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约以前其实也很少吃席，停留在他印象里的，多半还都是跟父母一起去的场合。

后来年纪大了，父母去随礼的时候他也不会跟着去了，他本就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然而周一的万千与他的性格恰恰相反，她喜欢热闹的场合，喜欢欢快喧闹的气氛。

当唐约看着万千对于即将要参加的婚礼充满期待的时候，唐约也开始觉得这种场合可能确实能让人心情愉悦。

大喜之日，对于大部分人而言，一生也就只有一次。

两人吃完早餐，万千就眼巴巴盯着墙上的时钟，等着唐约主动开口说到点了带她出门。

唐约也觉得很无奈，虽说开席时间是十一点，但大部分客人应该去的都稍微早些。

除去婚礼的必备因素外，等新郎和新娘到达婚庆现场的时候，眼前的场景一定是高朋满座。

“唐约，我们参加完婚礼以后，要去哪里呢？”

“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跟着人家入洞房就是了。”

万千闻言，对着唐约翻了个白眼。

“你总是没個正形，能不能正经一点，人家跟你说正经事呢。”

“女生真奇怪，你正经的时候吧，她喜欢你坏坏的样子。你不正经的时候吧，她又希望你变得正经一些。哎，真是难搞，怪不得都说女人的脸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唐约无奈地靠在沙发上，万千坐在他身边摇摇晃晃，看上去对于模仿企鹅能让自己变得更聪明这件事仍旧念念不忘。

“行了，你别在家百无聊赖了，我们这就去。大不了就在酒店现场等着开席呗，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眼见唐约终于松口，万千顿时喜笑颜开。

“好耶！”

“对了，到时候你在现场着重考察一下布置内容之类的东西，以后要是有机会跟我结婚，这项工作就由你负责跟酒店的工作人员交涉。”

“你又来！就知道占大哥便宜！”

万千如猛虎扑食一般扑向唐约，唐约眼疾手快，迅速起身闪躲，让万千扑了个空。

唐约住的这套房子本身就没多大，两人追逐打闹着，玩得不亦乐乎。

等唐约跑累了主动选择投降，这场闹剧才算停了下来。

“行了，出门吧，别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到那里以后人家已经吃上了，咱俩都没地方坐。”

“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万千随时待命，唐约看了一眼万千的衣着打扮，微微挑了挑眉。

“你就穿这身去？”

“这身衣服怎么了吗，不是很好吗，我又不是新娘，我穿什么很重要吗？”

万千一番话让唐约无言以对，他倒也不是觉得万千这种套头短衫和黑色短裤不好，只是他一向喜欢这么穿……

所以看着万千穿着这种衣服的时候，唐约总觉得她有些对不起自己姣好的容貌与凹凸有致的身材。

不过漂亮姑娘穿粗布麻衣都漂亮，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唐约没再多想，带着万千就出了门。

外面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温度不算太高。

住在小区里的大爷们依旧坐在凉亭里乘凉，聊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故事。

唐约是个讲究人，虽说时代发展飞快，现在随礼都能微信转账了，但他还是特意在小区里的超市换了一千块现金，买了个红包装了进去。

“不是，要随一千块的吗？你们不是关系很普通吗？”

万千看着唐约将一叠红色的钞票放进红包里，只觉得一阵肉疼。

“我还以为两百块就够了呢……”

“现在还哪有随两百块的啊，咱俩一起随两百，到那里直接自己把着一桌饭菜吃，那他还赚什么钱。礼份子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为婚礼花的费用回血，还能借机把之前随出去的礼金收回来。人情世故这种东西，有时候确实让人觉得很无语。”

唐约将红包塞进短裤的口袋里，将万千眼中的恋恋不舍看在眼里，他只得嘴角带着轻笑加以宽慰。

“我们上大学住在同一个寝室的室友们都商量好了，谁以后结婚都统一随一千块礼金。你要真觉得心疼，就早点跟我结婚，这样咱还能早点把这一千块拿回来……”

