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鸭卷饼的味道很好,万千很喜欢。
唐约会十分贴心的主动帮万千卷好食材,再送到她嘴边。
他们之间原本不必如此亲昵的,可唐约就是想这么做。
当爱情的果实生根发芽急于开花结果时,过往的一切矜持否认都仿佛化为了过眼云烟。
“啊……”
唐约语气温柔,万千有些不知所措。
“我自己来就好……”
“啊……”
“……”
最后万千还是张嘴咬了一口,动作虽然看上去显得十分乖巧,可她的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尴尬的,毕竟天胡和乐乐还在场。
周三的万千总是一脸认真正经的模样,她能将很多人际关系看在眼里剖析透彻,却无法让自己作为其中的重要角色。
过往鼓起勇气靠近唐约的时刻,她甚至有些迷失自我,认为自己的人格即将被其他的人格吞噬淹没,却从未想过什么叫情难自禁。
“乐乐,我也给你卷了一张。”
天胡不愿落后,便也学着唐约的动作用薄饼帮乐乐卷好食材送到嘴边。
“好好好,你小子现在就开始跟我玩内卷了是吧?”
唐约的音调让这张餐桌的气氛显得有些喧闹,好在众人的心情都还算好,所以同样觉得很轻松。
龙凤饭店被常家包场了,但是身为这场葬礼主办方的常家人显然都没什么胃口。
常情站在四楼的窗边,他伸手拉开窗户,眺望着上方的万里晴空。
他之前在三兄弟的微信群组里说了离开陵山墓园以后唐约和天胡就可以离开了,倒也不是多他们两张嘴吃饭,实则是他担心唐约性情直爽,一旦看到用餐现场众人在葬礼席间笑着推杯换盏曲意逢迎的模样,搞不好会气得直接掀桌子。
唐约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常情知道,唐约自己也知道。
他眼里容不得沙子,但他也不可能带着天胡就此离开,把沉浸在悲伤里的常情独自留在龙凤饭店里。
早在坐上天胡的奥迪车去吃烤鸭之前,唐约就给白言发了消息,让她找机会多陪伴常情一番。
至于以什么名义,唐约没说,白言也没问为什么要让她去做这种事。
“在想爷爷吗?”
当白言悄悄出现在面朝窗外发呆的常情的身后时,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开朗俏皮。
“嗯。”
常情轻轻应了一声,他当然不可能这么快就能从敬爱的爷爷离世这件悲伤的事里走出来,白言心里也明白,她出现在常情身边也没有劝常情想开些放下悲伤的想法。
世事纷扰繁多,难能做到洒脱。
“有时间的话,跟我讲讲你跟爷爷共同相处的往事?”
白言眨着一双水灵动人的眼睛,面带笑意。
“好。”
常情应了一声,他平时就沉默寡言,更何况如今心情不好。
“那你现在有时间吗?”
还没等常情反应过来,白言就拽着他的胳膊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常情本就身材高大壮硕,白言想要拽动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但是常情还是挪动脚步跟着白言走了,路过四楼的用餐大厅时,白寒和木逢春正巧在门口附近跟天幺九和木亦竹聊天。
白言没想到赶得这么凑巧正中枪口,白皙俏脸上因为害羞浮现出一抹动人绯红,拽着常情就匆匆往前走去。
龙凤酒店鲜艳的红色地毯仿佛也在这时发起了神助攻,让二人结伴离去的场景显得有些暧昧旖旎。
四个中年人各自探出身子,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木逢春无奈地叹了口气,整個人却并不显得低落。
“这丫头啊,总算是有些开窍了。”
“姐,白言她……”
木亦竹在旁欲言又止,显然是怕自己说错。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木逢春摊了摊手,抿嘴笑着。
“我以前还以为那丫头喜欢的是唐约呢,常情也行了,是常情的话我就不用跟唐促当亲家了。唐促那家伙有时候还让人觉得挺可怕的,你们不知道,当初他来我班级门口找我,噫,吓人得很,现在想想我还觉得脊背发凉……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都过去二三十年了……”
白寒在旁偷偷说着唐促坏话,与此同时视线左顾右盼,生怕唐促突然出现在他身旁。
天幺九在旁边笑笑没说话,他只是一直在安静听着。
“哎,天幺九,你还记得当初的事情吗?你用手指头摸雪糕棍,唐促用小刀刻,你靠触感帮唐促用雪糕棍复制出了教师办公室的钥匙……现在想想,电影里都不敢这么演,你可真是个人才,得亏你是选择了成为麻将之神,你要是当了盗神,现在估计已经在里面踩了好多年缝纫机了……”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唐促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白寒立刻就闭口不言了。
“怎么了,白寒学长,该不会又背着我偷偷跟大家说我坏话呢吧?”
