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国安此人的确可用。”孝庄微微点头。
“回太后,桂林和永州有线国安和陈德驻守,孙可望纵使有什么异心,这一万多精兵据守坚城也能够震慑住了,如此一来,入黔助战或者入滇剜心便成为他唯一的出路。”
“只是我大清现在危机重重,既有西贼和闯贼在西南作乱,又有海寇从东南入寇,而洪承畴和孙可望也已经起了嫌隙。”
“这一桩桩,一件件,虽然我大清都应对有策,但无论是西南战事,还是防备海寇、招抚孙可望,都需要大批粮饷。而今又需要调兵驻守江南,户部的钱粮只怕是不够了。”鳌拜开口道。
孝庄闻言眉头又皱了起来。
明清对峙之时,为了多养活十万绿营精兵,咱大清就已经年年亏空了。
西南战事一起,咱大清的军费蹭蹭的往上涨。
估计今年都得烧掉三千万以上的银子了。
就咱大清国库一年一千八百万两的岁入,这种支出,不想点办法实在是坚持不住啊。
“招抚孙可望的五百万两饷银已经解往湖南,为了这五百万我大清已经在江南收了不少欠税。”
“如今又需要整顿江防和水师以及抽调一万精兵数千里驻防江南,你们都说说朝廷该用什么法子啊?”
为了西南战事和招抚孙可望,咱大清自然在江南用了力。
只是现在海寇即将来了,要是再这么把江南士绅当猪杀。
搞不好人心一失,人家脾气一上来直接投了海寇,咱大清就抓瞎了。
士绅也是人,虽然其中不当人当猪的大有人在。
可就算是猪!被宰了也知道叫上两声。
一个不小心还得被拱上两嘴呢。
所以驻守江南的钱粮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咱大清也是知道的,江南的人心其实不在自己身上,要是再压榨,保不齐就出了什么乱子。
当然咱大清以前也不怕江南出什么乱子,毕竟那么多兵马可不是吃素的。
只是现在咱大清的这情况,十几万精兵都投入西南了。
剩下的又需要各司其职,要是海寇入侵之时,江南各地掀起了暴乱。
咱大清可没有多余的兵马去镇压啊!
“太后,八大皇商与国同戚,他们一个個家产百万,依奴才看,可以让八大皇商助饷,如此一来不止是江防和调拨费用无忧,甚至还能为朝廷囤积一笔应急的银子。”鳌拜闻言拱手开口道。
此言一出,孝庄不停地点头。
“鳌少保,你可真是我大清的栋梁啊!”
八大皇商可不是一般的商人,以前咱大清在关外时,就一个劲的往辽东运输盐铁等战略物资。
咱大清六次入关,抢的银子大半又流入了关内,进了范永斗等人的腰包。
要不是有这帮人千里送物资,咱大清在辽东,能过得那么舒服吗?
有了这层关系,咱大清入关后也是例行封赏。
而范永斗等人自然也在咱大清的内部和各位王公贝勒暗送秋波,眉来眼去的。
平日里可谓是手眼通天。
只是这些人终究是商人,就算是做到了皇商那也是商人。
咱大清现在到了用银子的时候,不管这些人平日里是如何的显赫,一到关键时刻,他们这些人的奴才相就得显出来了。
可话虽如此,在咱大清的内部,谁去做这个恶人也是需要斟酌的。
然而鳌拜却丝毫没有犹豫,直接直言,根本不怕得罪人。
这不得不让孝庄感慨。
“太后言重了,八大皇商受我大清皇恩甚重,如今我大清钱粮短缺,正是这些奴才们出力的时候。”
“太后,此事交于奴才去办,奴才保证,绝不会误了军国大事!”鳌拜正色道。
“好!此事哀家做主,就由你鳌少保去督办皇商乐输,无论是江防还是调兵都需要大批粮饷,你先按六百万的数额去督办。”
孝庄笑道:“当然,我大清绝不会强取豪夺,这六百万两银子,就当是哀家和皇上借皇商们的。”
“等西南平定,打退海寇后,哀家和皇上承诺,这笔银子绝对会还给皇商们!”
