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周宗砚被一通紧急的公务电话叫走。
顾予笙百无聊赖地回到病房,好在三位长辈之间的谈话已接近尾声,临走前,老爷子特意让她留了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周爷爷并未提及她和周宗砚的婚事,而是如茶余饭后般问她:“此行去国外,日益相处,顾丫头觉得宗砚如何?”
要她评价自己未婚夫?
顾予笙浅浅一笑,“周爷爷是看着周宗砚长大的,他的品行以及能力,您应该最清楚。”
老爷子听完却罢了罢手,笑道:“我想听的是,在你心里,私底下,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私底下。
顾予笙想到在港城的一幕幕。
这能说?
她思绪微转,轻轻叹了口气。
老爷子挑眉:“为何叹气?”
顾予笙眸子垂下,表情有些惆怅,她说:“周宗砚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差,太强势,也太独断专行。”
脾气差。
京城权贵圈里,谁人不知周家太子爷是出了名的温文尔雅,别说对女人,就是生意场上,也从来八风不动,几乎没有疾言厉色过。
现在却有姑娘说他,脾气差。
老爷子眯着眼笑了笑,点头,示意她继续。
还要听?
顾予笙绞尽脑汁地去挖掘某人的缺点。
勉强吐出几个字,在末尾补充一句:“理性至上,做任何事都懂得权衡利弊,哪怕是对身边人。”
她知道老爷子想听什么。
于公,他担心周家继承人过分沉溺于儿女情长。于私,他又希望自家长孙孤寂的内心,能保留一块温柔地。
此番问话。
不过是想从她口中,探寻到两人感情已发展到何种程度。
周家长孙需要妻子,却不需要爱人。
可以对婚姻精心呵护,却不允许对爱情要生要死。
顾予笙终于能理解,舅舅所说的一小部分,究竟有多小。
从医院出来,搭着父亲的顺风车,去另一家医院看闻今。
下车时,顾邺唤住闺女,语气温和道:“别想太多,婚期还有半年,想做什么放心大胆地去做,爸爸为你护航。”
他以为老爷子特意把闺女留下,是在变相催婚。
顾予笙扯出抹笑来,只说:“谢谢爸爸。”
顾邺:“去吧,晚点打电话,让司机来接。”
女孩点头。
这次,在住院部楼下遇到舅舅。
谢南津甩上车门,单手抄着裤兜朝大厅走,一抬头,冷不丁对上外甥女清凌凌的注视。
看她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不由轻笑:“闻今什么时候换助理了。”
顾予笙撇撇嘴,“所以舅舅作为老板,来看公司旗下生病的女艺人,两手空空,连束花都不用买的?”
“......”
小丫头片子,胳膊往外拐,伶牙俐齿。
电梯里,谢南津熟练地按下五楼,语调漫不经心道:“上次送过花,被拒绝,她说自己花粉过敏。”
花粉过敏?
什么时候的事。
认识整整八年,顾予笙怎么不知道自己闺蜜对花粉过敏。
自然,她也没去多想。
以为只是舅舅不想买花而故意找的托辞。
单人病房里,阳光透过窗帘,斜斜照进来。
做完手术的闻大明星,今日气色格外红润。
顾予笙将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的间隙,不经意瞅了瞅,发现这虚弱的病号居然化了妆。
淡妆。
清透,薄雾感。
简直不要太美。
谢南津自进门后就在接电话,修长身影立在窗前,衬衫西裤笔挺,一手搭在阳光明媚的窗沿,贵公子翩翩之姿,惹得过来换液体的护士频频偷瞟。
对此,闻今早已见怪不怪。
接过闺蜜递来的苹果,她气定神闲地说:“吃不了。”
啊?
顾予笙迟钝两秒,拍了拍脑门,面露懊悔:“差点忘了,你刚那啥。”
排完气。
禁生冷,只能吃流食或者半流食。
恰在这时,病房外有人敲门,谢总订的粥到了。
餐盒上印着城西“荷记”的门店标志,是老京城一家口碑极好的养生粥铺。
中午十二点,谢总竟让人横跨十几公里,从城西到城东,买了这么一份适合病人的半流食。
顾予笙收回刚才的话。
舅舅是位好老板,冤枉他了。
谢南津接完电话转身,外甥女将削好一半的苹果递给他,“舅舅,吃水果。”
他温声:“不吃。”
正喝着粥的闻今,闻言慢慢掀起眼皮,在某人那抄在裤兜处露了半截的手上划过一眼。
谢总有轻微的洁癖。
这里是医院,他能吃才怪。
不过闻今倒是无法理解,一个男人虽有洁癖,身边却从不缺女人。
看来谢总的胃,比他的身体矜贵。
小助理拎来午饭,顾予笙将就着吃了几口,谢南津未久留,叮嘱让闻今好好休息,就拿起外套准备走人。
快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女明星的一句:“劳烦谢总探望,等身体恢复好,我会尽快复工。”
谢南津步子微顿,拧了拧眉,侧头。
淡声交代:“谨遵医嘱,不准提前出院,有什么闪失,我追你的责。”
这话是对闻今助理说的。
小助理一听,连忙保证:“放心吧谢总,我一定把今今姐看得死死的。”
闻今:......
谢南津走后,顾予笙凑到跟前,狐疑道:“你跟舅舅之间有点怪。”
“什么怪。”
“好像很熟,又好像不熟。”
嗯嗯。
小助理在旁边狂点头,因为她也有这种感觉。
闻今哼笑:“把‘好像’去掉,我跟他不熟。”
不熟?
会专程派人去城西买粥?
顾予笙一脸‘我就知道你还有事瞒着我’的表情。
大明星装作没看见,扭过头去,盯着上面滴到一半的输液袋,发呆。
算了。
问不出个所以然,她便不再追问。
陪着闺蜜在病房里待到下午五点,家中司机打来电话,说已经到医院门口。
顾予笙起身,“我先走了,你好好养着,明天再来看你。”
“约会去?”
“约什么会,周老板忙得要死,我直接回家。”
闻今挑眉:“这才热恋几天,就进入冷却期了?”
冷却。
她凝神,觉得这两个字,仿佛戳中了她的某根逆骨。
走出医院大门,坐上自家的车。
刚驶出单行道减速带,搁在旁边的手机便响。
顾予笙默住两秒,按下接听。
听筒里,传来男人温沉低嗓,“让司机在前面路口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