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帝国的帝都，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陛下要接待“外宾”了。

礼部尚书文建湘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能接待魔族以外的生命的一天。

自从三族鼎立的态势出现以来，原本已经几乎不再需要礼部行使“外交”的职能。基本上只需要装模做样地接待那些魔族使臣就行了，反正也谈不出个什么东西。

既然以前魔族使臣来都只是做個样子，那自然也不需要帝皇陛下出面。而实际上，连他这位礼部尚书往往都很少亲自接待，有时候甚至派个给事中就打发了。

魔族也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不管派谁来都呵呵笑着，十分和善，有一次甚至还只派了个宦官去接待，对方也没有什么表示。

但今日，天言大陆以外的族群来到了中央帝国。

身穿彩衣、外形与人族一般的黑发男子，走入了金碧辉煌的朝堂。

除此之外，他下半张脸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了双眼。黑布上有一个狰狞的嘴形图案。

“宣瞑之氏族代表，瞑炎，入内！”

宦官尖声地宣告。

文建湘看到了代表的模样，勃然大怒。

“异族蛮子，见到陛下，竟然还遮挡面目，你可知此为不敬之罪！”

瞑炎干净俐落地单膝跪下，表达着自己的歉意：“还望陛下恕罪，此为我瞑之氏族传统服饰。这片撒遮，是我等瞑之氏族战士的象征。除了婚礼与战死，我们是不会取下这撒遮的。”

撒遮指的便是他的那块类似口罩、遮挡下半张脸的布块。

“无妨。”

高踞于皇位之上的帝皇伸手示意。

“此乃小事耳。空屠界友人远道而来，朕应该欢迎才是。”

他的话语如同春风拂面一般，毫无帝王应有的威严，竟是让人感到了一丝舒畅。

“谢过陛下恩典。”瞑炎恭敬地行礼。

“好了，瞑炎。长话短说，想必你也不会习惯这些繁琐的礼仪，不如就让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如何？”

“陛下之话语，亦是外臣所愿。”

帝皇身材高大，身穿金色的长袍，但与十方皇国的皇袍不同的是，帝皇的皇袍只是单纯的金色，并无任何多余装饰。连龙都没有纹在这金袍上。

他看了一下下方单膝下跪的瞑炎，作出了判断。

——大贤层次。作为代表，已经非常足够。

修的是引气入体之法。这也正常，毕竟文气之道的修行很特殊，人族之外难有人能够走这条路。

“你们，希望的是‘人族收纳空屠界的九大氏族’，对吧？作为交换，你们会帮助我们阻止空屠界内涌出的异兽与邪物，还会参加以后我们对于妖魔二族的战争。”

“是，诚如陛下所言。”

帝位上的帝皇微眯双眼。

太了解了。

这个叫做瞑炎的有些太了解他们人族的礼仪了。连用词都如此谨慎。

“朕怎么觉得这个条件有些太丰厚了啊？仅仅是让出一片土地，就能得到九大氏族长的助力，这可是相当大的一股力量啊。”

“诚如陛下所言。但陛下也知道，空屠界环境恶劣，与之相比，天言大陆简直就是天堂。我们需要贵族的支援，让我们的民众能够繁衍生息。”

“这么看来，你们的条件还真是很吸引人。”帝皇轻笑一声。

下一刻，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

“——但据朕所知，你们九大氏族，并非是铁板一块吧？”

朝堂原本和蔼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这一片空间，此时竟是如同被帝皇的威严填满，让人喘不过气来！

纵然瞑炎有着大贤层次的实力，此刻也竟是被帝皇的威压压得几乎膝盖碎裂，便要双腿跪在地上！

“既然如此，你又要如何代表你们整整九大氏族？除了几乎不参与争斗的源之氏族，余下的八个氏族分为了两派，不停地争斗，才对吧？”

“……诚如陛下所言。”

“你是只会这一句话吗？”

话语落下，威压更上一层。

“……请陛下给予外臣一些说明的机会。”

威压稍稍放松。瞑炎大口地喘气，满头大汗。

“……帝皇陛下慧眼如炬，竟然看穿了我们空屠界内的局势。但我等两派氏族之间的仇恨并非不可消解，只是因为空屠界内土地稀少，所以才常有争端。只要陛下赏赐我们一块土地，我们也不再需要为此而争斗，对立自然不复存在。到时候，我们九大氏族都会全心全意地为陛下效劳。”

“听上去理由十分充分，但有一点你搞错了。”

“请陛下明示。”

“不是为‘朕’服务，而是为整个人族效劳。若是你们当真想要与我族融为一体，先了解清楚这方面再说吧。”

说罢，帝皇站起身来，背对着瞑炎，说出最后一句话。

“除非九个氏族的代表尽数到齐，否则朕不会再见你们。若再是单独的一个氏族代表，朕会视为对我人族的侮辱，给予你们惩罚。”

“……陛下所言，外臣牢记于心。”

……

……

“圣人，你怎么看？”

御花园内，帝皇与大历圣人坐在小亭内，群花拥簇，蜂蝶尽舞，倒是一副颇为美丽的场景。

“时间太短，除了探查出他们分为两派对立之外，暂时也查不出更多东西了。而不参与两派斗争的源之氏族，现在更是暂未找到他们所在。”

王阳明饮了一口茶，缓缓说道。

圣人真身不能轻易离开，而亚圣们又将要“入红尘”去寻找许开，所以他派入空屠界探查的，也只是一具化身而已，探查效果难尽人意。

“他们的争斗，真是如他们所说，是为了土地资源吗？”

“……至少目前查到的证据表明，他并未说谎。”

“即使如此，经年累月的仇恨也不是那么容易消解的。他却说‘消解对立很容易’，是因为他们的种族文化并不在乎，还是他们在刻意掩饰？”

“……我再去查查吧。”

“有劳圣人了。”帝皇对大历圣人行了一礼。

说罢，圣人身躯化为金光，消散于天地。

帝皇的食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

“这个节骨眼上，也不知是好是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