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焦瑞被吸引了，王院长这才不慌不忙地道：“我与段主任、黄组长等人促膝长谈过几次，发现国际社会缺少对TAVR术的相关操作规范。

“各地倒是有专家意见，但基本上都只能算是‘临床建议’，而是‘临床指南’或是‘临床规范’！”

焦瑞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倒是事实，“临床建议”和“临床指南”可就差远了。

前者是未经循证医学验证的，不明确的操作教程，有点类似于度娘看病。

而后者，则是无数专家，临床机构、研究中心等共同审理，经过严格验证后才出具的文件，相当于是顶尖医生的亲自诊察。

二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

王院长微微一笑，道：“因此，如果临海市能推出一份含金量极高的‘建议’呢？”

焦瑞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建议与指南的差距，实际上就是认可度。

如果临海市有一份没有错漏，指导意义极强的“临床建议”，随着推广与普及，或许就能得到各省的认可，成为真正的临床指南或者是操作规范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焦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将信将疑道：“你的意思是，许秋能做到？”

怎么可能……

做手术，和编撰临床指南能一样吗。

前者就像是开车，后者则更像是造车，会开车、开得好的老司机一大把，但能造车，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看到焦瑞这个表情，王院长深有同感地苦笑一声。

一开始他也觉得不可能来着……

但许秋用实力证明了，原来技术力高到一定的程度，真的可以目空一切。

一力降十会，许秋对TAVR术的领悟，掌握的技巧，早就足以撑起一部临床规范了。

毕竟是大师级的能力，国内能在该领域做得比许秋好的，恐怕没几个，放眼全球，同样是横扫之势。

当然，直接跟焦局长打包票，对方肯定是不信的，王院长郑重地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段主任、黄组长等四名专家，都说国内能主编专家规范的，许秋绝对算最有资格的一位。”

“不可思议……”闻言，焦瑞都忍不住感慨起来。

如果是王院长自吹自擂，他自然不会相信。

但段主任是TAVR领域的名医，黄组长一行人作为胸痛中心的审查专家，在心外领域拥有极其苛刻的判断标准……

他们都说了许秋行，难以想象许秋那场会议到底讲了什么，把这些人惊成了什么样！

想到某個可能性，焦瑞的心头突然开始火热……这可是上一任局长都没有办出的巨大成绩，若是自己能拿下来，或许能借此再往上爬一步，跻身进入省卫生厅！

“你想干什么，直说。”焦瑞有些等不及了，食指不住地敲打着办公桌桌面。

王院长微微一笑……攻守易型了。

他缓缓地道：“焦局长，我们打算参考国内外TAVR术的相关研究，以及许秋的改良，制定出一套完善的TAVR术手术要点、流程优化与技巧指南……

“若是能成功，我国在TAVR领域将迎来快速发展，该指南甚至可能在国际社会引起轩然大波！”

焦瑞的瞳孔微微放大。

短暂的沉默后，他沉声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五个亿拨款！”王院长也不藏着掖着了。

“你疯了？”焦瑞按了按桌子，表情有些麻木。

五个亿……真敢狮子大开口啊。

前年，白云省财政厅给省内十几家医院拨了款，这算是近年来最大的一笔经费了，但即便如此，最高也就两个亿。

而临医对着他一个临海市的卫生局局长开口五个亿……

这是他能给的金额？

五千万还差不多！

“你出门，走廊末尾那儿有个信封，你写一封信寄过去。”焦瑞手指曲了曲，按捺住暴躁的心情，强行微笑道。

王院长大喜：“局长同意了？”

焦瑞微微笑道：“那是投诉意见箱，你直接写信把我给弹劾了吧。”

“……”

王院长缩了缩脖子，想了想又道：“局长，你说的省内拨款我都知道，白云省静安人民医院那边有个医疗中心建设项目，要了一个亿；静海市第一医院北二区要创建省级区域示范基地，花了两个亿；

“还有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妇幼中心医院……要么搞重点学科，要么建立中医重点医院，我想问一句……三年之期已到，这十几家医院，可有一家医院做出了成果？”

焦瑞愣了一下。

他仔细想想，这些钱投进去后却是没有溅起多大的水花……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医学事业任重道远，成果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看到的，哪有今天给钱，明天就成为全国强院的道理？

这未免太不把强院们的底蕴放在眼里了。

王院长却笑着摇了摇头：“谁说不行的，焦局长，只要您敢给临医要来拨款，临医立马还您一个TAVR术临床指南！这可是在全国扬名的机会！临海市能错过，您觉得白云省愿意错过吗？”

连“您”都开始用上了……不过焦瑞并没有注意这些细节，随着王院长鼓动人心的演讲，焦瑞也慢慢意动了。

他的眸子闪烁了好几下，最后一拍桌子，道：“半年之内，我要看到临床指南的初稿！”

王院长压下眼底的兴奋，连忙道：“焦局长高瞻远瞩！”