“哪能呢,我在跟其他人感叹你跟秦筝之间那可歌可泣的动人爱情故事呢……”
白寒笑得有些心虚,这么多年以来,每次唐促叫他白寒学长,他都觉得有些紧张,毕竟唐促在他心里的形象和其他人不同,多了一个笑面虎的角色。
“那是,我跟秦筝啊……你是不知道,我能跟秦筝在一起,那可真是比夸父追日愚公移山精卫填海蔡家顺自宫加在一起都要困难的事情,还好我做到了,不愧是我。”
“等等,其他的我都听过,蔡家顺自宫是什么鬼……”
“就是那个我上高中的时候,同届里有个脚踏几条船,趁着假期跟其中一个女生连续打了三十三个小时电话,还宣称只是普通同学关系的渣男的名字……”
秦筝忍无可忍,在旁边伸手掐了唐促一把,后者龇牙咧嘴,节目效果瞬间拉满。
“看看场合,别什么话都乱说。”
秦筝瞪了唐促一眼,转而看向了正在宴席之中以茶代酒,感谢葬礼来宾的常乐和林初墨。
唐促收起笑容,看向常乐时表情欣慰。
“我们可以走了,有些饭,我们可以私下单独吃。”
唐促在门口高高举起手臂,常乐看到之后跟唐促对视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撤了。”
唐促带头领着后面的一行人准备离开龙凤酒店,在偶然提起白言去哪里了并且得知了年轻人的爱情八卦后,唐促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好啊,常情可是个老实人,比他爹还老实呢。”
“怎么没看到沐兮?”
秦筝对着身边的唐促开口发问,唐促轻轻摇了摇头。
“之前听她说是外出去隐居山林旅游散心了,可能是山里根本没信号,所以没收到消息。搞不好啊,是出家当尼姑去……哎哎哎,谋杀亲夫了啊,要被掐死了啊……”
秦筝面带微笑看着众人,手指一直捏着唐促的腰间不放。
白言拽着常情一路下楼,走出龙凤酒店以后,她才看向身边的常情。
“你的车呢?”
“在那边停着。”
“走,开车走。”
常情不知道白言想让他去哪里,但是他没问。
按照白言的指示,常情一路开车,没想到最后开到了白言家门口。
白家一家三口都去参加常歌的葬礼了,现在家里肯定没有人。
白言推开车门下了车,常情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她。
“那我回去了。”
“回去什么,给我下来。”
“……”
常情一时间有些没明白白言是什么意思。
白家现在没有人。
白言回家了,他跟着进去,偌大的别墅里就剩下他们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只是在短暂迟疑下,常情还是跟着白言下了车,之后便跟着她进了门。
白家的别墅常情不是第一次来,他跟在白言身后,视线偶尔停留在墙上的各种画作上,那都是天才画家木逢春的手笔。
上楼梯的时候,常情的表情有些微妙,他从来没上过楼,毕竟就算是来做客的时候,他的活动区域基本也就在宽敞的一楼以及院子里。
常情更没想到的是,白言推开了二楼某扇白色的房门,映入眼帘的赫然是白言的房间。
壁纸和装饰品都是粉红色的,充满着少女气息。
宽大的床上挂着收拢在一起的蚊帐,就算夏季蚊虫多,电蚊香也足以应对这种情况了才对。
房间宽敞明亮,白言带头走进房内,之后冲着常情招了招手。
“进来。”
进来?
他敢进去?
