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弟子之间的灰色地带里，年考这种事上，是有盘口押注的。

虽说永仙宗对弟子的管教比较严格，但这种事很难避免，毕竟几千人的宗门，也算是个小型江湖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得太大就行。

盘口基本都是五期生开的。

一听有盘口，范无病的思绪便活泛起来了。

不是他好这一口。而是……觉悟峰实在是太缺钱了啊！之前修缮花了一大笔，帮新来的一期生筑牢根基又花了一笔，给他们捏造用来练手的妖兽，也花了一笔。

张经纬提供的起步资金，现在只剩下两枚上品灵石，和一千多中品灵石了。

看上去挺多，但往后的花费只会越来越大。

范无病凑到仙演广场角落。一群人围在这里，十分热闹，有人叫嚷着下注，有人扮演专业人员，分析盘口，有人号称自己有内幕消息……总之，不能说很熟悉，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此时，最受关注的便是罗清尧。

关于她的盘口，只有一个。

能不能突破十一层。

能与不能，当前的赔率是3.49比1.43。

范无病用无妄造气术改换了自己的气机，再稍作一些容貌上的变化，便混进了人群里。

从赔率看，大家不怎么看好罗清尧能突破十一层。

可惜的是，来的时候，这個盘口已经收盘了，不然范无病准得狠狠地赚上一笔。

他又看了看其他盘口。

目前一期生的盘口里，池子最大的是各峰进前五十的人数竞猜。

分三个档，五人及以下，六到十人，十人以上。

一期生，算上觉悟峰新招的十个，共二百一十人。

最被看好的是仙演峰和兆命峰，都是十人以上，相应的，赔率也很低，分别是1.19和1.23。

最不被看好的是……觉悟峰。

五人及以下的赔率是1.02。这个赔率基本就是保底池了。因为觉悟峰有个罗清尧，稳保底一个前五十。

六人到十人的赔率直接飙升208.37。这个赔率约定于不可能。

而十人以上的池子，因为赔率过于离谱，压根儿就没开！这意味着要觉悟峰所有一期生全部进前五十名。

“啧……可惜了。”

范无病遗憾地嘀咕了一声。

他看了看觉悟峰池子的下注量。很恐怖！折算下来，合计八千七百四十二枚下品灵石。

这么夸张吗？

仔细想想也是，大家基本都抱着罗清尧必进前五十的态度来赚保底了。

押就有，白捡钱的事谁不愿意干？

所以，不仅压的人多，压的筹码还很大。

范无病凑到前面说，

“我压觉悟峰六到十人进前五十档！”

想要以小博大的人总是有的，所以，负责记录的弟子听到后，并未惊奇，问，

“多少？”

“四十枚中品灵石！”

“多少？”第二次问，分明带上了惊疑。

“四十枚中品灵石！”

旁边的人听到这般下注，纷纷笑了起来。

“不是，道友你认真的啊……好家伙，人家以小博大，都是下个几十枚下品灵石，讨个彩头，随便玩玩，你上来就四十枚中品灵石，什么送财童子？”

“你要是灵石多得实在没处花，可以让我帮你花啊！”

“说不定人家有‘内幕消息’呢！哈哈哈……”

范无病也不多说什么，交上筹码，收好自己的记录便退到一边等候。

要不是池子里只有八千多枚中品灵石，压四十枚下品灵石，就可以在高达198.37的赔率杠杆下翘走池子的话，他只会压更多。

……

终于开始了，

一期生陆续进场。

罗清尧是万众瞩目的。

大家根本没想过她会拿什么名次，而是在想，到底能到多少层。

别人像是在开荒副本，而罗清尧压根儿就是在扫荡副本了。

一连冲到了第八层，才慢下来。

而此刻，炼妖塔旁边的炼妖碑上，她毫无疑问排在第一名，而第二名，刚闯到第三层。

什么是参差？

这便是。

同样是十五岁以下，大家在炼气筑基挣扎，而她已开始筹备元婴之事了。

然而，在整座天下里，她所在的长生洲也只能算是第二档次的洲地，第一档次的仙洲……对于永仙宗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就如同神话一般虚无缥缈。

