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8月快中旬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了。

小朋友们就换上了夏季的校服。夏服是水手服，上身是长袖的白衬衣，领口呈海军蓝，当中是一个大大的红领结。

衬衣的下摆一般都塞到蓝裙子底下。裙子垂到膝盖，下面是长袜。

夏希是随便一塞，所以衣服的下摆就会显出一圈小小的褶皱，像是多了一个游泳圈。

室华是被妈妈全部塞下去，拉得平平的，显出她同样平坦的小腹来，她感觉衣服的布料薄如蚕丝，穿起来既轻盈又凉爽，比之前的女仆式服装要凉快很多。

早穗是唯一不把衣服塞到裙子里的，她喜欢衣服松松软软垮塌在身上的感觉，而且跑起来衣服会啪嗒、啪嗒地和自己的身体碰撞。

鞋子则统一发了新鞋子，是橡胶底的白色帆布鞋，看起来很有活力。

这终于换掉了夏希那双噶几噶几响的儿童学步鞋，除了她本人之外，大家都很高兴。

“禅智内供有一個五六寸长的大鼻子，像一根细细长长的香肠挂在脸上……”张肃带大家上课，讲芥川龙之介的小说《鼻子》。

“鼻子过长，极其不便，有一回他打个喷嚏，鼻子就杵进粥里，这鼻子伤透他的自尊，人们都说，还好他是个和尚，不然就凭这难看的鼻子，哪家闺女会嫁给他呢？”怜央仔细读书。

她觉得这事殊为好玩。说到婚姻嫁娶，怜央总是心头萌动。

“内供为了让鼻子变短，试遍良方，求菩萨指教。灵界的菩萨给了个方子，他把鼻子泡在热水里，然后让自己的徒弟踩，还真稀奇，踩过之后，鼻子真变短了。”早穗摇头晃脑读到这一段。

用脚踩，然后鼻子变短！她感觉这世上简直没有比这更奇葩的事情了，果然还是看小说有意思，小说里的东西比现实生活更稀奇古怪。大概读者也是为了看一些全新的东西才读书吧。

而且她也意识到读书的威力，原先她根本不认得这么多字，但经过勤学之后，她发现能读的东西越来越多，头也变得好痒，看来脑子终于开始生长了。

“内供的鼻子变短之后，他自觉变得帅气。可是旁人非但没有因此而欣赏他，反而更多地嘲笑他了。内供的脾气越来越坏，与其他人的关系更差，令他心烦。”夏希一边读一边迷茫。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按理说，这个大鼻子和尚的鼻子变短了，应该是好事才对。

“事已至此，内供反倒希望自己的鼻子重新变长回来，他这样想着，虔诚向灵界的众菩萨祈祷。次日早晨，他忽然感到异样的感觉，慌忙用手摸鼻子，那鼻子已非短物，又变得好长，从脸上垂下。他的心情不由得恢复过来——这样一来，「看谁还嘲笑我？」内供喃喃自语。长鼻子在风中颤悠……”新城美玉夫人替小室华念。

《鼻子》的故事，新城美玉已经从小谙熟了，但再次读起来还是感觉独特。

许多故事刚刚读的时候并没有感觉，但直到现实中再次经历，才会觉得故事中讲的道理着实贴切。新城美玉心里叹气。

张肃按她们不同的学习阶段安排了任务。

早穗、缘织和夏希是认字，要写一些有关组词和造句的问题。

室华和怜央是做阅读理解，要解释作品，然后作出自己的回答。

“概述一下，故事中内供和尚的心理变化过程。”张肃指导她们。

怜央在纸上书写，室华则口述，让妈妈来写。

新城美玉在纸张上写字，这下新城美玉真的感觉自己像一个学生了，只是差一身校服而已。但她穿那样的衣服，简直绷不住，她自从十年前哺育小室华开始，就已经培养出了辽阔的上围。

