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顾予笙起床的首要任务就是在购物超市APP里下单。
她要赶在谢女士和老顾抵达麓山前,将空荡荡的冰箱塞满,以此证明她有在认认真真自己做饭。
然而万事俱备,却在最后配送环节掉了链子。
骑手打来电话,说路上出了点交通事故,可能会比预计时间晚到半小时。
她心头一凛,连忙回复三个字:“没关系。”
挂断电话后,顾予笙埋头打开APP,默默取消订单时效赔付那一栏的选项。
舒了口气。
看来天不助她。
现在是早上八点半,她人已经在麓山,车子刚驶入车库。
没办法,只能调转车头,以最快速度赶去公馆附近的生活超市,临时补救。
结果等她拎着菜回去,恰好在房门口遇到正拿钥匙开门的谢女士。
见闺女累得气喘吁吁的样子,谢茵诧异:“起这么早,晨跑?”
顾予笙讪讪。
下刻,母亲瞧到她买的菜,才恍然。
以前在家里,每逢节假日她会睡到自然醒。
所以面对此情此景,谢茵觉得像在做梦。
打开门,母女俩拎着菜进去。
果不其然,目睹完那比脸还干净的冰箱,谢茵明白了一切。
看破不说破。
谢茵一边安置着蔬菜和水果一边问:“近些日子跟宗砚见过面吗。”
岂止见面。
都住一个屋檐了。
顾予笙走上前,抱住母亲手臂晃了晃,“妈妈,爸爸今天怎么没来。”她转移话题。
“原本要来的,临时被周老爷子一通电话喊去了老宅。”
“老宅,爸爸也去了!”她嗓音拔高。
谢茵不明所以地看她一眼,“除了你爸,还有谁?”
“没,不太清楚。”
顾予笙淡定地装傻。
心里却在打鼓。
总感觉不像是巧合。
过了一会儿,骑手将菜送到。
看着放在玄关处满当当的一箱食材,谢茵无言半晌后,只剩叹息。
今日天气甚好。
刚过十点,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在身上暖意洋洋。
不过,顾予笙此时的心情却没那么放松。
因为母亲已步入正题,开始聊起她和周宗砚的事。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思想开放,但婚前同居,无论放在周家,顾家,或者谢家,都从未有过这样的传统和先例。”
谢茵尽量缓和语气,不想给闺女造成心理上的负担和压力。
临走前,她作为妻子,也尝试过开导丈夫,让他放宽心,毕竟时代在进步,他们不该将老一辈的想法强加给下一辈。
可老顾听完,神色并未有所好转,只说这件事他另有考量,嘱咐她,到了麓山要好好找闺女谈谈。
事情不大,但老父亲心里那关,却很难迈得过。
现下,母亲语重心长的话,让顾予笙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默住片刻,她轻声问:“爸爸很生气么。”
看女儿神情忐忑的样子,谢茵心软了,温和宽慰道:“没生气,只是在想,该怎样应对当前这个局面。”
顾予笙忍不住道:“怎么应对,要我提前嫁人吗。”
解决同居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她和周宗砚马上去登记结婚。
合理合法,老顾就放心了。
说来说去,这无疑又是在变相的逼婚。
她很反感。
但这次,顾予笙的确是误解了自己父亲。
在整件事情中,其实顾邺才是最难做的。
完全放任不管,他办不到。
如若管得太严,激化父女矛盾,更不是他愿意接受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
顾局这回是真的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取舍。
和母亲聊到中午,桃姨做好饭端上桌,母女俩暂时中断话题。
顾予笙冷静下来,知道不能硬碰硬,便在微信里询问周宗砚,今天回老宅是否一切顺利。
她有预感。
老顾被叫到周家,恐怕不仅仅是跟老爷子谈公事。
地震波不在麓山,而是老宅。
下午,送走母亲,顾予笙看了眼仍未收到回复的微信,心里难免焦灼,也顾不得太多,迅速锁好门,就驱车去了南悅府。
回去后,却被佣人告知,先生未归。
顾予笙立在玄关处,无助又茫然。
另一边,谢茵在下午四点左右,听到院子里传来汽车引擎声。
顾邺从周家回来,脸色看上去好很多。
她知道,这件棘手的事大概已经得以解决。
至于处理的前因后果,却着实令人意外。
当时例行谈完公事,老爷子屏退屋中所有人,唯独留下顾邺与周宗砚。
他没想到,关于俩孩子同居的事,老爷子知晓的比他还早。
更没预判到,佣人将门合上的下一刻,未等当事人开口,老爷子雷霆震怒,当着他的面,便直接一盏滚烫的茶水砸向自己长孙。
青花瓷片碎了一地。
管家在门外噤若寒蝉。
即使是见惯风浪的顾邺,面对这样一幅场面,也一时惊在原地。
茶水冒着热气,毫无偏移地硬生生撞上周宗砚肩膀。
室内暖意十足,他仅着衬衫的肩头,黑色布料顷刻间浸湿透底。
空气瞬间凝固下来。
顾邺屏住了呼吸。
静默一阵。
老爷子才缓缓坐回到椅子上,先对自己的管教不严,向他道歉。
作为学生,顾邺哪敢将姿态端得这般心安理得。
何况,此事本身并未严重到如此地步。
顾邺看了眼站在中堂的周宗砚。
后者气场沉敛,神色纹丝未变,仿佛对刚刚那盏茶承受的心甘情愿,但同时亦在无形中,表明自己对同居一事的执着态度。
见他那副铁打不动的样子,老爷子气到极致,指着直骂逆子。
本以为只是骂一骂则已,谁料老爷子突然猛拍桌子,放出狠话,要卸了周宗砚的执行董事之位,下个月发配到纽约分部投行做副总。
听到这里,顾邺终于坐不住了。
此时,谢茵心脏也高高提起,“然后呢,你是什么反应?”
顾邺睨着妻子,露出明知故问的表情,“作为老丈人,你觉得我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婿被发配到纽约去?”
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而且,他无法容忍自己闺女刚谈恋爱,就要与未婚夫面临异地恋。
老爷子当时的神情严肃到不似在作假。
要知道,周家内部关系势力错综复杂,远在海外的次子周嵩,对周氏执行董事的位置,可一直都虎视眈眈。
顾邺很难不担心,老爷子会不会借此机会敲打长孙,警告他不要过分沉溺于儿女情长。把感情看得太重,有了弱点和软肋,这是继承人的大忌。
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谢茵只关心一点:“所以最后,结果到底怎么样?”
提及此,顾邺冷静下来。
他淡淡地说:“想要压下老爷子的怒火,自然只能由我这个做岳父的出面说情,宗砚的品行我一百个放心,他做不出那种始乱终弃的事。”
“那同居,你是同意了?”谢茵试探着问。
不同意能有什么办法。
顾邺揉着眉心靠向沙发,无力道:“那孩子克己复礼这么多年,为了笙笙难得任性一次,我倒突然想通了,这或许并非一件坏事。”
意思是,那就且行且看,由着两人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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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老顾作为父亲,有自己的顾虑,可以理解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