范无病的关注点并不在罗清尧身上。

对他来说，这位千金小姐玩得开心就行。

他的关注点，在其余十个弟子身上。

他看着炼妖碑上的排名。

目前而言，前一百还暂时看不到他们的名字，基本集中在后一百五十名。

这个表现，只能说，在众人意料之中。

尤其对那些关注着的长老而言……他们也根本不期待觉悟峰的表现。唯有张经纬，紧紧地盯着炼妖碑上，自家弟子的名字。

现在，最高的是张之维，第一百五十二名。

仙演广场角落。

混在下注人群里的范无病估摸了一下时间，心道，差不多熟悉环境了吧，该发力了。

这般想着，张之维的名字，忽然消失在第一百五十二名。

范无病目光如雷霆，迅猛追去。

赫然看到，第三十七名，张之维，第三层。

后面的，全都在三层之下。

“咦，你们看第三十七名！”

众人目光跟去。赫然看到了张之维的名字，后面跟着三个大字“觉悟峰”。

“觉悟峰除了罗清尧外，居然有第二个弟子到了第三层！”

“我没记错的话，第三层是炼气六层的妖兽坐镇！”

“才入宗三个月，便是炼气六层？”

“应该是入宗之前就有一定修为吧。个例，个例而已。”

但很快，又是一个挂着“觉悟峰”头衔的名字，冲到第三层，

李川。

“又有一个觉悟峰的到了第三层！”

“不对，是两个！”

李川下面，又多了一个挂着觉悟峰头衔的名字，

周月意。

“这么算起来，已经有四个觉悟峰弟子进前五十了！”

最关心排名的是这群压注的人。他们的哄闹声迅速传开，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觉悟峰弟子的排名，正在飞速上升。一刻钟前，基本都还在一百五十名开外，而此刻，已经全部跻身前一百了，更是除了罗清尧外，已有三人进入前五十！

“怎么回事？这真的是觉悟峰吗！”

话题性太强，以至于大多数人都不去看罗清尧的进度，而紧紧盯着觉悟峰其他十个弟子的排名了。

尤其是下了注的人。

他们紧咬着牙关，低沉自语，

“打住，打住，千万给我打住！”

一旦进入前五十的人数超过五人，就意味着他们下的注付之东流。

本着来吃个保底的态度，结果碰到这种“冷门”。

但，觉悟峰气运加身的觉悟峰弟子，又岂会因为众人的私欲执念而受到半分影响呢？

戎紫岚，成为了第五个跻身前五十的觉悟峰弟子。

“五个，五个了！”

众人的心都几乎要跳了出来。

再进一个，就彻底结束了！

那些压得比较多的弟子，已经汗流浃背，口水咽个不停了。而那些为博个彩头压了六到十人档的，嘴角已经浮现起笑意，同时心想当初该多压点的。

在“万众瞩目”下，

一个名字，在炼妖碑上，飞速蹿升，最终停留在第四十五的位置。

一双双怀着不同情绪的目光，如利剑一般落在上头。

觉悟峰，赵不语。

“觉悟峰，是觉悟峰！六个进前五十了！”

难以置信的情绪，如一道疾风，迅速刮进仙演广场，而角落的压注台，掀起的则是飓风！

有人惊喜地狂呼起来，好似他们也是觉悟峰的一员，为之一起喝彩了。

然而，更多的震惊与如遭雷击般的恍惚。

“不……不，还……还有希望。还没结束。说不定，其他弟子会把他们挤下去。对，其他弟子会把他们挤下去！”

不敢相信自己将要失去一笔积蓄的弟子，怀揣着最后渺茫的希望。

然后，

一个又一个挂着“觉悟峰”头衔的弟子，相继冲进前五十。

一刻钟后。

觉悟峰十一人，全部位列前五十名。

其中，张之维、李川、周月意、戎紫岚、赵不语五人更是相继登临第四层，那由炼气后期实力妖兽驻守的地方，跻身前十。

与此同时，彻底击垮了想着吃个保底的一众弟子，最后的希望。

他们无论如何也清楚，到了第四层，就意味着绝对站稳前五十，乃至是前二十了。

前十榜上，觉悟峰已有六人，占据了半壁江山。

这一切，

发生得太快了。

快到众人都还没回过神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五个在这之前，根本听都没听过的名字上。

突破第十一层的罗清尧，似乎都不如他们的名字更加闪耀了。

仙演广场的弟子们震惊，广场前方的长老，比他们更加震惊。

因为他们基本都从事过教导弟子，十分清楚觉悟峰在短短三个月内，培育出五个能冲到第四层的弟子，是一个怎样夸张的概念。

三个月，三个月啊！

三个月，这批单招的弟子还是懵懵懂懂的仙路新人，而今，已超越了大多数入宗九个月，还是统招质量更高的弟子！

“到底……怎么回事！”

