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轻寒?她也在渠阴?”
“阴山府山门巡管司监事……居然还是同僚。”
听得衙役来禀,王恒有些意外。
不管是前身还是他自己,都不曾关注过季轻寒的情况,来到此世之后,更也只在云州城见过一面,还由此断了关系。
他自然想不到对方会出现在此。
“道正,可要小人请她进来?”衙役小心翼翼道。
渠阴变故如此,吏役之辈,又多见风使舵之人,自然不会看不明白形势,
如今王恒这位道正,才算是真正坐稳了位置。
如无意外,往后没他命令,旁人想要进入道司衙门,衙门上下,除去陈阳这主簿之外,都不会有人敢自作主张。
王恒适应也快,罢了罢手道:“此乃我一位故人,我自去迎接便是,今渠阴动乱尚未稳定,你得看守衙门要紧。”
“唯!”
……
“季监事,久违。”
王恒迎出衙外。
果见季轻寒高挑身影正在门口等候,他笑了笑,态度依旧如同灵砂坊初见对方那般客气。
季轻寒眉心微凝,尤其听得王恒称呼,不自觉微叹了叹。
拜道:“山门巡管司监事季轻寒,见过王道正。”
阴山府山门巡管司,层级上自然是要比渠阴县要高的。
但那也只是对其中两位正副道判而言,一个监事,或许有些权位,但比之一县之主,便有不如了。
且不说二人之间的关系,即便没有此前灵砂坊中因果,季轻寒这份客气,王恒也能受得。
“未料季监事同王某还是同地为官,倒是叫人有些意外。”王恒又笑了笑。
紧接着,不等季轻寒再说,又道:“难得故人来访,倘使季监事并无其他事情处理,不如入内再叙如何?”
“有劳。”
面对王恒如此公事公办的客气态度,季轻寒有些无奈。
但她此来,专就是为了王恒而来。
即便自己也觉得如此前倨后恭的做法,心中亦有不适。
可想到家族利益,以及身上要差,也只能强行压下心头尴尬,应邀入衙。
王恒大抵看出了对方应该对自家近期经历有不少了解,而且心有所求,是才显露这般姿态。
不过心中并不十分在意。
前身的确是欠过季氏不少恩情,哪怕是他,早前还在云琅道院时,也蒙季轻寒相赠那二百宝钞,才得以购置定魄丹,得到乱神镜主授法。
哪怕当时季轻寒为了让季氏撇清与他之间的关系,到底并无苛待,谈不上什么怨气。
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因此别说季轻寒此来态度极为客气,哪怕冷面而来,为了结早前人情,他也不会恶言相向。
~~
二人一路行入衙中,却无谈话。
不一会儿功夫,便到了衙门内一处道司官员议事专用的厅堂。
王恒将人请入座中,见气氛略显沉闷,看了看季轻寒那表情有几分僵硬冷艳面容一眼,沉吟道:“闻山门巡管司乃是府司直辖,衙门所在,虽不在府司正署,亦是立于阴山城左***素相关差遣,也都与阴山各地修行门派、江湖帮会有关。季监事此来渠阴,可是有什么要紧差事,须得我渠阴县司配合?”
“倘若是衙门权职能帮到之处,还请直言便是。”
季轻寒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拜道:“我此来其一却是有公务在身,想要寻求衙门相助。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却与道正有关。”
王恒眉头一挑。
已然有些猜测。
果然。
他还未曾回应,便见季轻寒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玉简,低头一奉道:“此一枚玉简,乃是我季氏以平阳江中所得灵砂玉石,合独门炼法打造,并非正经法器,却有明辨来历之效。”
“此物本是族中赐予我调用季氏修行资源之用,虽能够调取的资源也是有限,但因我身份特殊,一时调用一名神魂修士炼法半年所需资源之等价,还是不成问题的。”
“早前云州城中,我因道院变故,断了道正供给,多有得罪之处。如今愿以此物赔罪,倘若道正近来修行之上,有何资源需求,可于此简之上书就,传回族中之后,季氏之人,自会亲倾力搜集。”
“还望道正能够收下。”
王恒一怔,略有几分愕然。
对于季轻寒想要缓和关系的想法,他是有些猜测的,但如此手笔,还是让他意外不小。
他愣了一会儿,忽然摇头笑道:“季监事好意,我心领了。”
“可监事此举,未免太看低我王恒了些,王恒自认并非什么胸襟开阔之人,但也不至小肚鸡肠之辈,又如何会怨恨季氏早前所为?”
