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为了，出一口恶气而已。”

隆正桐拔起圆月弯刀，雷厉风行地往这架楼船的船舱內大步流星踏去。

身后的侯旭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眼神同样凌厉地跟了进去。

船舱昏暗，那些已经恢复了人样的荷兰人被拳头粗的大麻绳死死地捆住。

但这环节，看上去有一些多余，因为大多数红毛脸色发黄，口中呢喃，双目中露出的疲倦不堪几乎是致命级的，绑不绑都一样。

左侧，一个穿着蓝布衣，白脸书生样貌的人正在指挥着船员一个一個地将荷兰人捆住，细致到连绑什么样的死结都亲自上手指导。

显然，捆住红毛人这个‘多余’的命令，就是他下达的。

陈芝鹄。

他看到隆正桐走进来，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简单地点了点头，就继续指挥着善后事宜。

“龙哥。”阿彪满头大汗地迎了上来，汇报道：“这一架船跑不掉，人员是全控制住了，问题不大。就是……船底里的装置，看上去好邪乎……”

隆正桐一开始是在心不在焉地到处望，听到这句话之后神情变得严峻了一分。

“去，看一下？”阿彪问道。

“走。”

三人绕过几个甲板下的船室，从全铁做的窄挂梯逐个逐个地往下爬。

占据了整个船舱的巨大装置，依然在稳定地运作，两侧血管一样精密的黄铜管，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陈芝彪已经看第二次了，口中依然喃喃个不停：

“红毛番的手段……到这个层次了么？”他眉头紧皱，“这种技艺，鲁班匠门的人就算收归朝廷所用，也难以……”

他回头看了跟进来的陈芝龙和陈芝猴一眼，不由得又一惊。

阿猴脸上仍有一丝奇色，却是绝对没有过大的惊愕的，就像在审视一件出土的古玩一样。龙哥的表情更是奇怪，虽然像是有目的地在找什么，但显然是对眼前这架天外来物一样的东西毫不在意。

隆正桐的眼前浮现出了几个字。

【荷兰，东印公司，晶石核心动力】

【须臾源头：古龙墓洲】

“完美……完美……比大荒遗迹里出土的，要复杂得多……不，也许只是完整得多。”侯旭喃喃自语道：“这种工艺，如果落到二叔手里，不出半年，就得革新一条新的供应链出来。”

隆正桐看了侯旭一眼，问道：

“会修么？”

侯旭摇了摇头：

“这绝无可能的……如果我的理解没错，清宁大学院的人进来，也得花一头半个月去摸运作机理。”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摸了摸看上去已经散去热的烟囱，沉吟了片刻，像是在大脑里搜索什么记忆一样：

“虽然我不会修，但以我对这个时代……”他停了停，看了一眼陈芝彪，“以我对这个东西的了解，我知道哪里能招到会修的人。”

“这东西有人能修？？”阿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

“这东西没坏太多。在九龙港，必定能找到会修这个东西的人。”侯旭抓了抓耳朵，“真正的问题是，这里面的晶石，能级已经很低了，修好了也用不了多久，如何补充荷兰人的晶石，暂时我也想不到法子。”

隆正桐本来有一丝心不在焉，听到这里之后，突然间回过头来，问道：

“你刚说什么？”

侯旭一愣：

“补充晶石，比较困难？”

“前面一点。”

“在……在九龙港，有会修这东西的人。”

“后一句。”

侯旭想了想，愣着说道：

“这颗晶石，能级已经……很低了？”

隆正桐一听，精神就来了，那股源自心底的癫狂气息又再次弥漫在空中：

“低到什么程度？”

侯旭把头探到炉子里看了一眼：

“刚才那种火力，最多半个时辰了。”

隆正桐走前了两步，问道：

“所以说，用了一次他们逃跑的那种空气炮之后，这东西就几乎枯竭了，是么？”

侯旭想了想，抓了抓耳朵，说道：

“嗯……那种空气炮的逃跑技术，需要能源维持的不是威力，而是精准度和推进力，刚才那一炮，如果几架船状况一样的话，基本上是枯竭了。”

隆正桐只听了半句话，眼神就开始了变化，侯旭一讲完，他就已经转过身去，如常地下达指令：

“阿彪，你协助阿猴把芝凤带回大磡岛休养，之后你们去九龙港找人把这船修好，其他的具体事宜，全部听芝鹄的。”

他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走，步伐已经是跑的趋势：

“我带一艘船走，你们在大磡岛等我，三天，三天必定回来。”

站着的两个人虽然愣了神，但反应极度快，对视了一眼后，一左一右就追了出去。

“龙哥，龙哥，你去哪？”陈芝彪问道。

隆正桐脚步越来越快，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口中冷冷地说道：

“去杀人。”

“杀……杀人？杀谁？”

“那家伙轰了我们四个时辰，放个屁就想走了？”隆正桐手中的弯刀越抓越紧。

跟在身后的侯旭瞳孔猛缩。

进入【罗刹海】之前，他花了大价钱，前前后后请了三个心理医生，用了各种手段，就差要上催眠了。目的就只有一个，让自己能控制住内心对林应的仇恨，不至于在这错综复杂的天字号须臾域中，因为情绪而坏了事。

但现在看来，可能失控的不是自己。

陈芝彪的表情更是彻底懵逼了，他更是绝对想不明白，虽然说是轰了自家的船四个时辰，但船员整体伤亡与以往相比并不是特别高，芝字号的几个人除了凤哥莫名其妙地昏迷了之外，其他人都不算有大碍，那船上的人到底是怎么惹了龙爷的？

难道是……因为陈芝虎的背叛？

这些话他都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知道这些问题，全都是拱火的：

“龙哥，那船像飞一样，飞那么远？追得上？”

“飞不远，没有这个动力后，福船的动力远超楼船。”隆正桐说道。

“这茫茫大海的……现在鬼影都看不到，往哪里追？”陈芝彪语气越来越急。

“我知道他的目的地在哪里，在路上截住就行了。”

隆正桐此时已经爬到甲板上，两步抢上三步就跳上了来时的福船，几个手势，那三十几个全身通红的大汉就立即开始扬帆。

陈芝彪欲言又止，深吸一口气后，一句话不说，跟着隆正桐跳上船，然后就一股脑地加入那堆大汉的运作中。

侯旭呆在了原地，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桐哥……我们要成功镇压，不仅要【开沧剑】的域须臾愿，还要完成【称霸】的个体须臾愿，你……”

隆正桐挥手，福船大帆扬起，江南制造局內有部分失传的【鲁班术】，船奔起来虽没有晶体核心动力那样来势汹汹，也快得足够超自然。

隆正桐看向侯旭：

“镇压什么的，哪有杀人重要……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