林行难以置信地望着炼妖碑。

梅瑾秋这个做掌门的已经有些站不住了。没有人比他更希望看到人才辈出的永仙宗。他赶紧向张经纬问，

“经纬师弟，这……这是真的吗？”

张经纬脸上难掩笑意，

“炼妖碑的排行莫非还有假吗？”

“但，这是怎么做到的！觉悟峰上，只有你一个长老吧！怎么……培育出如此这般的弟子们来的？才三个月啊！”

张经纬摇头，

“如果只有我，在觉悟峰那般风水宝地，最多也就跻身前一百五十名。但，有无病在。他造就了这一切。”

范无病！

这个名字在众人心中炸响。

范无病到底做了什么，居然在三个月内，让资质普通的弟子，超越绝大多数入宗九个月，并且资质更好的弟子的！

张经纬笑道，

“四层，可不是他们的极限！”

众人再向炼妖碑看去，惊愕地发现，觉悟峰张之维，第五层！

觉悟峰李川，紧随其后。

梅瑾秋吸了口气问，

“他们两人，是……什么修为？”

“炼气八层。”

“但……第五层，是炼气巅峰实力的妖兽驻守的啊。”

张经纬想到范无病那般捏造妖兽的神奇手段，至今还有些震撼。他唏嘘道，

“如果每日都与炼气巅峰实力的妖兽战斗的话，即便是炼气八层又如何呢？”

这话，众人没听明白。

但他们都明白，

铸就这一切的，是那个范无病。那个屡屡做出让人意想不到之事的范无病。

陆陆续续地，觉悟峰弟子的排名趋于稳定。

两人抵达第五层，其余八人，全都抵达第四层，根据通关时间排名，占据了第四到第十三，共十个前二十的位次！

觉悟峰霸榜了。

这是众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林行鼓了鼓喉咙，

“掌门师兄，上次觉悟峰霸榜，还是五十年前吧。”

“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梅瑾秋难以表达此刻的心情。

他看到的不是一群炼气境界的一期生，看到的是希望，觉悟峰崛起的希望，乃至永仙宗崛起的希望！

这件事太过震撼，以至于罗清尧突破第十二层，都显得没那么夸张了。

随着一道钟声响起，一期生炼妖塔实战考试结束！

觉悟峰十一人，全部跻身前二十。第一名罗清尧以十二层的成绩，遥遥领先。往下一看，除了第二名和第三名分别是仙演峰和兆命峰一期生里最优秀的弟子外，从第四到第十三名，由觉悟峰霸占。

如梦似幻的成绩。

张经纬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而铸就这一切的，是觉悟峰的大师兄，范无病。

那么，范无病人呢？

此刻的范无病，正拿着自己的压注记录，站在压注台前。

四十枚中品灵石，两百倍赔率杠杆，撬动了八千多中品灵石的压注池。

众人围在他身旁，目光热烈，语气振奋。

“我靠，道友，你真有内幕消息啊！”

“太夸张了！最终结果，要比盘口还夸张！”

负责这个盘口的五期生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他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以至于在赔率上没有认真调整，导致他现在甚至还要倒贴钱！

“这……这位道友，池子里没那么多钱，你看……”

范无病平静地说，

“理解，理解，有多少给多少就行了，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嘛。”

混口饭？

你丫的是来砸人饭碗的吧！

负责盘口的五期生心里已经开始痛骂了，但能怎么办？敢不赔吗？都不说那些压中注的会拿他怎样，其他同行估计都得来施压。到时候可就不是还能不能继续拉盘口的事了，而是在整个永仙宗，名声都会臭掉。

心里痛骂，脸上微笑。

颤抖地将池子里的灵石捞出来，双手递上，还得补上一句，

“道友，下次还来玩啊。”

范无病咧嘴一笑，

“会来的。这才一期生，后面还有四期！”

众人认定他有内幕消息，纷纷上前，试图探探口风。

但范无病只是快速甩掉他们，混入人群里，然后卸除伪装，恢复自己的气机。

老远地便听见罗清尧的声音，

“师兄，十二层，十二层！快夸夸我！”

