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盯着那被乔暮踹了一脚的尸体，心跳急促，生怕它继续复活。

乔暮躲在诺亚身后，视野之中，鲜红色的文字从那尸体腹部的伤口里缓缓流出来，如同鲜血般洒满大地。

【死人走路在这里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真正的混乱还没开始呢，你最好祈祷自己死的时候尸体完整！】

“这是梦境还是真的？”

诺亚下意识问道，但很快又感觉到了自己的愚蠢，在这风暴之中，是不是梦境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恐怕是真的。”

阿心指了指那正微微颤动，好像接下来就要重新爬起来的那尸体。

“你见过这个人的长相吗？”

诺亚摇了摇头。

“梦境是以现实为基础的，你从来没听过或者见过类似的事物，那这东西就不会出现在你的梦里。”

阿心解释了一句，来到那尸骸旁边，检查了被乔暮踹断肋骨的身体，这时，尸体忽然直起身子，长大嘴巴，露出了黄兮兮的牙齿，似乎还想再说什么。

可黑发的少女两只手握住那脑袋，轻描淡写地一扭。

整颗脑袋被她摘了下来，只剩下尸体开始乱动，想要抓住什么。

阿心不慌不忙，抬起腿，结结实实地给它来了一脚。

啪——

那尸体翻了个身，从船舱的漏洞跌到了外面，依旧在缓缓抽搐，试图站起来，但外面潮湿，它动作僵硬，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只惊吓到了门外的恩雅，令这位暗金色头发的少女发出了细小的惊呼。

“你是谁？”

阿心手里提着脑袋，将其摆在地上，询问道。

“逃不掉，逃不掉，永远也逃不掉的。”

那头颅只不断复读，看起来并没有对外界做出正确反应的能力。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力量，可以挖开他的脑袋像翻书那样翻看他的记忆吗？”

乔暮问道。

阿心白了他一眼，又看向诺亚手中的那张云图。

“你看看那张云图里有什么。”

诺亚闻言，立刻展开手里的云图。

这张云图正面绘制的是和诺亚自己的那一份差不多的世界之帷的构造，只是其中一些浮空岛的位置有所不同，有一些诺亚自己的图上没有，有一些则只有诺亚的云图有，兴许是因为风暴的缘故。

他看了一会儿，也没找到有什么特别之处。

“背面好像有东西。”

阿心注意到这张图纸的背面似乎有文字，她提醒一句。

诺亚将其翻开。

那上面是他能够辨认的文字，诺亚轻声将其念了出来。

“风暴是没办法穿越的，我们都被骗了，这根本不是风暴......”

他念着念着，忽然感觉身后有人。

诺亚立刻回头。

他看到乔暮身后，有一個虚影正站在那里。

很明显，这并非真人，而是某种虚幻的造物。

与此同时，他们看到，这艘浮空艇里也出现了一些虚影，其中一个正好坐在那尸骸所在的位置，奄奄一息。

“放弃我吧，我的伤已经没救了，你们带着我只是浪费资源。”

濒死之人说道。

“对不起，明明你是为了拯救我们才这样......”

站在诺亚身后的人说道。

“没关系，都一样，我们根本没办法穿越风暴，把我留在这里，说不定我还能活在梦境之中，劝诫后来者。”

“嗯，那么，我们走了。”

站着的人消失在船舱门口，只剩下那坐着的一个人，独自迎接风雨。

“没想到，这里是一场巨大的梦境，我们都不过是梦境里的存在，他们白白死了......”

他呢喃着，很快，脑袋耷拉下来，彻底失去了生命。

但没过多久，那脑袋又抬了起来。

“不要离开风暴，不要离开梦境，那不是外面......”

他嘴里不断念叨，重复着。

虚影很快消失。

“我们都是梦境里的存在？”

诺亚看着上面的文字，这些文字歪歪斜斜，讲述的内容却不难理解。

整个世界之帷就是一个巨大的梦境，在这里生活的所有人都是梦境的一部分，一旦离开风暴，那么就会化为泡影消散。

死在这里的这个人估计就是在觉察到这个事实，并且在船队因此折损了同伴的情况下救了剩下的人，最后死在了这里。

乔暮倒是没有多震惊，从之前的种种铺垫过来，他多多少少猜到这风暴里的状况有问题，现在算是验证了答案。

他们之前所见的那巨大的爪子的主人可能都不是真正的天帷巨兽，而是天帷巨兽梦境中的存在。

这整个风暴都是天帷巨兽的梦境，落难者进入风暴的时候大半都已经死亡了，只留下自己的意志，成为梦境中的烙印。

所以，虹岛的居民，以撒船长，恩雅，可能全都是梦境的造物。

当然，只在风暴之中，这些人和实际上活着没有什么区别。

风暴中央的无风带相当于梦境的核心部分，相对稳定，看起来和正常的世界差不多，有一点儿超凡的因素，但不多。

世界之帷就是梦境的围墙，穿越风暴，就会进入梦境不稳定的部分，这里受到影响较多，会出现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事物。

而穿越世界之帷，就来到了梦境的边界，这里是最混沌的地方，生与死的界线被完全模糊，一旦离开，身为梦境造物的人类就会彻底消散。

至于乔暮的任务，他作为神选者，肯定是能够穿越雷暴，离开梦境的。

若是在梦境里惊醒了天帷巨兽，风暴也会因此消散，指不定乔暮的主要任务也能完成。

可这对于诺亚与恩雅来说，就有些残忍了。

他们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就此打道回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这一趟旅程作为一个秘密，这样，至少还能拥有普通而美好的一生。

恐怕之前的探索队伍也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没有戳破这个梦境的谎言，告知虹岛的大家。

另一个选择，就是去往风暴的另一端，哪怕可能会就此化为泡影，哪怕可能粉身碎骨，但或许，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他们并不是梦境中的死者，而是刚刚来到这片风暴的人，那么就有机会离开。

“不，不对。”

诺亚摇了摇头。

“恩雅和希达有可能还活着，船长说不定也还是本人，但我......我肯定是没办法离开这里的。”

他看向众人。

“我出生在虹岛，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无论如何，我是永远不可能离开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