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主任跟桐生信一比起来三七开。
我的话……也是三七开。
不过三的是桐生信一。
许秋思考着自己开挂后的手术面板,而后给出了保守的答案:“七成。”
“那还不错。”王院长顿时露出了笑容。
能赢的话,就是两千万科研经费。
也不枉自己和焦瑞东奔西走了。
许秋说完,起身便看了王院长等人一眼,道:“院长,你们要去观赛吗?”
本来学术交流是私密进行的,白云省一直不想大张旗鼓地宣传,偷偷摸摸丢完人就算了。
但现在被排污国架在火上烤,上面也只得宣布获得许可的人能进场参观。
静安市人民医院的大会议室比临海市要恢弘多了。
他们光是大礼堂就有两个,东边的东大礼堂,能容纳差不多一千两百个人。
毕竟是省立医院,也是整個省医疗领域的核心,各种重大会议都在此举行,时不时就要举行近千人规模的大会,和没几个人来的临医不一样。
因此,省立医院够的名额相当丰富,全省所有三甲医院均有固定的两个名额,部分二甲医院也有一个名额。
这就占掉了差不多五百个席位。
此外,有医生入选交流团的医院,则拥有顶配的十个名额。
等于是许秋可以拖家带口,拉十个人过去。
至于其他人,则是获得采访许可证的记者与媒体,以及一部分有社会影响力的民众。
全部加起来总共九百多个人。
剩下的席位则空了下来……估摸着是省立医院用来内部操作的。
“去,当然要去!”王院长激动地道。
董子牛一口干完茶水,道:“我也去,虽然上不了台,但看着我培养出来的医生能上台,我心头甚是欣慰。”
周围的人同时投来一个问号。
一直端着茶杯没有喝一口的冯泰,此时终于抿了抿,道:“我也去。”
说罢,他有些嫌弃地瞥了董子牛一眼。
既是为刚才那番话不齿,又是嫌弃董子牛喝茶如囫囵吞枣,这么好的茶水竟然一饮而尽,像什么话?!
“院长,把王凡也给带上吧。”许秋突然说道。
这句话一落下,众人的目光就同时看了过来。
随后又心照不宣地反省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自己为什么没看出王凡的闪光点?
王院长沉默了两秒钟,点头道:“这两天好像要加夜班……算了,叫上他吧,另外找一个人帮他顶夜班。”
走了王凡这个倒霉蛋,就得有人帮他顶上。
倒霉蛋守恒定律。
许秋又道:“另外,小祈音也麻烦王院长和各位主任照顾一下了。”
他这次外出,肯定以学术交流为重心,自然就没有太多时间看孩子了。
王院长早就成奶爷了,轻车熟路,他自信地点头:“交给我!”
冯泰等人也点头……又可爱又乖巧,又是临医明星医生许秋的女儿,这谁能忍住不喜欢啊?
“差不多也到时间了,赶紧召集人手出发吧。董主任,你再去脑外科选几个人。”王院长说着,起身就往外走去。
冯泰有些怜惜地看了眼杯中的茶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一饮而尽,跟上了步伐。
之前许秋几次出差,他都没赶上。
这次好不容易碰上自己没手术没会议的时候了,怎么说也得凑个热闹。
都说许秋是天才,都说自己让许秋选心外科是误人子弟,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个事儿!
……
……
上午十点多。
恢宏气派的静安市人员医院之内,一位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有序进入大礼堂,各自落座。
最后排是围观群众。
中间则是三甲医院以及部分二甲医院的医生。
中间靠前的,属于自家医院有人入选的“家属席位”,这群人的精神面貌也是最好的,自家医生能进入交流团,他们也跟着沾光,心里无比自豪。
而前排,则是交流团的十二人。
原本最前排中间是侯文吉、静安市院长等人的座位,但被排污国阴了一道之后,侯文吉直接就没来了,顶上来的是副厅长。
论身份的话,一个副的足够了。
而他们的座位也换到了第二排,在洪经纶、许秋等人后面。
既体现了白云省尊重人才,把人才的地位放得比行政人员高的态度;又能躲入人群中降低存在感……赢麻了!