唐约笑得鬼鬼祟祟，万千握紧拳头捶了一下唐约的胸口。

“又想套路大哥！”

“怎么叫套路呢，你想啊，咱们可以假结婚，然后让其他人给咱们随礼。别人就不说了，沐姨家是搞房地产的，给我弄套别墅住很正常吧，常情得给我弄辆车吧，天胡……算了，我也不为难他，他把亦胡竹九棋牌室匀给我一家就行，到时候咱也开麻将馆做生意……”

唐约的脑海中满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万千甚至都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唐约的白日梦环节并没有持续多久，他话锋一转，口中语气瞬间变了色彩。

“其实那些东西我都不在乎，要是我们真结婚了，别的我什么都不要也可以，有你就够了。”

唐约笑着看向身旁的万千，他的目光宠溺温柔，称得上是刹那间的真情流露。

万千怔怔看着身边的唐约，一时间有些失神。

有时候她希望唐约用玩笑语气说出来的话语，都是真心话。

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根本分不清唐约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讲真心话。

意乱情迷这四个字，本就没那么肤浅。

“你的流程进展太快了，总不可能一步就跳到结婚……”

万千的语气有些犹豫，明显底气不足。

唐约拉着万千站在旁边的大树下，略作思考，微微点头，有了对策。

“大哥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这样，大哥，我求你件事，你跟我告个白行不行。”

“唐约，我好想把你吊起来打。”

“用爱情的鞭笞让我铭记于心吗？”

“……”

不要脸是一种能力。

土味情话也是一种能力。

那如果唐约把不要脸和土味情话融合在一起，万千又该如何应对呢？

答案是……

能动手尽量少说话。

“哎哎哎，疼疼疼！”

万千揪着唐约的耳朵一步步走出小区，引得一众大爷大妈纷纷侧目。

直到两人走出小区站到了马路边上开始等车，万千才在唐约的哀求声中放过了他。

唐约一脸幽怨，笑容惆怅，仿佛一眼看到了未来几十年的光景。

也许他会在天胡的麻将馆里打麻将的时候，被万千揪着耳朵带出麻将馆？

那种感觉好像也不错，毕竟跟天胡打麻将，裤衩子都得输光。

不过万千是明事理的人，不会那么暴躁，应该也不会限制他跟朋友之间的交际自由。

唐约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忍不住就盯着万千的脸庞看着，看得万千不明所以。

她刚才虽然一直揪着唐约的耳朵，但那也是因为他屡次挑衅，他该不会因此生气记仇吧，他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吧？

两人彼此对视，忽然各自移开视线，谁都没再出声。

唐约伸手招来出租车停在两人面前，他们各自上车，并排坐在车后座上。

“去阳光情缘饭店。”

唐约报了饭店名字，出租车司机一脚油门出发，两人就算踏上了前往吃席道路的征程。

夏季天气一向很热，别管气温高不高，基本只有热、很热、非常热的区别，除非下雨。

司机没开空调，四面车窗都开着，估计是为了节省开支。

街道左右都是各种各样的商铺，上午的明媚阳光照在商铺牌匾上闪闪发光。

唐约偏头看了看旁边的万千，此刻万千双手交叉放在腿上，表现得很安静。

她极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每次出现在唐约生活里的时刻总是吵吵闹闹，以至于唐约现在觉得有些不习惯。

万千很少在他面前玩手机，明明这种坐车的过程里，大部分人都会拿出手机随便刷一刷资讯视频，回一回微信消息之类的。

没人给万千发微信消息，所以她也就不用一直盯着手机去看……

唐约心里这么想着，对身旁的可爱少女更多了几分怜爱。

他将头歪向万千一侧，肆无忌惮嗅着万千身上的味道，龙崽看了都得对他嗤之以鼻。

“你在干嘛？”

“你喷香水了吗？身上这么好闻？”

“没有，可能是洗发水的味道？”