五个亿不是小数目，自然不可能是随随便便找上级聊聊天就能搞定。

光是开全省大会扯皮，就要迁延几个月之久。

焦瑞既然提出这个要求了，那就说明他答应了，至于指南初稿……那会是他交出提案，招致一大群人员投反对票时，用来反败为胜的杀手锏！

“好，接下来我们该谈一谈听诊经验的费用了……”王院长眯起眼睛，笑得老谋深算。

五个亿是帮TAVR术要的。

而焦瑞想让听诊经验普及全市，他不拿点资源出来怎么能行？

其他医院也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毕竟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王院长明码标价，只是为了能便宜卖给同行们。

天地良心！

滋滋——

办公桌后，焦瑞太阳穴上青筋暴起，牙齿都快要咬碎了。

我跟你掏心窝子，你跟我玩心眼子……王院长你行！

……

……

下午五点四十多。

一辆专车停在临医门口，身穿小西装的中年女人从车上下来。

她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临医，有一种回家了的归属感。

“总算结束了。”

临医门口，妇产科大主任庄丽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

省会的雾霾太大了，还是咱临医的空气香甜，连消毒水都别有一番风味。

“副主任委员，我在省妇产医学分会待了五六年了，从来没有拿到过一官半职，有一次提名还被挤到了倒数……

“结果，这一次直接一步登天，成了分会的副主任委员！”

庄丽唏嘘万分，心情则是无比激荡。

有种豪情万丈的快感。

尤其是想到连教授的表情，她就心生快意。

当时换届大会上宣布结果时，连教授的脸都快绿了，他在官场上爬了这么多年，才慢慢地升到副主任委员的位置，受到全省妇产科医生的敬仰，所有人都只能仰他鼻息。

然而现在庄丽和他平起平坐了！

“以后，可以从省里，给咱们临医的妇产科争取更多的资源。各种先进的设备、药物、仪器和疗法，我们都有机会提前申请使用。

“临医也会跟着妇产科水涨船高……咱妇产科会成为临医的明星科室，金字招牌！”

庄丽越想越高兴，迈步进入临医。

然而没走几步，她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一下。

只见临医的招牌上方，悬挂着两行大红色的横幅。

“恭喜临海市第一人民医院喜获‘国家胸痛中心’认证，我院正式成为市内心外科标杆！”

“恭喜临医许秋主任完成省内首例独立心尖TAVR术，临医将建成省内第一家TAVR培训中心！”

此外，下方还有一批忙忙碌碌的工人，正架着梯子准备挂新的横幅。

等了片刻后，第三个横幅也挂出来了。

“恭喜临医许秋主任成功治愈一名肺淀粉样变患者，其独创胸腔镜下靶区切除与大网膜移植覆盖联合术，开疾病治疗先河，创造领域内未有之奇迹！”

“？？？”

看到这些横幅，庄丽呆呆地站在院门口，一时间竟踌躇起来，她后退两步，定定地看了眼医院名字，确认没走错。

又看了看三条横幅，眼神渐渐呆滞。

没记错的话，我就离开了一周不到而已……为什么有种离别三四年的感觉！

庄丽傻眼了。

突然觉得自己的副主任委员好像不够香了……

庄丽：你谁，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临医！

……

……

临医急诊科。

手术结束之后不久，廖相瀚就已经醒过来了。

这台手术虽然极其凶险，但麻醉并不是难点，所有的技术难题实际上都集中在术者身上了。

而且，由于是单孔操作，病人身上一共就一个两厘米左右的口子。

以至于快递小哥都开始怀疑人生了，要不是相信许秋的人品，他甚至觉得这是医院糊弄他，实际上根本没做手术……

然而，廖相瀚的脸色不会骗人。

毕竟从之前几天的经验来看，血透做完后，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病人的肾脏指标、感染指标又该异常了。

廖相瀚则又会恢复奄奄一息的状态。

然而这一次却完全不同。

术后进行的一次复查显示，病人的肾脏指标竟然在慢慢好转。

高烧也被控制住了。

“许主任，大恩不言谢……我永远会记得您的恩情！”快递小哥眼含热泪，声音激动得发抖。

就算再外行的人也能看出廖相瀚的状态在好转。

一旁，皮肤黝黑的老爷子也握住了许秋的手，千言万语最终都堵在喉咙口，他只是用一双发红的眼睛望着许秋，紧紧地握着许秋。

“职责所在。”许秋再度说出这句话，只感觉浑身都无比轻松。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道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许秋精神一怔，完成对廖相瀚的术后探访后，赶紧回到了办公室。

沉下心神，再度进入系统。

一个崭新的提示出现，与此同时脑海中还有一个镶着大拇指的宝箱。

“叮！恭喜获得病人的馈赠！”

病人的馈赠？

许秋正疑惑着，宝箱打开了。

“叮，恭喜获得：积分+50！”

“恭喜获得新手术：专家级胸腔镜下靶区微创切除联合大网膜移植覆盖修补术！”