而前排的另一侧,则是桐生信一为首的排污国交流团。
尽管会场嘈杂,但桐生信一依旧如往常一般端坐着,兀自闭目养神。
而其他医生也目不斜视,保持着高傲的姿态。
白云省这边,洪经纶、许秋两人正在随口谈论着心脏瓣膜修复的技巧。
一开始,洪经纶只是想看看传闻中的许秋究竟是个什么水平。
心里没抱太多希望……毕竟许秋出名的是TAVR术,TAVR虽然也是瓣膜治疗术,但主要是置换,而非修补。
就像是车子坏了,修复是换个发动机,而TAVR术是直接换辆车,两者没法混为一谈。
但,随着对话的深入,洪经纶眼里的吃惊越来越难以掩饰。
他逐渐意识到,许秋比段主任形容的还要夸张。
而且,一开始洪经纶找许秋搭话,只是为了缓解面对桐生信一等人的紧张。
尽管洪经纶也是鼎鼎大名的省内专家,但在桐生信一这种成名许久的老前辈面前,他很难做到心无波澜。
然而此刻,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压力,全心沉浸在也许秋的对话之中。
“你还会Carpentier瓣膜重建?”洪经纶无法形容自己的吃惊。
许秋不苟言笑:“懂一些。”
“里边的技术难点可不少啊,像脱垂小于前叶游离缘五分之一的,处理起来就非常棘手,没有几年的练手,出不了师……不过临床上都是做置换术的居多,很少有愿意在病变瓣膜上修修补补的。”洪经纶叹道。
白云省的心外科不够强,因此,即便是有心脏瓣膜修补术,病人也跑去省外找专家了。
这也导致洪经纶经手的心脏瓣膜修复病人也不算多。
他还是专门做心脏瓣膜病的医生,而且还是在省立医院……可想而知其他医院的情况,只会更差!
没有病人,就不可能出现顶尖的术者。
许秋施施然道:“这一点倒是不算难,做个简易式的三角切除术就能避开难点。”
“简易三角切除?”洪经纶瞳孔一凝。
周围的交流团队员们,原本心情也无比紧张,听到这话,全部被吸引了注意力,视线都朝许秋望来,纷纷呢竖起了耳朵。
许秋并不藏私,直接道:“把二尖瓣前叶分区,当做一个等边三角形,以左心室方向为三角形的底边。
“用5-0缝线标记三角形的顶点,再换弯剪把三角形的两边修剪成稍微向内侧弯的弧线。
“随后,有能力的用5-0缝线,缝合经验较差的就用4-0的,当然还得考量瓣叶的厚度……之后缝合三角形两边,最好选用内翻缝合,做出一个光滑无线结的对合面。
“最后换上神经拉钩检查缺损,再次闭合。”
随着许秋的叙述,Carpentier瓣膜重建的其中一部分像是电影一样展现在众人面前。
许秋是个老讲师了,学生时代给同学讲,进医院了给同行讲,现在又给一堆大佬讲,因此深谙技巧,总能三言两语勾勒出栩栩如生的画面感。
等他讲完,洪经纶等人依旧沉浸在那脑海中翻腾的缝线之中。
眼前仿佛都出现了一双手,缝线在破损、脱垂的二尖瓣三边穿梭,片刻后便修复如新,宛如处子。
这一瞬,不管是洪经纶,还是其他医生,脸上都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就像是大多数正常男人喜欢看的不是美女视频,而是修破烂、修马脚、修房子一样,对于洪经纶等心外科医生来说,他们的爽点就是把一块破损的心脏瓣膜修好。
听许秋一席话,像是来了一次颅内按摩……
“许秋,你……你不是做TAVR的?”
“什么时候学的Carpentier瓣膜重建,你出去留过学?”
“这门手术虽然有些术式落伍了,但难度颇高,而且是心外科的经典……你竟然这么熟练?!”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许秋吸引。
后排的副厅长掏了掏耳朵。
他有点耳背,此时见众人簇拥着许秋,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道:“这就是洪主任?竟然这么年轻!”
旁边的静安市人民医院院长默默地低下了头。
不,这不对劲……
虽然说我们院的洪主任不如对面的桐生信一,但他怎么说也是交流团的领头人,怎么现在有点唯许秋马首是瞻的感觉了?
……
“呵呵,挺有意思,他们竟然装作不在乎我们。”
左边的席位上,佐藤雄太瞥了一眼,冷冰冰地笑了一声。
他年少成名,自然难掩心底的傲气,连自己国家的人都不免嘲讽,更何况是大夏的医生?
藤原美子压低声音道:“不用管他们,学术交流开始后,他们再如何逞能也会露馅。”
佐藤雄太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就在此时,桐生信一像是听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越过身旁紧张的藤原美子,落到了远处的白云省交流团席位上。
Carpentier瓣膜重建?
是自己听错了吧。
大夏能将这门经典手术掌握的医生,少之又少。
而且,即便是真的融会贯通,自己也丝毫不惧……
Carpentier教授的确是惊才绝艳,但他终究是七十多年前的人物,如今时代变了,还用老一套的技术,驾驭不了如今的新技术、新器械。
毕竟,七十年前那个年代,能把瓣膜给补起来,病人只要还活着,就算是上帝保佑了。
而如今,不仅要活,还得活得好,活得久。
“开始吧,谁先上去讲课?”桐生信一收回目光,同时开口问道。
佐藤雄太早就坐不住了,身子前倾,压着桌子说道:“先生,请让我打头阵!”
