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开，开这溶血阵……会……会死人？！”冯志邦咬着牙根。

道策脸色很平和，走上了两步：

“对，会死一些人。但是同时，也会救很多人！”

他的语气在后半段很自然地加重。

冯志邦喘着粗气，愣了一愣，又问道：

“会死……死多少人？”

道策将手放在冯志邦的肩上：

“救的人，比死的人，多上十倍。”

“我问……我问的是，要死多少人？！”

冯志邦的语气里面竟然有了两分强硬。

道策表情只是微微一动，心情，却毫无疑问已经沉到了谷底，说道：

“约莫三万人。”

冯志邦双眼睁得极大，一下子站也站不稳，啪一下跪在雪地上。

四处山丘的法阵，此刻突然变得摇摇欲坠。

“这法阵不开，九龙，洛溪里这几亿人，都得受到牵连！”道策语气已经显出急躁。

冯志邦双手抓在雪地山，犹豫不决，身体开始颤抖。

如果只是肉体上的疼痛，这远不是他的极限。但是，一道气送三万人去死，这种对灵魂的拷问，彻底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

道策已经走到身旁，一下子托起冯志邦，强行扯起他的下巴，说道：

“你看！”

只见道策长袖一挥，两块全息芯片从袖口飞出，展开了数张清晰的影像。

图像中，那骇人的黑气，在接触到居民区的一刻，化成了千军万马般的亡灵恶鬼，如同海水吞没流沙一样，将一片人山人海的区域一下子吞噬。

整个过程中，只有尖锐的鬼鸣，阴风扫过的煞气，一丝尖叫，一丝求救都听不到。

道策按着冯志邦后背的手力度加重了几分：

“不以小换大，就得惨成这样！做大事，怎么能没有牺牲？！”

冯志邦好像丢了魂一样的表情，全身却依然冒着红光。

他无法反驳这些话，只是隐隐约约觉得非常不妥。

“想想你母亲的仇！”道策已是怒吼。

冯志邦呼吸越来越急，却迟迟没有继续动手。

道策表情开始扭曲了：“二号卫星城的人，明面上做着最简单的运营铁矿生意，却拿着数倍于军队的俸禄！山伏宗和企业给了他们这么多年好日子，怎么就不能为了天下苍生牺牲一下？！”

情急之下，道策竟然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冯志邦不是傻子。

就算是傻子，都听得出这句话里吃人的味道来。

他双目通红，用尽全身的力气转过头来：

“先生，对不住……我……我办不到……”

“你……”

这话音一落，天上的红光稍微暗了一下。

冯志邦奋尽了全身的力量，将气息用力一收，却突的发现，那道源自他体内的力量，竟被一股无形的气息托住，半点也收不回来。

他猛然低头。

“冯小友，这是为天下苍生所计，可由不得你任性。”道策的言语如刀锋，寒气逼人。

他的手踏在冯志邦身上，身后，现出了守护本因坊家族数百年的恶灵。

【赤发鬼】

“先生，你……”冯志邦大惊。

“我在教你做大事。”

那赤发鬼朝天怒吼，尖锐的巨掌一下子压在冯志邦身上，反手一抽，那源源不绝的气息如决堤般崩裂而出，冲得漫天火烧云。

四个法阵重新旋转。

立即天摇地动。

冯志邦双瞳发白。

远处，数万生灵的恐惧，绝望，与悲鸣，在一瞬间爆发，全部涌进冯志邦的脑中。

前前后后，只维持了近三秒。

三秒过后，原本生气勃勃的洛溪二号卫星城，变得一片死寂。

那冲天的红光，生生分成数千束，往那须臾幻泡散出的黑气狂冲而去。

轰隆……

满山偏野，烟尘滚动，黑气被那几道红光冲得七零八落。

溶血山上的千年老松随这声巨震剧烈抖动。

几道难以察觉的流光略过天际，扫得天朗气清。

红光已散去，山顶上只站着孤零零的两人。

本因坊道策用一道气息将发愣的冯志邦扶起：

“冯小友，我理解你的心情。”他顿了顿，“只是，顾小义而不明大义，永远也只能是宵小之人。”

“我……”

冯志邦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莫名其妙地闻到了一阵血腥味。

数万人，就那么死了。

他根本不知道给什么反应，是愤怒，自责，还是庆幸自己最终能够‘深明大义’？

他说不出来。

脑海里，只有一股非常不真实的真实感。

“洛溪市民的安定，是你的功劳。你的犹豫，我不会在意，甚至，我还十分欣赏。”道策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继续完成这次交易，之后，我一定帮你杀了李文斌。”

冯志邦无法回应，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溶血山上，黑气已散尽。

却不知为何，更加的阴森。

……

九龙城，近江。

明珠江迎宾大饭店，顶层。

隆正桐坐在这单独的候客室内，柠檬水一杯又一杯地喝着。

对于将近江联盟控到久濑一番手上这件事，鬼人，宫本，八幡神，甚至五影，当前都一片向好。

唯独有一個无论如何绕不开的大路障，山伏宗。

本因坊道策，实在是万分棘手。

从当前的状况看，无论从实力，心性，还是资源，这个男人都具备实打实碾压级别的优势，要绊倒他，没有任何取巧的方式。

隆正桐当年，并没有能力参与到那么高级别的事件之中，因此个中的细节，根本无法得知。

但有一件事，他是清楚的。

在这一刻，有无数的人，想要道策死。

但是，他们都事与愿违。

最终的大赢家，依然是本因坊道策。

近江联盟，在堂本大吾走后，先是经历了剧烈的内部斗争，最终，进入了长达十年漫长的‘本因坊’家族时代。

隆正桐也清楚，道策为登上那个位置，用了多少骇人听闻的手段。

要继续参与下去，毫无疑问，会有极大的险要冒。

已经大到，是会影响大方向胜率的程度了。

只是，不上赌桌，便毫无办法。

又一杯柠檬水下肚，隆正桐稳了稳心神。

咯吱，门被推开。

久濑一番走进来，同时单手一挥，将一个微型耳机抛了过来。

“桐哥，近江联盟大会，所有人都到齐了。”他顿了顿，“鬼人组，只有我和武藏可以进去。这耳机卫星军用加密，他们禁不了。”

隆正桐点了点头：

“明白，能不进去最好。”

一番转过身去，打了一个OK：

“有什么事，直接耳机上说。”

“慢着。”隆正桐挥了挥手。

“什么？”

“记得我们先前讲的准则吗？”隆正桐问道。

一番笑了笑，说道：

“记得，无论什么情况，最后再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