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兰城上,乌云泱泱,电闪雷鸣。
城池之间死寂一片,只有魔镜子如活物,而此刻自那乌云之间,蓦地里飙射出无数杂乱无章的雷电落下,围绕着八卦台四面八方地爆发。
这仿佛连天公也在阻止着什么,不愿见到惨剧的发生。
“自古以来胜者王败者寇,以整个张掖郡献祭助我融合魔兵有什么不好?
其中更有来犯的匈奴与大罗刹宗,将他们也一并灭去,难道不是大功一件?你这雷霆,又凭什么来劈本座!”
魔镜子神色桀骜,一拍虚无魔镜,竟同时有八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倒影浮现走出,气息层层下降,一個比一个弱,但哪怕是最小的那一个,也有赤阎罗刹燃烧寿命的水准。
而这些倒影直接冲向了各个城池的方向,不知要有何图谋。
而他的真身,则是伸手入怀,抓出大把黄纸朱符,猛地朝天撒去,符纸纷纷如雪飘扬,仿佛有只无形大手在半空中不住搅动,形成一道微型旋风,符纸既不落地,也没有飘出八卦台,只是在半空中载沉载浮,那情景乍看之下,显得极为诡异。
“酆都仙府传人来,怨魂百万燃万符,鬼门关开奉阴帅,恳请奈何桥上指明路,此台渡万魂,耀遍弟子身,恭请祖师爷显灵,太阴天子诏尘世,敕!”
魔镜子念念有词,不知何时已然换上了酆都仙府的服饰,虔诚庄严,竟是在向祖师借力,诵念阴天子之名,似乎正与这神秘宗门的源头有关。
眼下,持咒念诵之声就此在夜幕间远远传开,无远弗届,整座城池内不管远近,全部都能将之听得清清楚楚,但可惜的是,城中居民依旧是闭目昂首,整齐站在街上,没有丝毫动静。
刹那间,那飘扬于半空中的符箓不约而同地燃烧起来,并开始急速旋转,速度越转越快,只在呼吸之间便形成连天接地的巨大龙卷扶摇而上,直冲云霄。
龙卷到处,原本被深沉黑暗所遮蔽的夜幕顿时云开雾散,却赫然并无皎月清影,只有群星闪耀长空,共同汇集成一股光柱笔直照射下来,笼罩魔镜子与八卦台。
隐隐的,像是有鬼门关被打开了一条缝,无尽鬼气、怨气、浊气喷薄,将魔镜子的元神与虚无魔镜包裹,在熬炼般要将两者融为一体。
而若从高空向下看,则能微妙的发现,屋兰城在张掖郡的位置,正如箭矢之锋,是最前方,余者皆如百川归海般汇流至此。
“嗯?好高深的符箓修为,以一座城池布下阵法,这是在做什么?”
远远的,正在以天妖屠神法吸收战死亡魂的张角见到这一幕不由意外,此阵囊括之广,足足将一座城池都容纳了进去,究竟想要做什么?
“嘿,管他是做什么,既然看到了我们就该分一杯羹!”
“兄长,是鬼冥吞天大阵,传说中酆都仙府的阵法。”
“大哥,阵法邪气森森,似被篡改过,将原本普渡亡魂的意境变为了吞噬万魂,这是要人造一处阳间的地狱?”
天妖元神、张宝与张梁同时开口,皆是发觉了不对劲,提议去掺和一手。
难得你们三个意见统一··张角颔首,他抬手甩出另一串符箓,飞入那星光中搅动,开始施展天妖屠神法,眼见有利可图,天妖元神也发力相助,张角张良皆捏道门法印催鼓,联手向祖师借力。
四人合力之下,竟然硬生生自屋兰城中撬动一部分力量过来,形成厚重绿云漂浮,从中分出一道龙卷风似的尾巴,对准张角天灵就灌注下来,只见其中居然有密密麻麻的怨魂浮现,还有来自冥府的独特力量。
而正在与虚无魔镜融合的魔镜子并未察觉到这一变故,他的意识在占据魔兵,无暇顾及外界了,一切都交给了镜像。
与此同时,角乐城前,项稷率人送刺史离去,忽而问起了北地军的安排。
“此前统帅的北地军该如何?朝廷可有新官上任?”
“暂无,朝堂诸公的意思是,校尉大人任兼北地都尉,可调动郡城兵马,一切事情等到凉州叛乱平定后再论。”
“如此也好。”
望着凉州刺史远去的身影,项稷不由思量起来,俗话说得好,一校千余人,统领的兵马比都尉高出不少。
东汉后戍卒减少,大量使用募兵和刑徒,直属护羌校尉营中编制内的将屯兵,是由戍卒、募兵和刑徒构成正规军。
和帝永元时的护羌校尉邓训便是经常屯兵,不下二万,转运之费空竭府库;二万人是战时兵员数,待邓训安抚叛羌后,遂罢屯兵,各令归郡,唯置刑徒二千余人,分以屯田,为贫人耕种,修理城郭,可见二千余人是平时的规模。
对于项稷而言,等到刺史府调度队伍过来,合上手中的三千兵马,已足有五千人之众。
而卢植也告诉他,直属于护羌校尉还有一支编制外由异族组成的义从兵,即湟中义从胡。
昔年汉朝征服河湟地区后,月氏来降,与汉人错居;虽依附县官,而首施两端,其从汉兵战斗,随势强弱,其大种有七,分在湟中及令居,又数百户在张掖。
虽然之前因金城郡之事义兵反叛了八成,但剩下的兵力还能征召千人左右过来。
“可喜可贺,都尉升护羌校尉,郡守领北中郎将,我们偌大北地郡,声威可比凉州刺史府都大多了!”