周围的人都没什么表情变化……佐藤雄太的性格便是这样,这才是他的风格。
桐生信一也并不意外,点了点头,道:“去吧。”
佐藤雄太当即起身,他先往后扫了一眼,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接着又往洪经纶的方向扫了一眼,仿佛带有挑衅地望着洪经纶,随后才走向讲台。
藤原美子暗暗摇头:“老师,他还是这样,太张扬了,医生不该如此。”
桐生信一没有做出评价。
他之所以选佐藤雄太先上台汇报,看中的正是他的桀骜。
佐藤雄太明目张胆地挑衅洪经纶……若是洪经纶不应对,就只能吃哑巴亏,若是他下场了……我们才排除一个小卒,你们直接把大招都交了,那还打什么?
而且,佐藤雄太的年龄摆在那儿。
换成任何一个资历深厚的名医,或许能挫败他,但以老欺小,要不要脸,背后的民众能不能接受?
除非,那两个青年医生能出奇招,让佐藤雄太落在下风,否则这个局就解不了。
但桐生信一选中佐藤雄太的原因就在这里。
后者虽然性格张扬,但却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他又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已经达到职业生涯的黄金时期,那两个大夏年轻医生想要在学术上超越佐藤雄太,无异于做梦。
……
此时,后方的人群也感受到了佐藤雄太那毫不避讳的目光,顿时就掀起了一番波澜。
“卧槽,好嚣张的小日子!”
“这长得跟猴一样的瘦小日子怎么这么拽!杨教授教训他!”
“洪主任赶紧上去打爆他啊!”
“好家伙,你们以为武林大会吗……这是学术交流会,动嘴皮子的,一个个的怎么跟要干仗一样?”
“冷静点……这小子是个年轻医生,咱们的名医不能上场的,只能期待那两个年轻医生了。”
“我认识右边那个,是省立医院的副主任!叫骆勋,他才三十二岁就已经是副主任了,据说被当成洪主任的预备役来培养的!”
“我超,来头好大,赶紧稳了稳了!”
“旁边那个呢,好像比骆勋主任还要年轻的样子?”
“他是许秋,临海一院的。”
“临海一院是哪儿……怎么感觉是进来混资历的?不至于吧,这么重要的比赛塞关系户进来?当这是lol亚运会啊!”
“夸张了……许秋也是副主任,而且他二十七岁就是副主任了,创造了咱们省最年轻副主任的记录!”
“我淦!那不是比骆勋还要牛逼?!”
“啧……省立医院的副主任,跟临医的副主任能一样吗?实际上,多少岁成为副主任根本就没有可比性,有些医院要求低,你拿什么小三甲跟协和的主任能比吗?应该比这两个人发国家级以上论文的数量和影响因子。”
“开始了,这小日子要讲话了……草,叽里呱啦的鸟语,幸好有翻译!”
……
很快,整个大礼堂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佐藤雄太和翻译的声音。
虽然看不惯他的飞扬跋扈,但大夏向来是礼仪之邦,此时众人都安静地听着。
“心脏移植,一直是心脏外科面临的最大难题之一。
“而心脏移植术,也被誉为心脏外科手术的最难手术,能主刀这台手术,已经能被誉为心外科精英。
“如今,全球心力衰竭人数逐年上涨,光是大夏之内就有超过一千万名心力衰竭的病人。
“而针对处于终末期心力衰竭的病人来说,心脏移植是最有效的手段!
“……”
佐藤雄太展望着全球心脏移植领域的现状,必要性,以及对未来潜力的预估。
随后又转到了大夏心脏移植面临的局面。
一时间,全场都无比安静。
前排的医生,此刻满脸严肃。
洪经纶、许秋等人看过资料,自然是早就知道佐藤雄太的来头,因此对这番发言有了心理准备。
然而后排的医生,却心神震动,感到不可置信。
刚一上来,就直接祭出了心脏移植术……上来就直接来个最难的大手术,这谁顶得住?
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能开展心脏移植术的人不会超过三分之一。
这已经是全省选拔出来的精英医生了,毕竟一般的医生也没资格占用珍贵的观赛名额……
而最后排的记者和观众,此刻更是吃惊。
在普通人眼里,心脏移植术已经是心外科最难的技术了,属于是顶尖的水准。
这不应该是那个一直闭目养神的家伙讲的吗,怎么让个小喽啰来讲了?
最要命的是,这个家伙竟然还讲得绘声绘色!
讲得台下的洪经纶等人都沉着脸!
这一刻,哪怕是听不懂佐藤雄太专业性的普通人也看出来了……这家伙是有真东西啊!
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右边的骆勋。
能跟佐藤雄太同台竞技的,只能是年轻一辈的人,相比在静安市不怎么出名的许秋,省立医院的骆勋自然是众望所归。
然而,当众人看向骆勋,发现后者的脸色也越来越沉时,所有人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但这还没完,随后一番话,直接让骆勋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