“你是昨晚洗澡时洗的头发，现在还能有这么香的味道的话，你都能去给洗发水公司代言了。”

“那是什么？”

“可能是你在我的意念之中太诱人了，所以我会想象你散发着甜美的气息。”

“小老弟，你出门在外要是跟女孩子这么搭讪，可是会挨打的。”

“那不可能，莪只会在你面前这么放肆。”

唐约咧嘴一笑，万千无话可说。

“下午我们去商场逛逛吧，我送你一瓶香水，以前答应过你的。”

唐约主动提议，闲着也是闲着，趁着年轻就算不能出门游山玩水，逛逛商场总是没什么问题的。

“你不是答应过我的，而且你已经送过我胡萝卜猫玩偶了。”

“答应谁都无所谓，万千就是万千，每一个万千都是万千。”

“还是不要破费了，就算是周四的我，应该也不会让你为自己花太多钱。”

万千极力想要让唐约放弃这个念头，唐约却不为所动。

“你知道感情里的止损原则吗？当一个男生为你投入了大量时间精力金钱的时候，他对你的容忍度也会随之提高，因为一旦感情破裂，之前他对你付出的一切都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换成女生也是一样，这也是为什么富婆总会为男生掏心掏肺被骗花钱的原因。”

万千对于唐约的长篇大论不以为然，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就应该让你买香水送我？我自己有手有脚，我可以靠工作赚钱自己买，为什么非要指望别人呢，我们的沈城万事屋虽然工作前景不怎么样，但是努力一段时间，买瓶香水犒劳自己还是能轻易做到的吧？”

“我希望你对我们的沈城万事屋能够多点信心，你身为沈城万事屋的员工，有这种危险的想法，可是不符合我们公司的员工守则的，我这个董事长对你很失望。”

“董事长？明明连公司都没有注册，手底下只有我一个员工……”

“……”

“再说了，我们又没有一段感情，从根本上来说，就不符合这个性质。”

万千朝着唐约摊了摊手，表情微妙。

“你干嘛那么较真，我就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可是我不是随便的人，我是你的正经好大哥。”

“好好好，我知道了。”

出租车一路驶向阳光情缘饭店，最终顺利停在了饭店门口。

这家饭店并不算大，是一栋四层建筑，只能吃饭，没有房间可以提供住宿。

外表看上去也很普通，喷了金漆的牌匾因为年代久远风吹日晒有些斑驳脱落。

粉色的充气拱门上方贴着新郎和新娘的名字，门口则是一块延伸出来的长方形红毯，看上去也不怎么干净的样子。

「新郎王景宣」

「新娘陈梓菲」

嗯……

也还行……

又不是我们结婚……

寒酸感扑面而来，唐约心里这么想着，带着万千就步入其中。

一楼放着指示牌，婚礼现场在二楼。

步行梯很狭窄，并不算宽敞。

唐约不是第一次来了，他小时候跟着父母来过，参加别人的婚礼。

他对这家饭店仍旧停留下的印象是烧鸡很硬，硬到嚼不烂，给年幼的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万千却并未表现出任何失望的样子，这还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吃席，对她来说是很奇妙的体验。

二楼的会场还算宽敞，一眼望去应该能布置二十张大桌，最起码比一般的饭馆大很多。

左右各十桌，中间是一个T台，T台尽头是主舞台。

主舞台倒是并不算大，墙上挂着五颜六色的气球，旁边的桌子上放着麦克风，背景是新婚快乐的牌子。

现在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二十分，这还是因为唐约和万千一路慢悠悠从家里走出来，又慢悠悠去买红包出小区，否则的话他们只会到的更早。

此刻二楼已经有一些客人落座了，多是中年人及老年人，众人用方言彼此交谈着，却并不显得嘈杂喧闹。

唐约看着这些客人们，在心里粗略估算了一下，满打满算应该坐不齐五桌。

这还有一个小时就开席了，就这么点人，不至于吧……

唐约心里这么想着，刚带着万千坐在身侧一张空桌位旁，就有人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