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那别动!”一声厉喝管住了蒋峰抬起来的腿。孔千羽脸色阴沉:“谁让你乱动的?”
她刚刚捕捉到风中的一丝异象,就被蒋峰的行为惊扰。
这里有邪神的气息。
来源并非蒋峰身上那一丁点,而是藏在山里,躲进风中,小心翼翼,蛰伏待机,似是知晓他们前来故意为之,仿佛干净清新的气息全都是伪装,邪神的势力早已渗透这片土地。
它躲在自己的地盘的安全地带,窥伺着,准备着,等待着。
如果只是孔千羽一人前来,她恐怕现在已经将整座山头翻个个儿了,可以无所顾忌地放开手脚大杀四方,然而身边还跟着一个凡人,一只鬼。
既然带着来了,当然得为他们的安全负责。
刚刚蒋峰在走动间,不知是不是无意间触碰到了什么,邪神的气息流露出来,仅那一瞬间,已经足够让孔千羽锁定它的位置。
“你跑到这来干什么?”下山路上很不起眼的小山坳,约摸五尺见方,地势平坦,连株杂草也没有,在靠近山体的南侧生长着一株颜色煞是鲜艳的山茶花。
明明霜降已过,A市的天,早晚穿棉衣都不觉得热,并非山茶的开花时间,这么三朵血红色的大花,不觉得奇怪吗?
更加奇怪的,是山茶花树前,居然还摆着一只崭新的香炉,香灰满得已经四散在周围,显然有人拜祭。
孔千羽的目光从山茶花与香炉上扫过,又回到蒋峰脸上。
蒋峰一脸狐疑,奇怪了,刚刚他明明看到前面还是个长满斜坡的荒草地,怎么突然就变成曾经进来过的小山坳了呢?
但他来不及思考了,扭着腿隐忍,吱唔着,不好意思跟个女孩子说自己是想要来方便一下,还是孔千羽从他的表情动作上猜了出来,不由又是一皱眉:“看你轻车熟路跑了过来,不会上次你半夜下山之前,也在这里方便过吧?”
蒋峰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嚯~~
你小子真算得上头铁命硬,没从窗台上跳下去,也是蒋家祖上积德了。
“滚滚滚,离这儿越远越好!”孔千羽二话不说开始赶人,蒋峰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没了外人,不赶时间,孔千羽倒是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四周围的布置。
这是一处天然阵法,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的位置都摆放得刚刚好,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布下的巧阵,哪怕孔千羽在没触及到之前,都不可能发现得了。
怪不得,以一介小小的妖力,居然一开始瞒过了她的眼睛,让她对邪神的实力过于高估,畏手畏脚,就怕一击不中,让对方逃脱,贻害无穷。
前面说过,邪神因有着供奉人的信奉之力,十分不好消灭,如果不能将其原型肉身与元神一同绞杀,随时都有死灰复燃的风险。
但如果原型是草木之妖,那便事半功倍了。
无论妖怪修行的技能等级再高,只要一日未成正果,一日便会被困于皮囊。动物成妖尚且可以带着皮肉一起化形,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可是植物却没有那么好运,本体生长在哪,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移动。
老话说人挪活,树挪死便是此番道理。
这株山茶看大小不过区区几十年修为,也是占了个顺风顺水的好地方,隐蔽于此,没被人发现,不然别说几十年了,能长到开花就算她输。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株几十岁的山茶都有人供奉,居然还能借助信仰之力提前化形,只是修为到底低了些,与其他草木精怪类似,不能离开本体太久太远。
“出来吧。”这山茶花精还挺沉得住气,一直躲在本体后方的树洞里瑟瑟发抖:“别藏了,再不出来,我便拔了你的花。”
“哎呀呀,你这人怎么这样!”一个看上去大约十四五岁的小孩子从树洞里蹦了出来,他穿着T恤牛仔裤,如果不是头发与眼睛绿得发光,就跟普通人类小男孩一模一样。
花妖居然修出个男娃娃人形,还真是挺少见的。植物大多雌雄同体,修为人形时可男可女,但花妖都是一群爱漂亮的烧包货,十分之九都是女妖。
这小男孩虽然也精致漂亮,但是说话与走路的姿态不沾女气,倒是新鲜。
山茶妖现身,山坳里属于他的气息也悉数释放了出来,肉眼可以观察到的遮天蔽日,腥臭难闻。
集天地灵气诞育的花妖,身上散发着属于邪神的腐朽之气。孔千羽摇了摇头,可悲啊!
“说吧,为什么要食血食?做邪神?到底谁在供奉于你?信众多少?你若老实回答我的问题,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我只会废了你多余的修为,留你一命。”
“你是什么东西?”眼前这臭道士山茶妖不认识,但她身上的道袍无甚特别,又不是山里不世出的紫衣老家伙,他会怕?
要不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小妖怪出手便是杀招,山茶花叶变成闪着寒光的暗器,铺天盖地向孔千羽飞去。
他凌空玉立,准备欣赏孔千羽变成刺猬的美好画面,心里盘算着吞个道士是不是能比普通人多增加些修为。
孔千羽连动都没动,这小妖太缺乏常识,就这些以妖力固化后的树叶子,想破她的护身灵气,简直开玩笑。
身前一尺外,落了一地裂成两半的叶子,山茶花光秃秃的本体晃了晃,连带着小屁孩在空中也摔个屁墩,爬起来不信邪地再出一招。
甜腻的香气散开,越来越香,越来越浓,连山坳里的空气都染上了淡淡的红光,小男孩戏谑地说道:“倒、倒、倒。”
三秒、五秒、十秒、一分钟,早就应该倒下的孔千羽不但没有任何脚步虚浮的迹象,还径直走到他的本身旁边,他都没看到对方的动作,整株本体就被轻松从土里拎了出来。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孔千羽简直都要为小妖的无知抚额了。
“果然在这。”山茶花整株花都萎了,蔫头耷脑,只它长而发达的根系上,卷出来一段骨头。
是只完整的掌骨,筋膜相连,被风吹动时,指间微动,无声地诉说着委屈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