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节课的时间,许开一拍手掌:“停笔,时间到。”
说罢,他手一挥,便将试卷都收了上来。
不一会,一部分试卷又原路返回:“写名字。”
有学生收到试卷之后立刻站起来:“许开,这不是我的试卷。”
许开头都不抬一下,继续低头批阅试卷:“儒家钱万钧,所属于程朱学派,你写的《游东湖歌》被收录于《春生文集》中,原稿在天庠书阁第一层癸字柜第四层,要不要我派人将它拿出来对比一下你们的笔迹?”
钱万钧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如果说许开来之前对他进行过详细的调查,所以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名字,这很好理解,然而他却连自己的笔迹都清楚,甚至连自己来到天庠之后所写的最佳的作品《游东湖歌》原稿在哪里都知道,这可不是“用心调查过”就能解释的。
许开到底做到了什么地步?
被打回重写名字的大多都是程朱学派学生,他们再也不敢心怀侥幸,老老实实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忐忑不安地等待许开的阅卷。
他们再也不敢胡闹,连朱协都低头沉默。他们此次答卷可以说是全军覆没,就算许开将他们全部逐出教室都有着充足的理由。
此次行动可以说是全面失败了。
然而,出乎他们预料的是,许开批阅完试卷之后,居然没有将他们驱逐出去,只是扫视了一眼教室,说道:“放心,此次考试只是摸底一下你们的水平。这次的题目只有十道,不仅少,而且也比较基础,没想到你们居然还做成了这个鬼样子。你们简直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众人面面相觑,许开这不是带的第一届学生吗?
说完,他又咳嗽了两声,说道;“不过,虽然情况比较差,大部分的学生还是能及格的,这就足够了。至于那些答得特别差的学生,主要是那些旁听生,所以大家抬起头来,打起信心。这毕竟是一项与此前完全不同的新事物,尚不能理解我也不会怪罪你们。”
说完,许开开始书写板书。与前世以及在帝都时使用黑板不同,许开可以直接用文气凝出想要画出的图形,非常的方便快捷,也不用一直擦黑板。
“关于我们接下来要学习的椭圆几何,有一個概念我们是必须要了解的,那就是常曲率空间。在场的大多数都是进士,想必对于空间已经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但我要说的是……”
“在平面几何中,我提出了五条公设,而在椭圆几何中,应该将第五项更换为‘过直线外一点所作任何直线都与该直线相交’,如此,我们才能接下来的工作……”
“假如我们将物体的长、宽、高都视为一维,那么我们所处的就是三维世界,对于三维空间,主要有三种情形:一、曲率恒等于零;二、曲率为负常数;三、曲率为正常数。前两种情形对应了张圣大人的双曲几何,而既然我们今天要学习的是椭圆几何,那么我们就应该看第三项……”
“……”
不过是一些入门级别的内容,就已经让程朱学派的学子们晕头转向了。
“朱、朱协,他在说什么啊?”有人小声地询问。
朱协脸色铁青,许开说的每个字他都认识,可为什么连在一起了他就一点都搞不懂了?
如果说函数不过是多个图将数字呈现出来,那么微积分已经开始抽象起来了,但也勉强还在能理解的范围内。而在已经彻底抽象化的黎曼几何中,他们根本连听明白都做不到。
为什么很少有人质疑数学家的工作?因为他们根本就连看懂都是个问题。最多也就是质疑一句“研究这个有什么用?”就像数学家们前仆后继地研究如何不过披萨的圆心将其N等分,却有不少自诩聪明的人说再买一份披萨不就行了?
但是,科学的大厦本就是许多“无用”的研究所打造的地基。
看周围数术家学生的表情,他们虽然也很困惑,但也能勉强跟上许开的节奏。时不时地有人提出疑问,许开都一一解答。
但程朱一派的学生就算听了那些解释,也根本不懂。
更何况,即使他们听不懂,也听得出来许开讲课有条有理,逻辑清晰而准确,文气凝成一堆又一堆压根看不懂却又显得严谨清晰的证明过程。
作为天庠的学生,他们难得有了一种左耳进右耳出的感觉。
朱协深吸一口气,当许开询问还有没有问题时,他颤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
“朱协,请说。”许开竟然非常礼貌地点了朱协的名字。
朱协嚯地一下站起身来,说道:“我……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说吧。”
“我……全都不明白。”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纷纷看向朱协。
“全都不明白那就去把我至今出的书都买一本看。搞不懂你连那么基础的东西都不知道,还来这里上课做什么。”许开面无表情地挥手示意朱协坐下,“还有其他人有问题吗?”
朱协却并未坐下:“许开,我只是想问你,这个有什么用处吗?”
“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数学本就不应该追求‘作用’。”许开说道,“其次,如果你真的要追求它的作用的话,上课之前我就说过了战斗中熟练掌握了双曲几何和椭圆几何,可以以此根据空间波动算出对手的传送位置,料敌机先,作用非常大,我杀孔上义的时候就用过这招。”
见许开毫无顾虑地当众说自己斩杀孔上义的事迹,朱协内心变得更加紧张,但他还是强撑起勇气,说道:“许开,从平面几何到函数,再到微积分,再到你现在提出的椭圆几何……数术一道变得越来越抽象,越来越脱离实际,若你以后再提出新的发现,恐怕会变得比你现在的椭圆几何更加让人难以理解,这样的数术,是否还有其原本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