常情在门口停下脚步,看上去有些为难,好像随时都会转身落荒而逃一样。
“进来啊,莪又不会吃了你。”
白言脸上的神情有些无奈,她都不怕,她不知道常情在怕什么。
在一番短暂的纠结之后,常情还是迈步进入了白言的房间,他站在房间里,像个小巨人。
“坐。”
“哦……”
常情正要坐在旁边的粉色靠背椅子上,椅子却被白言伸手拿走了。
“坐这里。”
她拍了拍自己柔软的床榻,纵然是一向成熟稳重的常情,也难免在这一刻显得有些慌乱。
“这样不太好吧……”
“少废话,快点坐过来。”
白言再度伸出白皙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常情只得听话坐在了白言的床上。
白言的床很软,触感像有弹性的馒头,又像柔软的白云。
白言拿起身旁的遥控器打开了空调,又用另一个遥控器降下了面前的投影白板。
常情这才注意到头顶的圆形灯竟然拥有投影的功能,怪不得白言的大床正对的位置留下了大片空白。
“你房间里这个位置应该是电视机吧?”
白言主动跟身旁的常情搭话,常情点了点头。
“我开空调了,我去把门关上。”
“……”
从始至终,白言都表现得非常自然,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一般。
在这间充斥着粉红色物件的封闭房间里,常情正襟危坐,一刻也不敢懈怠。
白言回到常情的身边,与他一起坐在自己的床上,身体却较之方才起身之前要更加靠近他一些。
“我们可以一边看电影一边听你讲你跟你爷爷共同相处的往事,本来可能我们找个咖啡厅或者快餐店也可以,但是你应该没什么胃口,那种地方也有其他人在场。楼下的客厅太空旷了,我担心你缺乏安全感。现在这间屋子里只有我跟你,这样的感觉挺好的,你有什么想跟姐姐说的悄悄话,也可以顺便跟姐姐我讲。”
白言面带微笑语气温柔,笑起来时双眼都弯成了月牙。
“电影院不能随便说话,私人影院人来人往,总感觉也不太卫生的样子。”
“那种地方年轻情侣经常会去,有可能有微型摄像头的。”
常情忽然开口接话,白言唇角上扬的弧度愈发优美,以手掌托腮的样子看上去也非常可人。
“呦呵,看来你还挺有经验的,这种事都能知道。”
“约哥以前跟我讲的。”
“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
“啧。”
常情整个人显得笨拙又无趣。
投影白板上出现了可供选择的影片画面,可是两个人的心思都没有放在电影上。
看电影只是个幌子,白言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跟常情安静地待一会儿。
房间里没有时钟,但是两人的脑海中仿佛都听到了秒针固定转动发出的滴答声音。
对于他们来说,能在这种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共处的机会并不算多。
“常情,我知道你从不说谎。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从来没问过你任何事情。我不想耍这种小聪明来窥探你的内心,哪怕你可以拒绝回答我。但我又觉得你应该不会拒绝回答我的问题,有时候一个人想着想着,就觉得挺矛盾的。”
白言双手扶着床沿,纤长的手指在粉红色的床单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就像是在弹奏一首乐曲,却因为心乱如麻,怎样都不能顺利进行下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回国吗?”
她偏头看向身旁的常情,眼神跟她的心情同样复杂。
她本是样样出众的大小姐,却唯独倾心于身旁这个表弟挚友傻大个。
常情轻轻摇头,心里盘算着该什么时候跟白言找借口离开她的房间,他在这里实在是太紧张了。
“不知道……”
“为了你。”
白言将压抑已久的心事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常情愣愣地坐在她身旁,他又不傻,白言这种话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他忽然想到了爷爷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最后对他的嘱托。
于是他从白言的床边起身,一步步走到了房间门口,伸手拉开了房门。
就在白言贝齿轻叩粉唇,心中万念俱灰之际,常情手握门把手,转过头来开口之前,胸腔里整颗心脏都在剧烈跳动。
“白言,我喜欢你很久了。”
这是常情不擅长的环节,他感到手足无措,于是选择了迈步走出房间落荒而逃。
白言瞪大双眼,回过神后起身追了出来,楼梯处传来了常情快速下楼的声音。
她双手扶着楼梯扶手,视线朝着下方望去,语调欢快欣喜。
“俺也一样!俺也一样!俺也一样啊常情!”
常情的脚步有一瞬间停顿了下来,但很快便飞速逃离现场了。
“啧,挺大个人了,害什么羞嘛,跟姐姐好又没委屈你……”
白言从二楼走廊的窗户看着常情快步走出别墅上车离开落荒而逃的模样,一个人在房子里笑个不停。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