张肃看大家学习，也想到了穿越前任职教师的情形，大概这就是天授的职责吧。

不管怎么说，把她们从小朋友养成明理、博雅的大魔女是很重要的。

室华才思敏捷，她黑漆漆的思想里跳跃着许多火花，比很多双目清晰的人看得还透彻。

“人们都只顾着自己的想法。在这个故事里，长鼻子僧人最开始被其他人嘲笑，把鼻子做短了，希望别人不再嘲笑他……但仍然遭受嘲笑。因为我们没法改变别人的想法，通过改变自己来试图讨好别人、迎合别人是不行的，我们只有做好自己，并且最坚定地成为独一无二的自己，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被其他人喜欢，人海茫茫，总有人欣赏这样的品质，欣赏独一无二的我们……”室华说，新城美玉则写下来。

张肃对室华的阐释无可挑剔，只能赋予满分。

“这种夸张的情境说明了生命的无常性，我们可能生来就有某种缺陷，无论是身体上的缺陷还是家庭的困境……”怜央写了一份有关荒诞的报告。

“这都是很好的想法。”张肃检查了一下，“你还觉得这个鼻子象征着什么呢？”

“嗯……虚荣？还有焦虑？他非常在意自己的外表，”怜央想到这，觉得自己也是个虚荣的人，于是话锋一转，决定维护故事人物的尊严，“这也是一种好事，起码他爱护自己的外表，也致力于缩短自己的鼻子，他至少渴望改变。”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张肃从不否定她们，“想一想，我们还能故事中了解到什么？主人公性格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非常在乎自己的地位，总是担心别人吗怎么看他，鼻子可能只是放大了这种想法。”怜央想了下然后说。

“是的！你现在说到核心了，你觉得作者具体是怎么设计的？”张肃问。

怜央在张肃的鼓舞中感到有些高兴。

“「不管鼻子是大还是小，他都讨厌自己。」”她进行精辟的总结。

“正是如此！”张肃不由得夸赞，“你已经抓住了这个故事的精髓，非常精彩啊！怜央。你做了深思熟虑的分析。”

怜央故作矜持地撇撇嘴，她端庄娴静，好似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而她更在意的是张肃的教导，好像抽丝剥茧一般，带她通往知识的核心，让她对学习这件事产生一丝乐趣。

早穗、夏希和缘织在桌子旁边抄抄写写，认识生字。

“写完啦！”夏希高举手里的识字抄本，已经把所有红格格都填满了，而且写的又快又正确。

“嗯！不错，出去玩吧。”张肃检查了一下，发现夏希写得有模有样。

“啦啦啦~”夏希一蹦一跳地跑开，一下闯进外面那个庞大、无边无际又充满阳光的美好世界。

“缘织？你不也写完了吗？”张肃看到缘织在辅导早穗。

“嗯！老师，但是我要教会早穗才行。”缘织温柔地关心着早穗，小耳朵一颤一颤。

“啊啊，学习好困难，太痛苦！”早穗手里的铅笔在纸上费劲地移动。

尤其是要在每张纸上写名字，早穗都要反复地写“早穗”两个字，她一想到自己这个名字就来气，为什么要起笔画这么复杂的名字？如果她有机会，她要给自己改名叫一一，或者丨丨。

不，更简单一点，叫一或者丨。

早穗苦恼地写完描红本，这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半了，她转头看，除了缘织，其他人都已经到外面玩去了。

“还有最后一页呢，”缘织认真地盯着早穗，“加油！加油！我会一直看着你的！一定要努力呀，早穗是乖宝宝哟。”

“呜哇，不要这样看着我啦！”早穗感觉害臊，脸到脖子都好热，努力地写完最后一页，然后脱力地趴在桌面上。

“复活吧，小孩子要有力气才行。”缘织揉揉早穗的肩膀和头发。

外面拍打篮球的声音引起了早穗的注意力，篮球？她转过头。

果然，外面正在进行5V5的篮球比赛，由于囚犯的数量越来越多，所以现在也可以进行真正的篮球大赛了。

“大肃，我们去打篮球吧！”早穗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