这这这……

许秋有些惊讶，他以为就是一场简简单单的联合手术而已，自己就算做出了改良和融合，本质上也属于大师级胸腔镜下肺段切除的范畴。

然而系统的奖励告诉他，这事儿并没有这么简单。

“自己改良之后，出现了新的手术，而且还是专家级……这应该是继承自大师级胸腔镜下肺段切除术的缘故。

“还有一点，改良联合术可能还有更多的技巧可以发掘，否则怎么可能才专家级！”

许秋眼睛发亮。

在他的认知中，自己的改良联合术已经做得极好了，几乎挑不出毛病，然而系统专家级的评价告诉他，距离大师，乃至于最终的完美，还差得远！

“另外，为什么会突然获得一个宝箱？

“是因为自己改良了手术，靠自己的力量救了病人？

“不对，既然叫病人的馈赠，那么主要原因应该在病人身上……是因为病人家属已经绝望了，而我救了廖相瀚？还是说，因为这个病国内没有其他医生能做，而我做了，所以给奖励？”

许秋摇摇头……系统太坑了，竟然没有提示信息，只能瞎猜。

想不通想不通！

许秋放弃了深究，这个奖励对他来说属于额外的惊喜，可有可无。

即便是搞明白了这个宝箱的获得机制，对他的行为也没法造成影响，该救的病人照样全力去救。

“不过，系统似乎不只是给改良联合术评级而已，我感觉我对这台手术的了解又深刻了很多。”许秋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着。

这么看来，自己原本的实力，可能只在精通级。

而系统帮他提高到了专家！

“竟然还有这么多我没注意的细节。”

“如果现在重新做下午那台手术，当时就不必用纤维支气管镜去找靶段支气管了，能直接从根本上杜绝炎性渗出物！”

“而且，我好像也能做大网膜移植覆盖术了……如果再来一台手术，莪感觉我能把消化外科主任的活儿也给干了！”

许秋眼中闪过异样的光彩……不亏，这个宝箱送几分也就算了，竟然直接把能力提升了一个等级，赢麻了！

“等等，既然我能借助大师级的胸腔镜下肺段切除，来融合出改良联合术，那么……其他手术能不能融合呢？”

许秋思路一下子就开阔起来，陷入苦思冥想。

完美级巨大冠脉PCI+大师级主动脉夹层手术有没有搞头？

罢了，临床上好像本来就有冠脉旁路移植术……解决冠脉问题的同时还能处理主动脉，已经很成熟了。

大师级经腹切除+大师级胸腔镜下肺叶切除？

也没搞头啊。

十几分钟后，许秋默默地按了按太阳穴……行不通，联合术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为了功利性，却强行凑不相关的手术，背离了治病救人的初衷。

况且也根本做不到。

不过，以后可以多留意留意，自己本身拥有的能力或许还不算多，但触类旁通之下，或许能找到一些手术的崭新路径。

许秋正沉思着，突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他按下了接通键。

对面是才回临医的庄丽。

双方寒暄了一阵，庄丽又简单讲了讲经腹切除术在省内引发的轰动。

“总之，就是让很多医生都瞠目结舌，他们没想到经腹切除还能这么做！

“不管这台手术北上的结果如何，能不能在全国站稳脚跟，但白云省妇产科医生的手术技能会无比扎实！

“越来越多的医院，会把经腹切除作为妇产科医生独立开刀的评判指标！

“哦对了，还没说北上这事儿。樊教授已经打定主意了，打算把你的手术视频、论文带到天都去，跟那几个拥护腹腔镜、机器人辅助手术的老专家较量一番！”

庄丽语气欣慰，有种我们临医真厉害的自豪感。

谁能想到，搅动一潭死水的经腹切除领域的，竟然是一个边陲小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心外科医生……

她已经能够预料到，未来几个月，妇产科子宫切除术领域将会是一片腥风血雨，经腹切除、腹腔镜、机器人辅助三家会吵得头破血流。

谁能胜出，谁就能彻底奠定妇产科独立开台手术的话语权标准！

“厉害，靠庄主任你和樊教授努力了！”许秋不咸不淡地回应着。

他这会儿正忙着改良联合术，还有TAVR术也要继续钻研，不然唬不住全国的同僚。

经腹切除术？

不好意思，我们不太熟。

“你……”庄丽听出了许秋话语里的敷衍，整个人郁闷至极，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我找你是有正事的，不是道个喜而已。”庄丽话锋一转，正色道。

许秋微微坐直身子：“庄主任请说。”

庄丽的嗓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你前两天是不是有个门诊病人，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检查，但是不看病不住院？”

许秋脑子里迅速跳出了邬盈盈的身影。

只做检查的人其实很多，基本都是来做体检的，但邬盈盈选的项目显然不是常规体检的条目，甚至有一些检查内容，连自己这个医生都有些陌生……

再加上对方是女儿的老师。

因此她对邬盈盈有几分印象。

“主任说的是邬盈盈吧，她怎么了？”许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