“太后心善啊!”岳乐等人感慨万千。
用了奴才的银子竟然还准备还,孝庄还真讲究。
要知道他们用奴才们的老婆,不玩腻了,不留足了种都不会还呢!
“皇商们毕竟功劳不小,我大清是绝不能亏待他们的!”
孝庄笑了笑,道:“等西南平定了,天下之事也就有了一个结果,等到了那个时候,江南有的是银子,哀家和皇上不至于连皇商们的六百万都需要拖欠。”
此言一出,鳌拜等人也笑了。
李自成在北京就夹出了七千万两。
江南这地方,咱大清要是不顾一切,刮出个四万万五千万两都轻轻松松!
只是银子这东西,得细水长流,刮太多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毕竟得社会秩序稳定,银子才是银子。
所以对付江南士绅得可持续性发展,不能操之过急,用力过猛。
不过区区六百万而已。
要是西南平定了,随便兴几个大案,分分钟就能刮出来了。
对于咱大清来说,只要天下一统,什么事都不是事了。
就这样,咱大清应对天下局势的方法敲定了。
在西南让罗托和赵布泰打起精神,提防着局势。
在江南,整顿江防,派遣援军,应对郑成功的进攻。
在两广,对尚可喜和耿继茂的遭遇睁一只闭一只眼,全力招抚孙可望。
准备用收咱大明欠税收上来的五百万,让孙国主带兵入滇。
只是咱大清不知道的是,他们准备用咱大明朝的欠税去打大明。
而孙国主也准备用咱大清用大明欠税收上来的银子,去打咱大清。
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就看谁更奸诈,更不要脸了。
咱大清厚颜无耻地让江南士绅交大明朝的欠税,把咱大明没本事收上来的银子收了上来。
再把这些银子用来宠络孙国主,让孙国主带兵去打大明。
而孙国主则是对这五百万大明的欠税,有了全新的安排。
准备北上湖广拿到手后,用于攻打大清。
在大清和孙国主两方不要脸的算计中,时间进入了七月。
在这个最炎热的月份,明清双方的态势逐渐开始逆转。
四川,重庆。
一面面染血的军旗折断,无数死尸堆积在城下。
“督师,我们撤吧,老塔和老党他们已经败了,这两日吴三桂的兵马就能抵达这里,再不撤我们就走不了。”刘体纯叹了一口气。
他和贺珍、党守素、塔天宝、王光兴、谭文、谭弘、谭诣等人联手,足足八营兵马,联兵西上,攻打重庆。
此战明军共计有五万余众,兵力远胜于重庆城中的清军。
只可惜顺军余部虽然有许多陕甘老卒,刘体纯等人又是能征善战之辈。
贺珍更是曾经击败李定国。
然而他们这些人的部队长期局促于夔东山区。
钱粮匮乏,装备残缺。
在长期的消耗下,不少顺军战士的体质已经下滑严重。
常年的缺衣少食,让这数万兵马已经退出了一流军队的行列。
而鸟铳、盔甲、弓箭的难以补充,更是进一步加剧了顺军战力的下滑。
不过即便如此,以顺军余部的实力,在野战中歼灭重庆的这几千清军,依旧不在话下。
只可惜,这几千清军不在野外,而是在坚城重庆之中。
顺军在昔日的大撤退中,就已经丢光了所有的重型火炮。
昔日李过等人之所以久攻荆州不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刘体纯等人虽然在夔东地区虽然经营了十年。
可夔东物少民贫,他们即便努力的筹措,也难以重新补充重炮。
所以在重庆城下,刘体纯等人虽然百般攻打,但在缺乏火力的条件下。
明军鏖战十余日,重庆仍旧无法破城。
“皖国公,大军就不能再组织一次攻城吗?”
文安之望着残破的重庆城叹气道:“我军已经组织了数十次进攻,城内的鞑子已经伤亡惨重,只要再打一次,此城必下!”
