么残忍,刚刚亲手给了他希望,却在下一刻又亲手毁了他的希望。
想到这些,他的心中除了悲愤之外,也不由的闪过一丝愤恨。
只是,十多年的隐忍,早已让他学会了在任何时候都不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听到老朱的话这后,他作出一幅惶恐的样子说道:
“大王恕罪,大王恕罪!”
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停的磕头求饶。
“好了,起来吧!
只此一次,胆敢再有下次,你就再也不要在孤的面前出现了,懂了吗?”
听到老朱这话,他遮掩起眼里的愤怒,装作狂喜的样子跪谢道:
“谢大王天恩,奴婢再也不敢了!”
看到对方的态度还算恭敬,老朱只是淡淡的摆了摆手。
“好了,下去吧!
去看看王翦和蒙恬到了没有!”
“是,大王!”
赵高出去传讯之时,老朱看着他的背景不由的暗想。
这个赵高才情不错,尤其是大局观更是强的离谱。
既然不能让他涉政,要不,让他给自己那几个便宜儿子当个老师?
只是,让他当谁的老师好呢?
扶苏?
嗯,似乎不错啊!
自己将来不管打下多少基业,肯定都是要传给扶苏的,早点儿开始培养,倒是也不错。
标儿当年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还没等他想好要不要赵高给扶苏当老师,王翦和蒙恬俩人已经到了。
“大王,深夜召唤臣等,可是出什么事了?”
思路被打断了之后,老朱便抬头看向了他俩。
看到他俩行礼的位置比平时远了一点猁,老朱奇怪的说道:
“站那么远干嘛?
上前来!”
听到这话,两人对视一眼之后,才不情不愿的往前走。
看到他俩这个样子,老朱就觉得不对。
等他俩站近了之后,果然,俩人特么的又喝酒了。
“你俩的屁股不疼了?”
听到老朱这么问,蒙恬没敢说话,王翦则是赶紧捂着屁股求饶道:
“大王饶命啊,再打就真的打死了!”
“呵呵,我大秦的大将军就这么弱?
打屁股就能打死了?”
吐槽了一顿之后,老朱无奈的问道:
“那烧酒真的那么好喝?”
“好喝啊!”
刚说完这仨字儿,看到老朱又在瞪着他。
王翦便赶紧改口:
“也不是很好喝!
关键喝完了之后,他暖和啊,大王!”
听完王翦这理由,老朱是真的无语了。
烧酒这玩意儿,他是真的体会不出来哪好!
也不知道这俩货为啥就这么爱喝。
烧酒都能把这俩人迷成这样,要是他把黄酒造出来的话,俩人岂不是要彻底成为酒鬼?
噫?
要不然造点儿黄酒出来?
至少这玩意儿喝着不伤身啊!
想到这点儿,老朱就赶紧打住。
还是算了吧,黄酒特么的更费粮食!
还是说正事儿吧!
“公输家和墨家的比试进行的怎么样了?
分出来胜负了吗?”
一听他说到这个,俩人就在那嘎嘎直乐。
他俩这一乐,把老朱给弄迷糊了。
“笑什么呢?
他们两家比试的怎么样子?”
“哈哈哈,大王,不是臣想笑,实在是大王您这招太高了啊!
就一个小小的赌约,就让两家为您拼了命,臣真的是服了啊!”
“哦?
他们怎么拼命的?”
“大王您可能不知道,上一次他们入秦的,并不是他们的全部实力,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其他的成员,还跟以前一样,分散在六国。
但是,自从上次您和他们定了赌约,他们两家各接手了一座矿山之后,那公输家的家主公孙仇和墨家钜子田襄子就分别用纸写了一封信,把赌约的内容告诉了家族成员。
然后,他们家族所有的力量,都已经全部到了我大秦了。
如今,他们两家正在各自的矿山之上没日没夜的研究您给他们的图纸呢。
如果臣所料不错的话,近期应该就有好消息传来。”
听到近期就会有好消息传来,老朱的烦燥之情顿时一扫而空。
“此话当真?”
“大王,要不我们打个赌?”
心情大好之下,老朱也起了玩闹之心。
“哦?
你想赌什么?”
“臣就和您赌他们两家什么时候会有好消息。
如果二十天之内有好消息传来的话,就算臣嬴了,您就赐给臣一百斤烧酒。
如果没有的话,那臣就不喝酒了好吗?”
“哈哈哈,好啊!
那就回去准备吧,明天上午出发!”
“啊?
去哪?”
“去看看你的赌注啊!
从咸阳到矿山之上,二十天应该差不多了!
孤就去看一看,你到底能不能嬴!”
不怪他等不及,实在是铁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既然王翦说二十天内会有好消息,那还等什么?
第二天,三辆马车悄悄的出了咸阳城。
而在他们将要去的矿山之上,一间简易的草棚之中,公输家的家主公孙仇正在草棚之中不停的来回踱步。
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焦躁不安的神色。
从他们公输家混进墨家的细作反馈回来的消息,墨家那边已经有了极大的进展,最多几天的时间,对方就要把铁给炼出来了。
可是他这边儿,还差了一点点的火候。
明明他们的一切都是按照图纸上来的,可是为什么总是搞不成呢?
他能感觉到,他距离成功,已经只差了一层纸了。
可是,这一层纸,到底该怎么把他的捅破呢?
难道,我公输家又要输给墨家了吗?
不行,绝对不能输!
可是,到底该怎么办呢?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急急的闯进了草棚之中。
“家主,不好了!”
本来就在烦燥的公输仇,听到有人大喊大叫,一下子就怒了。
“喊什么?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都忘了吗?”
但那人此时完全没有功夫却管公输仇的愤怒,他哭着说道:
“公子,公子他.......”
说到这里,他已经是泣不成声。
而他这个样子,却把公输仇给弄的心慌了。
“公子他怎么了?”
“家主,公子他掉进了高炉之中!”
这一下子,公输仇听的是目呲欲裂。
他上前一步一下子揪住了那人的衣领。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家主,公子他,掉进高炉之中了,您快去看一看吧!”
听清了这话之后,公输仇手一松,那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公输仇放开那人之后,身子往后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之后,他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风一样的就从草棚之中跑了出去。
等他到了地方之后,才发现现场已经乱做一团。
此时的公输仇,哪还有一家之主的风范,他的头发散乱,脸上的表情像是疯了一样。
“我儿呢?
我的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