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地狱恶出世,震动三十六国。
对于取走妖兵之人的身份,众说纷纭,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其身负如来神掌,乃是真真切切的佛掌传人。
只是,向来意味着渡世平乱的佛掌传人,又为何要取走祸乱天下的妖兵?
这个谜团无人知晓,但各国国主,乃至西域诸宗也开始查探起魔弥陀的行踪来,无论如何也不该让妖兵再现世间。
而也就在这一日,项稷安排好北地郡诸事,带着甄怜便一路向西,穿过张掖郡来到了这片久负盛名,也被征服过的土地。
西域,为如来神掌的源头,亦是白马寺的源头,这是一片古老的佛土,地域无疆,浩瀚无边。
不仅是三十六国,由此往西所有的区域、乃至大洋彼岸,都被称之为‘西域’,千百年来有着太多的传说,佛徒遍地,信仰虔诚。
“西域最神奇的地方,莫过于这三十六国都有统一的信仰,全都是佛门弟子。”甄怜扶了扶斗笠,带起一连串风铃响声,在斗笠四角处各系有一个铃铛,霎是奇特。
项稷闻言有些诧异,整整三十六国都只尊一种教义,皆是佛门之属,还真是难得;他也如昔年行走江湖般戴上了斗笠,西域多风沙,甚至一些行人都以布巾裹面。
在这一路上他们见到了许多朝圣者,虔诚的一步一叩首,都如苦行僧般赤足前行,任凭风沙打磨。
相传,在那遥远的过去,西部金色沙砾遍地,人烟罕见,草木稀疏,世尊悟道开创佛法,徒步丈量了每一寸土地,所过之处,菩提生长,莲花绽放,化戈壁为净土。
自那之后,西域大片区域适合人居住了,不再像曾经那么荒凉与贫瘠。
“大人有所不知,甄家曾有一位族老外出游历,在西域居住过数年,知晓很多消息,小时候经常给我讲故事,教授西域语言,故而有所了解。
西域的神话传说,自始至终都与佛陀脱不开关系,各类妖神、邪神也都是被世尊以无上佛法镇压度化,盘桓于此的,便有三方大势力。
一是相对独立的大罗刹宗,正值春秋鼎盛;二是三十六国的国教,大梵天宗,亦是佛门分支;三是那座自殷商时期就流传下来的飘渺城,这一处地界最为古怪。
据说昔年在周武王年轻时就被攻破,城主惨死,本该早就破败了才是,结果却有传人与后人现身重建,将之延续了下来,实力深不可测。”
甄怜充当向导,给项稷介绍起西域的势力分布与局面来,着重提及了一下飘渺城,城主之下还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整個城池都是灰色地带,以收容流民、犯人与逃兵为主,堪称是鱼龙混杂。
“还好将你带来了。”项稷闻言赞了声,有这样一位掌握了西域语言的向导,此行也会容易很多。
他没想到,传闻中的那座飘渺城,居然真的就是殷商时期的那一座,只是恐怕浑天宝鉴的传承就要遗失大部分了,昔年周武王姬发等人大战飘渺城主,迫得将浑天宝鉴修至第九层血苍穹境界的强人也惨败,天晶尽数被夺走。
