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本意不想与宋景云见面，她不想引起宋景云的注意。

她隐隐察觉到宋景云对宋嘉应乃至沪城宋家排斥，不然不至于糖豆叫一声叔爷爷都不高兴。

如今宋景云对糖豆的态度称不上好，却也不坏，维持平衡刚刚好。

万一因为她的出现弄巧成拙，那就不好了。

但吕平婉特意让她和糖豆一同过去，真遇到宋景云也没办法，她没有多少主动权。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糖豆这孩子性格无拘无束，又因为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宋嘉应乱跑，根本不会怕生。

因此短短几天，她已经与吕平婉所在酒店的服务人员很熟，当然人家恐怕也是看在吕平婉的面子上。

宰相门前三品官，怪不得人人都想着往上爬，果然有不一样的风景。

糖豆带着她直奔吕平婉所在顶楼，吕平婉已经订下整层，据说这栋酒店还是去年刚刚建立，出资方正是宋景云，股权归内地和宋景云双方拥有。

具体的事情她不清楚，也不是她该清楚的，但宋家的财富和地位可以窥见一斑。

有糖豆在前，她不至于像上次见吕平婉那样需要通过层层关卡，在一位助理的带领下，直接走到一间会客厅前。

会客室的门并没有关上，里面传来隐约声音。

“你不是说今天要回港城吗，怎么不走？”

“我要走也是带你一起回去，不然我去哪里不都是一样，你还记得你已经有半年没有回港了吗，我独自回去干什么？”

“是吗？不是说你想要儿子吗，当然是回港进行选妃，好让你老来得子。”

听着吕平婉赌气般的话，宋景云无奈道：“我是在意这些的人吗？别人说说就算了，你要是这样说我就要闹了。不然我改姓表决心？”

吕平婉冷笑一声：“我稀罕你的姓氏吗？你要是想要儿子直说，不必让其他人跑来旁敲侧击——”

宋景云没听完就急着反驳：“这是纯属胡说八道，如果我要儿子，何必当年将——”

“先生、太太。”

助理看着门口回避也不是，听着也不对的两人，不得不出声打断。

宋景云和吕平婉同时噤声看向门外。

白柳恨不得找个地方躲一躲，涉及豪门秘密，听多了可不是好事。

自古以来权贵内门的腌臜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有为了钱和利自甘爬床的女人，也有志得意满后丧失道德的正人君子……总之比起穷人，地位从来不代表道德的高尚。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越是地位高的人，往往越无视世俗的道德，或者说他们另有一套道德的准则。

白柳很难猜测吕平婉和宋景云到底是真君子还是假君子，她只需要借助他们在外的美好形象，为她与糖豆争取一点缓冲的时间。

有些秘密被人发现，就不得不入局中。

她漠然走到会客厅，却萌生退意。

“去帮我取一份文件……”吕平婉对助理说了句什么。

片刻之后，偌大的会客厅只剩下宋景云夫妻和白柳母女。

短暂的互相介绍过后，气氛竟然变得胶着，白柳想不明白吕平婉特意要她过来的用意，甚至怀疑是否因为宋景云在场导致吕平婉不好开口。

毕竟在门口时，她亲耳听到吕平婉在质问。

尴尬继续蔓延，依然没有人说话。

“白柳，你知道多少？”

吕平婉忽然出声，问出的问题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白柳想了想，搞不清楚是问宋嘉应还是其他，只能斟酌回道：“吕女士，如果你要说宋嘉应目前的情况，我不知道。宋嘉应说吕非的身份是您帮他办到，我听他说起过一些您与他的关系，您是他的二姨，二姨夫，或者我们该叫一声叔叔。”

姐妹嫁给兄弟，无论如何称呼都问题不大。只是按照传统思想，应该以男方这边称呼，考虑到吕平婉不是依附于男人的女人，想必也不愿意听她叫一声婶婶。

吕平婉闻言点点头，轻笑：“是的，宋嘉应得知的这些消息，也是我告诉他的，他的母亲不愿意说这些，名义上的父亲更是——”

她说着看向宋景云，继续道：“没有人想提到往事，大概只是我想得开。”

白柳听得脑袋都大了，但她面色不改，甚至不卑不亢顺着吕平婉的眼神看向宋景云。

宋景云依然不动如山，只是眼神带着无奈，或者说懊恼。

她看不懂，果然资本主义社会的有钱人不能用常理思考。

“抱歉，很多事我不知道，我与沪城宋家的关系也不太好。”白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歉，她下意识认为吕平婉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是我的错。”宋景云迎上吕平婉的目光，好脾气地道歉。

吕平婉没有看他，转而看向白柳和糖豆，她招呼糖豆来自己身边。

“先坐下，我们有话慢慢说。”吕平婉喝了一口茶，慢慢道，“我叫你过来不是要指责，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很久，我能很平静地回顾不愉快的往事，希望你在我说完以后理解我的决定。”

白柳忍了忍，没忍住，反驳：“我的理解并不重要。”

她能改变谁呢？她又要理解谁呢？

吕平婉微微笑起，眼神中带着平静与认真：“不，你的理解很重要。”

白柳还想说什么，吕平婉示意她稍安毋躁，开始娓娓道来。

“……我们三姐妹分别是三位母亲所生，我的父亲新潮又传统，我的母亲是大闺秀多年无出更不敢拒绝纳妾，所以我是嫡女却不是长女。说来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们三姐妹一同长大，没有兄弟使得感情更深厚，当然，背刺的时候更加不留情面。”

“彼时我忙于工作，小妹打扮得和我一样，竟然给宋景云下药发生关系。吕乐婉怀孕的时候恰好大姐病重，我没有疑心活泼好动的她深居简出，到头来竟然是两人联手欺骗我。我与吕乐婉生产日期在同一天，确切来说是我闻讯早产，我的孩子大概讨厌这个出身，他走了。”

“吕清婉的孩子，就是宋嘉应。”

白柳瞪大眼睛，下意识望向宋景云。

宋嘉应的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