“何况在那之前,我的确深受季家恩惠。灵砂坊内,我亦有言,此恩断不敢忘,若季氏需我相助,更不会坐视。”
“王恒的确不曾见过这般多的财货,可这一份资源虽好,与我却无关系。这一枚玉简,监事还是收起来吧。你有何事须得我来相助,只管直言便可。”
“若是王恒可为之事,自然不会推拒。”
见季轻寒似有几分讶然的抬起头,他又自叹道:“我明白季监事的想法,无非牵挂家族,担心我这起势之人得势猖狂,为难于你家。”
“关于此事,你可以放心,我两家本是世交,即便不算早前恩惠。单凭这一份关系在,只要季家之人,日后不与我为难,我也绝不会同你家作难。”
季轻寒一顿,她所求自然不止这個。
除了不希望王恒记恨自家之外,她还有一个想法,便是重新搭上人情关系。
若单独是为了她自己,她当然是不会来此的。
以她的脾气,做了就是做了,不会做这等前倨后恭之举。
即便王恒真是什么气量狭小的人,崛起之后转过来要对付于她,她也愿意承担后果。
但牵扯家族,这就不是她能任性的事情了。
而且她更清楚,怎么样做事,对家族利好最大。
如今王恒不仅成了渠阴道正,还搭上了陆鼎的关系,如此身份背景,就算是云州大世家,至少明面上也不敢怠慢。
若能与王恒重新交好,对于季家而言,是有着巨大好处的。
想到这些。
季轻寒咬了咬牙,便准备再加上些筹码。
这时,王恒却站起身来,若有所指道:“我明白季监事是为家族着想,可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我早年还在登阳府时,时常同淑娴玩耍,没少听她说起过季监事为人。”
“在她口中,她的姐姐,乃是个要强之人,为人更是坚韧持正,外人难以动摇其心。我与季监事,许多方面自然不同,但一些性格上,却不得不说有几分相似处。”
“所以莪想季监事应当也不难理解我此时心中想法。”
“你若有事需我相助,眼下即可开口,你我坐下慢谈不迟。倘若是要动摇我之心念,只怕我就不能再作陪了。”
季轻寒蓦然抬起头来,望向王恒,一双眸子略带恍惚,面色更见复杂。
半晌。
方才微微一叹,直起身子,将那枚玉简收了起来。
她施了一礼,原本那还有几分僵硬的声音,终于恢复到曾经王恒感受过的清冷语气:“道正心意,我明白了,不敢再有强求。”
“但关于山门巡管司差务,还望能够相助一二,轻寒在此谢过。”
王恒坐了回去。
抬手请道:“监事坐下再说不迟。”
这一次,季轻寒没了扭捏,爽利坐定,正色道:“我身上差遣,却同横云宗有关,事涉几名域外仙城潜入我云州的暗谍,其中还牵扯到了一些朝廷大事。消息虽未十分确定,但有这个可能,已然非同小可,不好怠慢,为此我领命之后,才辛苦筹谋,可惜如今都未曾有所收获。”
横云宗?
王恒眉头微动,此宗之人,他倒是才接触过。
“其实关于此事,我早前本托关系,探得相关信息,闻此事与渠阴之地有些牵扯。为此我却费了心思,潜入横云宗山门细查,未料还没等有所行动,便听闻横云宗要派遣不少门人,来渠阴办差,我当时以为或许便是我所调查之事相关,没想到到了渠阴,才知别有变故。”
季轻寒说到这里,语气又有几分波动,顿了顿才继续道:“眼下我计划已乱,渠阴又生如此变动,短时间内却不好深入调查横云宗了。但王道正搅动诸方之能,我却亲眼得见,为此也才上门求助。”
“我可将此中相关,同道正仔细分说,只盼能得来几分助力,也好办妥这件要差……”
原来如此。
王恒还道季轻寒若只是简单知道一些他近期情况,刚才的态度,应该不至于这么的卑微。
如今听了这话,才知道对方居然混迹横云宗一行之中,亲眼见证了雾隐谷之事。
倒也真是机缘巧合了。
当然,现在想这些,也无意义。
前身的确受季氏恩情不少,若有能帮到的地方,他也不会拒绝。
哪怕此事同他这位渠阴道正,政务上其实并不太能牵扯到一处。
他想了想,道:“若无妨碍,还请监事细说一二,容我做些了解,王某也好做些分析。”
季轻寒也不迟疑,当即将此事相关,一一道来
……
不知过了多久,王恒才从季轻寒口中,把事情来龙去脉听了个明白。
他眉心微凝,思虑半晌,沉吟道:“倘真如此,此事的确不是小事。”
“不过眼下渠阴乃至阴山各地,正是动乱时候,即便你我有心细查,只怕也不好入手,暂时也只能徐徐图之,静待时机。”
“监事若不介意,不如在暂住县衙,容我回去仔细琢磨一番,再同你商议,如何?”
季轻寒也清楚如今李氏覆灭,阴山局势是个什么情况。
而关于手头案子,她也追索了不短时间,倒不差这一会儿。
于是点了点头,道:“此事不急,我身上也无他务,暂留渠阴,亦无妨碍。”
“如此再好不过。”
王恒亦是颔首,却是直接唤来一名衙役,吩咐给季轻寒安排住处去了。
等到季轻寒离开。
也才沉下心来,仔细琢磨起了对方所给的消息。
不过他所想的,不单单是解决这件案子,而是思考着,帮忙处理的过程中,是否又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帮助。
因为在他看来,此事既然牵扯渠阴地方,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助自己解决一些麻烦。
“横云宗、域外暗谍……”
“或许还真可以好生梳理梳理……不过此事不急,等我将炼形宝箓琢磨明白,筹划好修行安排后,再做分析不迟……”
他将心思,又转回了自身修行之上。
相比其他,还是自身根本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