“慎言慎言,这话可不能乱讲,真要被刺史手下人听去了也不好。”
“诶,怕什么,等到这一战打完,皇甫郡守肯定就要领凉州刺史了,咱们该想的是后续北地郡守由谁继任,是范津郡丞还是王季然郡丞。”
“也许是护羌校尉兼领也说不定,以那位的声名,可不见得愿意屈居人下。”
一时之间,角乐城中都在讨论着此次升迁之事,对于未来的北地郡守也很好奇。
正值屋兰城生变,城外的项稷也心血来潮,生出了感应。
这是易术的预兆,提示他将有变故发生,但究竟涉及到了什么,却又被一股力量遮蔽天机,混淆了测算,无论他起多少卦,结果也都是模糊不定。
“如此情况,只会是与虚无魔镜有关,魔镜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项稷轻叹,看向了一旁的贾诩,动脑子实在不是他强项,但可以借别人的脑子。
听闻关于魔镜子的消息,贾诩轻轻揉搓着手中的玉佩,倏尔道“依照大人所言,我大概能够推出一二魔镜子的想法,他的目的在于壮大己身,除此之外什么盟友敌人都是可以吞噬的资粮,暂时的合作也只是为了接下来的背叛。
也许大人与皇甫郡守都被他蒙蔽,魔镜子的目标从来就不是陇西郡,那只是一个吸引火力的幌子,他真正的目标就是张掖郡,或者说是匈奴与大罗刹宗。
他引匈奴与大罗刹宗南下,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这个目标需要足够多的人,甚至足够多的强者存在于张掖郡内才能完成,这是一个方向,往往这类需求,都是阵法,而且是献祭类的阵法。
他需要将这些人献祭给什么东西,亦或干脆就是···自己。
大人该关注一下被占领过的城池了,多半会有线索。”
语落,贾诩便不再开口,眼神又从精光四射变得浑浊起来。
献祭···项稷隐隐把握到了什么,魔镜子声东击西,刻意让陇西郡吸引了凉州大部分战力,继而与匈奴、罗刹合流,要这么多人布置献祭阵法是为什么呢?只有两个可能。
鬼道飞升与魔兵!
“方冕,你在城内搜索一番,看看有没有怪异的布置或图案;季然劳你往城外走一遭,也查探一番。”
跟着他便唤来了王季然与方冕,让两人搜索城内外。
至于他自己,则是起课开卦,不算魔镜子,开始算角乐城,换个角度,算什么情况下城池能够安然无恙。
霎时天盘地盘再现,悠悠转动,旬空入人间,开始演绎红尘万相,从中看到了一幕幕画面,最终卦象定格在了下乾上坎,是谓水天需,曰守正待机。
象曰:明珠土埋日久深,无光无亮到如今,忽然大风吹土去,自然显露有重新。
“下卦是乾,刚健之意;上卦是坎,险陷之意。以刚逢险,宜稳健之妥,不可冒失行动,观时待变,所往一定成功,这是要让我守在角乐城不动?”
项稷轻咦,卦象的显示,居然是让他按兵不动?
这又为何会是最好的路线了?
倏尔他念头一动,反应了过来“不,也许这意思是瓮中捉鳖,我守在城中便会有机会来临,不必妄动。”
一念至此,他干脆将肉身与元神分离,肉身盘坐角乐城顶监察八方,光武元神出窍以白云烟遮掩,盘坐城外高空俯瞰,内外并起,总能发现端倪。
第二日,搜查了一圈的方冕与王季然汇报,的确是找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与符箓,张贴在城池的各个角落,卢植便前往查探。
也就在这一日午夜,属于魔镜子的一道镜像出现了,开始在角乐城外布置。
“小霸王在这城中留守,布置恐怕不会顺利,但也必须催动,阵法的一处支点若缺,效用将会降低。”
魔镜子却是不得不冒险了,只是他才刚刚取出一张符箓,光武元神便注意到了这里,感知到这个魔镜子居然比他早些攻城时遇到的还要弱一筹,当即捏着万华如意就顺着云霞飘来。
要下黑手,敲闷棍。
张掖郡边境,鬼幽现身,瞥了一眼身后隐隐绰绰跟随着的护龙山庄高手,不由冷笑“我的好徒孙,竟然有胆子布下鬼冥吞天阵,以此暗中打开鬼门关,迫使五星连珠之日开始提前,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太贪婪。
不仅魔兵想要,鬼道飞升想要,酆都仙府的祖师遗留你也不放过,我岂能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