西域三十六国也皆为大汉臣属,但他们的国教,大梵天宗却野心勃勃。
这一切还是因为当代梵宗宗主有建立地上佛国的野心,并不满足于西域三十六国,而是觊觎着大汉十三州,只可惜白马寺都做不到,他自然也只能望洋兴叹,先将三十六国化作地上佛国再说。
原本,这是很难的一件事,但最近好巧不巧的有神掌传人出现,取出了妖兵地狱恶,顿时三十六国方寸大乱,全来祈求他的庇护,正是送上门来的好事。
大梵天宗,与白马寺又有什么关系?项稷轻咦,昔日的佛门早已分化成了许多分支,早已论不清谁才是正宗,不过能称霸一地者,或多或少都是掌握了如来神掌的相关传承。
就如进入十三州的白马寺,便是身怀两式神掌传承,但不知晓是否有佛兵在手。
而大梵天宗被誉为西域万宗之尊,当代宗主号称‘龙藏大尊’,门徒遍大漠,此人得天独厚,大智大才,野心比天高,心谋天下,为圆霸业无所不用其极。
“对了,大人身怀两式神掌,倒是可以往大梵天宗看看,他们也拥有一式神掌与佛兵,是为第五式迎佛西天与涅槃经轮。”
正说着,甄怜双手一拍,想起了关键,便是此行西域最重要的‘如来神掌’。
迎佛西天?项稷了然,这第五式神掌果然没有流出西域,换而言之,西域才是佛兵最多、神掌最全的传承之地。
昔年,世尊圆寂在即,将往西天极乐,却被身下影子以‘地狱未空焉能成佛’之语束缚住,关键时刻,神灵大梵天亲身下凡,“迎佛西天”。
只见大梵天掷出一神轮,把佛陀的影子钉在地上,肉身升天而去。佛陀涅盘,遗下的影子融于法轮,形成双手朝天,两足并合立地之状,拱卫天地,化梵印-转法轮印。
而神轮也随之变化,形成了护法神兵,号·涅盘经轮,包含佛陀慈悲为怀、普渡众生的本性,代表心之解脱。
这一大梵天与佛陀的典故,也正是大梵天宗的由来,他们掌握了佛兵‘涅槃经轮’与第五式如来神掌。
跟着,甄怜指向远处的一座庙宇道“这座寺庙,据说是昔年一位大德圣僧坐化所留,曾参悟过如来神掌,故而我带你来此,便想看看是否能有收获。
但是这位大德圣僧坐化的有些蹊跷,似乎是与人交手后被迫圆寂,不知是西域哪个高手所为。”
“若按你所说,龙藏大尊野心勃勃,那么去大梵天宗,便不算是什么好事了;眼下这大德圣寺却是更为适合。”
项稷摇摇头,迈步走向了不远处的大德寺庙,乃是圣僧圆寂后,由崇敬的苦行僧以青石搭建而成,层层叠垒,在夕阳中,镀上了一层灿灿金辉。
铛!
是时,苦行僧推动木桩,撞向了铜钟,顿时沉音悠悠,回响风沙之间。
项稷驻足观望,身合天地,这风在说,沙在言,万古千秋以来,佛钟之音从未停止过。
这让他似有所悟,浑天宝鉴土昆仑自然运转,与大地脉络勾连,如在聆听地脉的记忆,回到了当初那位大德圣僧行至此处时的景象。
钟波浩大,像是从万古前传来,接着禅唱响起,净化人的心灵,让人越发的宁静,整个人仿佛升华了。
嗡嗡!