范无病脸上十分灿烂，然后直接无视掉她，迎向凯旋的十个新人，

“非常好！你们做得非常好！我们觉悟峰啊，这回真的是扬眉吐气了！”

众人也很开心，七嘴八舌，

“哎，感觉没发挥好，再加把劲儿的话，也可以跟李川和张之维一样到第五层的。”

“我还觉得再给我点时间，可以去第六层看看呢。”

“你就别吹牛了，第六层可是金丹水准了。”

“我才第十三名，真是拖大家后退了。”

“……”

范无病道，

“没事的。这次就当体验体验，来年我们再动真格。”

听到觉悟峰一众弟子热烈的交流，旁人无不目瞪口呆，合着你们没动真格，是来玩的？

罗清尧在一旁委屈巴巴的，心想，明明我也想要表扬的……

嘴里开始碎碎念了。

范无病同十个小家伙们一一聊过，问过感想后，折身到罗清尧这边来，

“十二层的妖兽是什么水平？”

罗清尧说，

“是元婴的妖兽，被炼妖塔压制了境界的金丹巅峰圆满。”

“也就是说，是金丹巅峰圆满的实力，元婴的战斗经验？”

“嗯，很厉害。要不是之前跟师兄切磋过不少次，恐怕还会有些艰难。”罗清尧说，“第十三层肯定就是真正的元婴了，我也就没想着去挑战。”

范无病望着炼妖塔第十三层，

“真正的元婴……”

“师兄你要试一试吗？”

“……再说吧。”

“那……夸夸我呗。”

“好啦，你是最优秀的！怎样？”

“嗯嗯嗯！”

罗清尧就是这种性格。哪怕她知道是应付式的夸奖，也会很开心。很容易满足，却又永远不满足于此。

忽然间，

范无病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此间场合，看着他的人很多。

但，这道目光，如此地特殊。特殊到，让范无病毛骨悚然，而当他想要去寻找目光的主人时，却又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只在心中留下无法抹去的茫然。

这一刻，他清晰地想起。

在永仙宗里，有人想要他死。

……

一期生的炼妖塔考核结束后，紧接着而来的便是二期生。

二期生的话题并不多，跟觉悟峰也完全没关系。

所以，范无病不怎么了解，也没有刻意去关注，便没有在这一轮里压注。

最终，

以艾宜年夺得二期生魁首结束。

重新修炼后，仅用三个月，便炼成金丹的他，如今已是金丹三层。

实话实说，他如果放开了修炼，此刻可能已经金丹后期了。

之所以不放开，是因为牢记着范无病的嘱咐，不能修炼得太快，要时刻收敛自己的气机。

原因无他，

无根之躯，太霸道，太野蛮了！

人形自走聚灵阵，睡觉时，仙气都不停地往身体里钻。

这谁看了不迷糊啊。

范无病的直觉告诉他，艾宜年的体质，最好一辈子都别让其他人知道，哪怕是家人都不行。

接下来是，

三期生。

觉悟峰，再一次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因为，范无病是三期生。

大家都想知道，这个最近以来，声名鹊起的觉悟峰大师兄，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不止是弟子们，台上的长老们都很想知道。

能让入宗不过三个月的十名新生霸榜一期生排行的范无病，自己的实力又如何呢？

金丹中期？

金丹后期？

金丹巅峰？

关于范无病的盘口，很快就拉了起来。

鉴于范无病留给永仙宗弟子的“刻板印象”有些深，所以，盘口比较保守。

比罗清尧稍低一档。

能不能突破第十层？

能与不能的赔率是1.75比1.75。

持平，说明众人对范无病的总期望，基本都是十层到十一层之间。

半年多前，如果有人问，范无病能不能闯到炼妖塔第十层，众人只会大骂蠢货。

而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种赔率范无病看不上，压得少了赚不到什么，压太多又太吸引目光了，便没有参与。他只想搞那种有十分把握的大赔率。

“师兄，加油！”

“大师兄，加油！”

范无病冲着他们笑了一下，走向炼妖塔。

远处，

梅瑾秋以及一众长老，纷纷看着他。

都在想，

他能到多少层呢？

十一层？

十二层？

有了罗清尧的十二层，珠玉在前。

他们基本认为，不太可能超过十二层。

毕竟，十二层之上，便是真正元婴实力的妖兽了。

元婴与金丹，一线之隔，确有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