“等拿下了重庆,我军据城而守,吴三桂必定拿我们没办法。”
“督师,来不及了。”
谭文丧气道:“我军的火药、箭矢已经将尽,大军的士气也已经低落,若是再次强攻,只怕破城的希望依旧不大。”
“纵使能够破城,缺乏火药和箭矢,我军也根本抵挡不住吴三桂的进攻。”
文安之闻言,心情更加的低落。
夔东地区历来贫瘠,粮草、火药、箭矢补充困难。
若是此次不能破城,攻城所消耗的巨量物资就可白白的消耗了。
“督师,我们撤吧,荆国公、宜都侯、兴平侯、岐侯四人已经败了,要是再不走,等吴三桂来了,我军就走不了了。”谭宏开口劝说道。
八营兵马中,得知吴三桂北上时,荆国公王光兴,宜都侯塔天宝,兴平侯党守素,歧侯贺珍四营兵马,南下阻击和迟滞吴三桂部的救援。
而刘体纯和三谭则继续攻城。
如今数日时间已过,明军的物资消耗殆尽,王光兴四人也已经败于吴三桂之手。
继续攻城已经没有意义了。
“新津侯,现在正值大暑,晋王相必已经率领主力东出贵州了。”
“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拖住吴三桂,让他不能南返贵州才是。”文安之沉声道。
谭诣闻言开口道:“督师,话虽如此,只是我军攻城多日,实在是不能再战了。”
文安之正色道:“仁寿侯,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只要我们在重庆拖住吴三桂部,晋王的兵马在贵州便能轻易地击败洪承畴和罗托。”
“等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大军无论是东下湖广,还是北上四川,天下大势都能为之改变。”
“我们若是在此时退却,岂不是延误战机,成了千古罪人?”
“督师,话可不能这么说。”谭宏不满道:“我等又不是不愿意为朝廷而战,只是将士们已经在重庆苦战了十余日。”
“现在吴三桂的兵马即将抵达,我军顿兵于坚城之下,久攻不克,士气已经低落,而吴三桂军已经击败了荆国公等人的兵马。”
“要是莪们还待在重庆,只能是白白送死!”
“没错!”谭诣附和道:“现在只有返回夔东,休整兵马,才是唯一的出路。”
文安之闻言急了。
“仁寿侯,新津侯,你们要是撤了,朝廷和晋王该怎么办啊?”
“督师,这可就怪不得我们了。”谭诣冷笑道:“我等的兵马已经为朝廷奋战过了,晋王和朝廷也该理解我们的不容易才是。”
“新津侯。”文安之苦口婆心道:“此时晋王和朝廷的大军估计已经到了贵州,只要我们拖住吴三桂的后腿,晋王在贵州必能大胜。”
“要是让吴三桂的数万兵马南下,贵州战事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我等可是万死难赎其罪的啊!”
“老子就一条命,管他什么万死呢!”谭诣闻言不满道:“想要让老子在重庆送死,不要说晋王和朝廷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你……!”文安之闻言,气的直接吹胡子瞪眼。
“好了!督师面前岂能放肆!”三谭中的老大谭文开口呵斥。
听到自己的大哥的呵斥,谭诣这才悻悻然的闭上了嘴。
“督师,我军现在是师老兵疲,急需休整,我等还是先退回老家,休整了兵马,补充了药子和箭矢再说吧。”
谭文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此次重庆之战,他和两个兄弟的兵马伤亡惨重,又没能拿下重庆,谭文心中不免沉重起来。
“涪侯,我知道我军现在困难,可我们数万兵马要是就这么退走了,岂不是太可惜了?”文安之不死心道。
“督师说的也没错,我们夔东的八路兵马,五万余众,要是就这么灰溜溜的退回了老家,这要是传出去,只怕是会让天下英雄小瞧了我等。”
夔东十三家名义上的统帅刘体纯突然开口。
“皖国公,难不成你还想打下去?”谭文等人心中一惊。
刘体纯微微一笑。
“重庆城坚,吴三桂又将至,我军纵使八营齐聚也不是对手。”
“只是,就这么的让吴三桂理顺后路也未免太可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