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娟糊涂吗？

并不糊涂，糊涂人不可能走到今天。

她之前是童养媳，丈夫早死随后成为寡妇，且前夫家那边一直将她当成了家里的长工。

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蔡娟不仅风风光光的再嫁，还能在当地留下好名声，成为了大队的妇女队长，糊涂蛋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当然为此蔡娟不断让步，又为了夫家牺牲了很多，可她又想办法来到京大成为工农兵学员。

人性复杂。

可现在的所有困境，也是蔡娟一直想不开。

或者说她爱惜自己的面子，她在意自己的名声，担心孩子的处境却先将“名”放在前面，她认为只要她一心一意帮家里人，妯娌们也会怜惜她的孩子。

但这可能吗？

如果她男人的弟弟真的考虑和理解哥哥，就不会做出这种事。

而蔡娟和丈夫一时心软为家里付出，以后不付出反而成了错……长此以往，她的小家只会被拖垮。

白柳和谢雪艳无法认同蔡娟的心理，但她们更不敢帮现在的蔡娟。

没钱的时候蔡娟还想着贴补老家，等赚了钱或者手头宽裕，那岂不是一直要填无底洞。

白柳不是圣人，她更不想帮来帮去帮成仇。

她只好引导式地说蔡娟可以求助学校，也许有勤工俭学的岗位，她却无法介绍更多校外的工作。

没有那个善心。

她转头就在给宋嘉应的信件中提到：

【我从来不赞同过度奉献，仿佛是自我感动。比起外人眼中的名誉，我认为自私也无妨，开心反而更好……幸好糖豆不是这样的性格，当时她在二丫和三丫需要钱时，只说自己要帮助他们，而不是直接给钱……小孩子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大人往往会被困多年。】

【我想糖豆了，你们暑假的时候能过来吗？】

宋嘉应看到最后一句，脸上浮现一抹笑容，他们算不算心有灵犀呢？

“爸爸，我们没有告诉妈妈我们今天去京城吧，嘻嘻~”糖豆看着火车站人来人往，好奇地看着四周，“不来接我们也好，这么多人都找不到我们。”

才不是~

她只是想和爸爸一起给妈妈一个惊喜。

“透露过，但你妈妈大概想不到我们刚刚放假就去。”宋嘉应一手提着行李包，一手拉着糖豆的手，“不要乱跑，小心被拐卖。”

九岁十岁的小孩，买过去养几年，刚好给人家当童养媳。

宋嘉应当爹之后总会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他只有糖豆一个孩子，既希望她变得很强大，又会担心她的安全等等，操心的老父亲。

糖豆不再东张西望，紧紧拉住爸爸的手。

这是她第一次坐火车，而且是卧铺，去的还是遥远的京城，激动。

她从来没有离开妈妈这么长时间。

糖豆转头看着爸爸微微叹息，都怪爸爸不争气呀，竟然还不能调动工作去京城。

比起从小长大的永宁县，即使这里有她一起长大的熟悉的朋友，可她更在意妈妈，也更想和妈妈一起生活。

呜呜呜，她离不开妈妈。

“阿嚏~”白柳连续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谁在想她？

是宋嘉应和糖豆收到了信吗？

两方在一个学期内互相寄了很多封信，逐渐熟悉寄信的时长，她一算就知道信已经差不多到达。

她嘴上只是询问他们能不能过来，但她更知道来京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今很多人从出生到死都未必出过县城，旅行的观念并不被人接受。

宋嘉应拿不到介绍信，就不能带着糖豆出门。

如果她和友谊商店请假，在确定出差日期后，应该也能有几天假期吧？

“白柳，你正好在，走，和我去火车站接前来谈合作的沪城客人。”李建国正要出门，一眼看到发呆的白柳，立马招呼。

自从前天期末考完后，白柳已经彻底闲下来，她不想一直在宿舍，不如来上班。

谁知她不过是悄悄发呆，就刚好被领导发现，然后非要带着她去接远道而来的客人。

她甚至都不是友谊商店的正式职工，她去不太合适吧。

可李建国根本不管这些事，他当即联系很少能申请到的小汽车，两人直接坐车去火车站。

白柳很惊喜，这还是她到京城之后第一次坐小汽车。

京城藏龙卧虎，李建国是友谊商店的经理，或许外人看起来友谊商店高攀不起，但在京城根本算不上什么。

竟然申请到小车，李建国有点本事。

她没说话，李建国误以为她在紧张，想了想为她介绍来客：“沪城有几大纺织厂，都是由沪城纺织总厂管理，也就是第一纺织厂，今天到来的是纺织厂总厂的厂长，我们必须重视。”

“沪城的对外商店比我们做得好，我们就要学习，这次厂长主动来谈合作，想必也不只是我们友谊商店想争取啊。”

感谢如今的计划经济，友谊商店的特殊属性，才能获得稳固地位。

换成解放前的私人商店，高高在上恐怕早就倒闭了。

李建国一再强调对方的特殊身份，白柳的右眼皮却忍不住一直跳。

沪城、纺织厂、厂长……关键词连在一起，让她有一个很不愿意想到的可能。

不会遇到宋嘉应的父亲吧？

天呐，世上应该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

她强迫自己冷静，宋景章对宋嘉应不重视，他们结婚多年没有见过面也没有互相寄过照片……可万一知道她的名字——

“厂长姓——”她深吸一口气，决定直面困境。

“到了。”

不巧，他们的车恰好到达火车站，白柳的问话也没有人回答，加上司机，三人慌忙去找人。

刚刚来得匆忙，他们忘记拿纸牌，火车站这么多人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找。

三人中只有李建国见过对方，司机、沉默不语，白柳更是一头雾水。

最重要的是，白柳开始一心二用思考如果来的真是宋景章……她算不算丑媳妇第一次见公婆。

啊不，她不丑，只是该如何面对尴尬的关系呢。

如果不幸吵起来，她又该怎么和李建国交代？

三人站在一起，分别向三个方向看去。

忽然，白柳目光锁定在一个出站口。

她怎么感觉出现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