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饭吃得并不安乐。
陈鸢点了满桌的炸鸡酥肉薯条等高热油炸物,配上气泡酒套餐,本应该是吃得多巴胺疯狂分泌才对。
但桌上的气氛,比较死寂。
隆正桐的神色有些不对,看着张鱼带回来的资料,一直在点着桌子。
失落镇的尸体去向,比他以往知道的,要更为复杂,关联更加的大。企业,财团,治安局,帮会,罪犯,全部都牵扯其中。
这已经不是危险不危险的问题,这几乎是个人力量在时代洪流面前的轻如毫毛。
他抬头,看着一直在低头吃饭的张鱼。
这个师弟的心中所想,在当前状况下,几乎是无可能办得到的。
“吃完了吧?出去走走。”隆正桐挥了挥手。
张鱼哦了一声,连忙擦干净手,跟着隆正桐跑了出去。
两人一左一右走在这到处都是潮湿的后街道,灯光昏暗,月色明亮。
手中握着张鱼带回来的调查资料,一路无话。
隆正桐想了一阵,说道:
“鱼仔,你……”
“师兄。”张鱼打断道,“我不是傻子,我看得出来的。”
隆正桐微微一愣。
“在这种一万個人要一百个人去死的环境里,妄想着拯救那一百个人,除了将自己搭进去之外,没有意义。”张鱼顿了顿,“起码,对现在的我来说,没有意义。”
隆正桐静静地听着。
“我从鸢哥那里查,求的只是一个心安,并不真的想改变什么。”张鱼顿了顿,“金子师兄说得很对,若真找到值得为之献上生命的东西,倒还真的没有问题,但问题是,不要一股脑热,就将性命送给热血了。”
隆正桐一句话没说,听张鱼说完了这句话后,终是承认了。
陈鸢说得是对的。
对于张鱼,对他最大的保护,就是让他自己长起来。
“走。”隆正桐挥了挥手。
“去哪?”张鱼一愣。
隆正桐将文件递给张鱼:
“十六条线里面,江河医院这条用量最大,去处却最不明,我要确切这条线的最终去向是否跟近江联盟有关系。”
张鱼听得心跳加速,紧张和兴奋的加持下,血气上涌。
只半秒钟就分辨出来,从陈鸢那里接的任务,跟在隆正桐这里接的有天壤之别。
“好,我能做什么?”张鱼答得很稳。
隆正桐轻吸一口气,也是终于下了一个踌躇已久的决心:
“江河医院附近的运输线路虽然复杂,但因为处在市中心,并不能隐蔽,认真挖下去,确切这条线的供应链是可能的。”说着他将一个口罩丢了过去:“戴起来。”
隆正桐说完,慢慢地轻跑了起来,施展出了轻身功夫。
张鱼戴上口罩,勉强地跟在身后。
“九龙城的AI视觉盲区地图,我之后会给你,没背熟之前,不要轻举妄动。背熟之后,以后做什么事,全走盲区!”隆正桐顿了顿:“江河医院附近,变数最大,今晚我带你走一次,跟上!”
“好!”
……
夜。
中环区,迎宾大酒店,九十五楼。
落地玻璃外,是九龙城五光十色的霓虹夜景。
远处,那片椭圆透亮的建筑,被一大片欧式园林花园包围。
那里,是江河医院,第三研究所。
“有没有问题?”电话那边的声音非常斯文。
“孝哥,我办事,你放心。”
坐在轮椅上的太子基隔着落地玻璃眺望远方,手中拿着电话卡片,脸带微笑。
宁永孝沉默了半刻,开口问道:
“道策,怎么样了?”
“约签好了。”
那边微微一动:“这叫没有问题?”
“约上的条件,我改了。”太子基说道。
“改了什么……”
“不供货,让道策自己想办法,挡住【酆都】下一波的残像溢出。”太子基简单地说道。
宁永孝没有说话,只有浓重的呼吸声。
太子基笑了笑,说道:“孝哥,放心,【酆都】,下个月,我就给你让出来。”他顿了顿,“顺便,提前给你送一份生日贺礼。”
“哦?”
“半个月之后,山伏宗,灰飞烟灭。”
听得出对面的宁永孝在微笑:
“行,等你好消息。”。
丧钟穿着一套酒店侍应的服饰,推着一份烩饭,一瓶红酒走了进来。
太子基抬头,笑道:
“你还真适合在这酒店上班。”
丧钟没有回应,自顾自地将晚餐放到太子基跟前,然后又站在身旁,目光一直看着远处的江河医院。
太子基吃了两口,突然一愣,抬头来,看着丧钟问道:
“不对,你这个鬼样,要吃人一样,谁他么信你是这里侍应,能不能温和一些。”
丧钟不说话,按了一下耳尖。
嗖一声,那瘦削的骷髅脸消失了,变成了一个俊俏但并不太显眼的小生,配上这高大的身形,板正的西服,一混到酒店服务员里,立马就能融入。
太子基瞳孔中立即闪出商机与贪婪:
“川渝唐家的无面?这么惊喜?哪里搞来的?能批发吗?”
“之前抢的。”丧钟答道,“只能用这几天,次数耐久到了。”
太子基哦了一声,继续低头,边吃饭边问道:
“怎么样?那场酒会,是不是决定了在这里?”
“对,已经定了。”丧钟说道,“三天后,迎宾大酒店,九十九层宴会厅。”
“来宾名单呢?”
“具体没做好。”丧钟说道,“但重要的,已经查清楚了,林家,李家,神代,弗里曼,宁家,哦,对了,还有齐家,都有人来。而且,全是年轻一辈。”
丧钟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在看着对面的江河医院。
听到‘齐’字的时候,太子基脸色变了一下,瞬间又回复如常:
“公子小姐们的聚会啊,真是羡慕……”
然后又低头吃饭。
丧钟目光游动,终于是问了一句:
“基哥,江河医院那边,今晚义兴堂准备得怎么样?”
太子基笑道:
“你放宽点心吧,杨艮那小子,死不去的……”
丧钟目无表情,说道:
“死不死,倒不是大事,但那边也不是普通地方,没那么好闯的。这件事,也没那么好做。”
太子基说道:
“当然了,否则本因坊道策,怎么敢把自己的底牌压在上面。”太子基抬头,说道:“但是,你要信我的眼光。作为翻底牌的人,没有比杨艮更适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