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在狭窄的木桌前，尽皆无言。

“我先来打破一下沉默吧。”陈鸢说道，“不关我事的，鱼仔自从上次来这里之后，就一直开始抢着我这边的线索开始查了。”

一开口就卖了，毫不犹豫。

他事实上也没有说错，张鱼也没有说话。

虽然隆正桐口中没有说，但张鱼知道自己这个师兄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让他们远离地下世界的。

陈鸢站了起来，说道:

“桐哥，不是说我批评你。”他装出一个非常老道的样子，“鱼仔他啊，是天生的暗探，第一二次独立出任务，办事就干净利落到极点，一点手尾都没有。要我说，不只是暗探，多加培养，肯定是一個高段位的暗杀天才。”

隆正桐一直在低头看资料，没好气地答了一句嘴：

“这不叫什么暗杀天才。”他顿了顿，“这叫人要是真的灵光，办什么手段都凌厉。”

傻子都听得出这是一句夸到极点的语句了。

气氛顿时没那么冷，张鱼咧开嘴，抓着头在傻笑。

“那你说一下吧，据你的判断，失落镇因败血症死的人，什么去处，什么原因？”隆正桐问道。

张鱼一听到这个，整个人就来劲了，两眼都要冒出光来：

“桐师兄，你说得没错。”他顿了顿，“有人，想这个败血症一直流行，而且，不只一批。”

隆正桐和陈鸢都静静地听着，似乎对这件事早有耳闻。

张鱼目光颤动，脸上的神色有些茫然：

“真的……就在身边的事……以往根本察觉不了，不挖不知道，一挖下去，九龙城有足足十六条贸易线，全是在做失落镇败血症的尸体生意的，哪路的人马都有，企业，黑帮，犯罪团伙，甚至小生意人，都在拿尸体……不……拿人命换钱……”

隆正桐一边看一边心惊。

从张鱼整理带回来的资料来看，他已经非常深入这个事件了，已经到了如果让行内人知道，非死不可的地步。

但现实情况是，张鱼还是非常健康地站在他面前。

侧面也印证了陈鸢的话，他虽没有什么经验，看上去傻愣愣的，实则上外粗内细，做事干净利落得很。

“大惊小怪。”陈鸢切了一声，“九龙城拿人命换钱的生意，这还占不到万分之一呢。”

话是这么说，这对于张鱼来说，是伴随了一生十几年的折磨，全家人都在这个病的阴影下生活，每一天所面对的苦难，根本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哪条路线，要尸体要得最多？”隆正桐打断了那个气氛。

张鱼回过神来，说道：

“哦……对，那间我们去过的，江河医院第三研究所，那里每个月要的额度约莫占了整个九龙城的五分之一。”

江河医院……李家……宁家……近江联盟……

隆正桐沉吟了片刻，站了起来，对着陈鸢说道：

“你既然用的是我师弟，那这次的费用，我就不用赊账了。”

陈鸢想了想，说道：

“嗯，说得是有点道理，慢着……什么叫这就不赊账了？你这个鸟人天天不给钱！”

隆正桐没有管他，走到了门口，站定，回头，看着张鱼说道：

“我估计是叫不动你不要查下去的，是吧？”

张鱼眼神飘开，不置可否。

“好，懂了。”隆正桐说道。

他将信息从全息手表上扫了过去，说道：

“那就别帮他干了，帮我干。”

张鱼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这件事，到时候可以管了，我们搞一波大的。”隆正桐说道。

张鱼双眼一亮：

“真的吗？”

他连忙跟了上去，整个人涌现出无比的活力。

少年心气，盛如火。

“多余我都要说多次，办这种事，你很可能打一个盹就死了，很容易的。人，脆弱得很。”隆正桐说道，“你现在一家人都平安了，金子那边我听说也给你介绍了好多活，还好像在近江给你安排了房子是吧？你若问我，我会告诉你，你没必要做这些事。”

张鱼眉目一颤，答得十分果断：

“你不干，我不干，那就永远都没人干了。”

“行……”隆正桐喃喃道：“看样子，你是迟早你都要走上这条路的……改不了……”

“啊？”

隆正桐摆了摆手，说道：

“你明日，先去近江找金子，我在他那里留了两块弧光钢芯片给你，你带回来，让这药罐子帮你装了，赊账。”

他指了指又已经被迷幻药迷瘫的陈鸢。

张鱼先是被隆正桐这样随手送出了价值连城的弧光钢芯片一惊，然后是为两位师兄都发大财了高兴，最后隐隐约约一丝担忧：

“师兄，这……让这个家伙做手术？不怕……不怕事故吗？”

很有逻辑，很合理的担忧。

隆正桐瞅了地上那个嬉皮士一眼，笑了一声，说道：

“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他顿了顿，“后来我发现，这家伙，就算睡着觉梦游，做的手术都比任何一个大牌医生要好。就是过程有点吓人而已，胆子大些，没事。”

“哦，好……”

……

九龙治安总局。

“救命……”冯志邦抓着自己的脖子说道，“阿SIR，快帮我叫救护车，好难受！好痛！”

隔着单面玻璃的刘杰辉脸色很沉：

“你们什么意见？”

幕僚说道：

“已经超越了极限的吐真剂，有内息的人都要被摧毁了，更何况是一个普通人。”他顿了顿，“包括身体特征，心跳，脉搏，血流等，都平稳得很，没有一丝说谎的象征。我们一致认为，他说没看到，就真的是没看到。”

刘杰辉呼吸声很重，看着审讯室里不断扭动的冯志邦，口中喃喃道：

“太正常了……”

“什么？”

“若真是普通人，打到这个剂量下，应该要露些情绪上的破绽才对……”

“啊？这……刘SIR，这也没这道理啊。”

“太完美的答卷了。”刘杰辉沉吟，“里面的这个人，好像每一根汗毛都在告诉我们，他没有撒谎。”

幕僚沉默。

“这种感觉，我非常不喜欢。”刘杰辉说道。

“那……莪们上刑具？”

刘杰辉摇头：“若这种情况，真有那个心智去口硬的话，凌迟都没用……”

他沉默了半晌，说道：

“准备车，将他拉去江河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