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摆出友谊商店职工的身份，顿时止住所有猜测和流言蜚语。

她眼中的嘲讽和冷漠，叶晓琳每每想起时都觉得冷得刺骨。

白柳从来不是善男信女，她只是懒得理她！

选择在此时暴露在外工作，白柳并未有太多考量，她越来越熟悉友谊商店的工作，已经站稳脚跟不需担心，当然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长长久久瞒着外人。

堂堂正正的工作，大家羡慕都来不及，还能做什么呢？

手续她都有。

除去李玉花和叶晓琳如雷击，其他室友都表现正常。

蔡娟羡慕，辛兰和江香春向往，容新月若有所思……大家并无对白柳的强烈恶意。

“我没想到……不会耽误学习吗？”蔡娟苦笑，“我也想挣生活费，但没有时间，学习也很费劲。”

蔡娟动动嘴唇，自顾自低下头，她和白柳不同。说得好听她以前是妇女队长，但除去卖苦力干活，其他事都做不了。

原本以为学习只要够努力就行，来了之后才发现努力只是必需条件之一，人与人的天赋真的不一样。

白柳能干的活，她未必能行，更何况她要学习，不然几年之后不能毕业。

蔡娟的纠结挂在脸上，而另一边年纪稍小的辛兰和江香春更是直言不讳问道：“你做什么工作呀？”

她们隐隐约约听说过白柳之前是裁缝，又在纺织厂工作过，可友谊商店和裁缝不沾边。

所有人都很好奇，包括容新月。

容家的地位尚可，却远远不及当年，不然容新月早已通过友谊商店查到白柳。容新月不着痕迹地叹息一声，随即也看向白柳。

“我算是翻译吧，”白柳半真半假说道，“我懂一些外语，友谊商店要接待外宾，我侥幸得到机会。”

外语？

这点其他人还真没有想过，白柳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农村姑娘，但毕竟来自小地方。

她会外语多少显得不可思议，而稍稍懂得一些的容新月和叶晓琳更是诧异，友谊商店接待的外宾多是欧美的客人，难道白柳会英语？

一瞬间，几人眼中的复杂到达极点。

白柳究竟还会多少东西？

或者说她到底是什么人？

越复杂的人往往越能让人忌惮，即使叶晓琳和李玉花两个常常看轻白柳的人，也不敢多说。

闹剧过后，宿舍的气氛变得和谐却更加奇怪。

好在白柳还有更多事情要做，倒也不需要整天被宿舍这点事困住脚步。

她不在意，但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

“我一直不好意思和你说，但我的情况——”蔡娟和谢雪艳一起过来与白柳吃饭，终于鼓起勇气想与白柳谈谈。

此时食堂的人并不多，正值期末考试，很多同学忙着复习功课，难得有时间坐下来。

谢雪艳与白柳约好时间，两人打算去帮谢雪艳买送给师父和师母的生日礼物，蔡娟心里有事，谢雪艳不放心所以带着她一起过来。

白柳一听蔡娟开口，大概就想到了蔡娟终于忍不住向她求助。

只是这个忙，她不知道该帮不该帮。

她一转头，恰好看到蔡娟手里握着一个高粱面窝头，桌上还有一碗食堂的免费菜汤，这就是蔡娟的一餐。

不说能否吃好，甚至吃饱都很做不到。

“没事，你说吧。”

她视情况而定。

蔡娟看了一眼谢雪艳，在谢雪艳微微点头后，才继续道：“马上要放假了，我不回老家，但是我对这边不熟悉，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临时工作。”

她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即使以前再胆大，来到陌生的大城市总是忍不住胆怯。

一个学期下来，几乎从未出过校门，当然没钱她也没有出去花钱的需要。

她现在要找一份能赚钱的工作，几乎完全没有办法。

蔡娟和谢雪艳是同一个专业，两人同出同进，她知道白柳和谢雪艳的关系好，在今天之前她问过谢雪艳，白柳会不会帮助她。

谢雪艳没有明说，只是说她可以和白柳实话实说，也许会有新的思路。

基于此，蔡娟收起自己可怜的自尊心，她决定向比自己还小几岁的白柳求助。不求能找到一份高工资的工作，只求多挣一点生活费。

白柳没有直接回答蔡娟的问题，只是静静听她说家里的困难。

蔡娟此时说的和她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因为没有分家，家里妯娌对蔡娟上学多有不满。

为此，蔡娟必须将学校下发的补助寄回家里，算作她的付出，孩子们才能安然生活下去。

“没有想过分家吗？”白柳很坦率地表示不解，“你之前是大队妇女队长，应该很能干，那时你对家庭的付出恐怕最多。”

难道将付出变成习惯，双方都心安理得？

白家从来公正，一家人相处更加直接和坦诚，再加上有黄凤来这个一直维持公平的大家长，白柳很少顾虑理不清的家务事。

她承认她有她的局限性。

蔡娟苦笑：“没办法，我丈夫是家里的长子，我当初又是寡妇……他家里条件不好，安排好几个弟弟结婚后才想起自己的人生大事，我们俩看对眼，当初结婚的时候，我们就承诺弟弟们会继续照顾家里……”

所以现在骑虎难下，当真成了永远无法卸下的责任。

白柳瞬间怔住，这种事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而且目前的情况是蔡娟不能轻易说不管。

“要管到什么时候？”白柳觉得非常荒谬，“你刚才说你丈夫先帮几个弟弟娶媳妇，也就是说他们的孩子比你的孩子还大？”

“等等，你丈夫是兄长，他已经尽到兄长的责任，难道还要给弟弟们当牛做马一辈子吗？”

即使是旧社会的长工，也没有一辈子累死累活、献完自己还要献儿女。

“你想过你们的孩子吗？”

白柳一连几个问题，直接将蔡娟问的无言以对。

孩子是母亲的软肋，蔡娟可以奉献自己的一辈子，但孩子呢？

“可是我不在家，我多寄钱，她们会帮我照顾孩子……”她朴素的想法。

换来白柳一声冷笑：“那抱歉，你还没有想明白。”

救急不救穷，她不可能帮糊涂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