蓦地,土昆仑像是引动了什么,竟让大德寺庙内,那被供奉的金身竟然放出佛光,仿若山河呼应,令扩散开的钟波声都渐渐雄浑起来。
所有朝圣而来的信徒全都如痴如醉,更加虔诚。
而项稷也沉浸在了顿悟中,圣人根骨如鱼得水,他开始糅合自己的八卦乾坤功与浑天宝鉴,将以八卦世界为基的浑天乾坤功圆满。
阴阳,五行皆在变化中呈现,金对应乾和兑,木对应震和巽,土对应坤和艮,水对应坎,火对应离,彼此融汇。
这样一来,他便忽略了时间的流逝,就这么立在寺庙前,直到长夜垂尽,东方天际已然泛起了鱼肚白,远处也隐约传来婉转鸟鸣之声,他方才睁开眼,周身八相世界浮现了剧烈变化,卦象与自然之力同时喷薄爆发。
在这佛门清净地,今日雷声滚滚,元气蒸腾,霞光亿缕,闪电交织。
只见卦象世界剧烈抖动,其内各自浮现出浑天宝鉴的天晶模样,正式融为一体。
白云烟对应兑卦世界,玫霞荡对巽卦世界,土昆仑对艮卦世界、碧雪冰对坤卦世界、紫星河对震卦世界、靛沧海对应坎卦世界、金晨曦对应离卦世界、血苍穹对应乾卦世界。
乾坤双卦合一是为混沌,复返未开辟的景象,对应暗混沌;八卦五行合一,是为宇宙循环,对应最终的玄宇宙;至此浑天乾坤功创立,项稷也初步将两大神魔武学化作自己的东西,浑天神掌与浑天乾坤功。
“如此,我也可没有后顾之忧的在八相世界内引发天灾杀招。”
项稷略显兴奋,八相世界内,浑天自然之力流转,衍生出对应的天灾杀招,且难得可贵的是,并不影响外界大天地,将对自然的破坏降到了最小,而敌人则要接受全方面的打击。
他也将这一式杀招称为·八极灭道。
八卦八相亦八极,对应着八种自然之力引发的天灾,甚至乾艮二卦汇集后,他亦可将八相合一,制造出宇宙生灭的无上大劫,如今却只能初步演绎与玄混沌相关的开天辟地。
“这才什么年纪,就走上了创法之路?浑天神掌还不够,如今还创出了浑天乾坤功?引领一个时代的天生圣人都是这般恐怖?
与他相比,家族里那些所谓的天才比之凡人还不如。”甄怜颇有一种被打击到的感觉,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天生圣人,这般根骨仅在天命之子之下,在这凋敝的末法岁月也依旧能领风骚。
综观世间芸芸武学,大致之上,可以分为三种,第一种为凡俗武学,自三流到一流、豪强与普通世家的绝学,彼此威力各有高下之别,但都只能算是凡俗之学,哪怕将之练得炉火纯青,始终也只能持之以江湖争雄,却不能上窥天道,即使威力再大,本质上仍是落了下乘。
第二种为半神武学,则有如冰火五重天、凤凰五德功、北冥真经、五雷正法等顶尖世家与镇国大宗的传承,皆是脱胎或与神魔武学有关的篇章,虽然穷极演绎变化,力图冲破仙凡之间的桎梏,但因为创功者本身的境界感悟与阅历机缘不足,未能真正成就大道。
开创出的路虽能走,但也艰难曲折,需智慧毅力与机缘俱全者进行修习,比之真正的神魔武学虽有所不如,但较之凡俗武学,却也是巨大优势。
第三种为真正的神魔武学,则与二者不可同日而喻,分为兵器系的紫雷七击、天剑神功、离火玄冰功、吞天灭地七大限等;还有天地系的浑天宝鉴、乾坤功与至尊功等;后者不仅具有足令星辰摇撼,宇宙震悚,可使红尘回归混沌的不可思议大威力,更蕴含了一条‘飞升’之路。
乃是这些绝学本身,都蕴藏了创造功法的神佛仙圣本身对于三界乾坤之内,万事万物各种规则的领悟,亦即其之所以成道之基。
而如今,项稷这初创出的浑天乾坤功,融合了浑天宝鉴的部分精华与自己的体悟,以天生圣人之根骨开创,可以称之为半神武学。
至于升华成真正的神魔武学,那至少也得他踏足半神层次才能做到了。
但就眼下而言,自创的半神武学运用起来,并不会弱于那些使用‘前人’神魔武学的对手,毕竟最适合自己,还能爆发出更多的力量;除非是到了半神层次左右,那时候神魔武学的逆天程度便会展现的淋漓尽致,越往后越强。
事实上,要是创出来还不如先前,那项稷也不必废这个力气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浑天宝鉴与如来神掌不全,他若要提升实力,这条路是必然走上的,总不能没有就干等着,不去修行了。
唰!
伴随着他异象一收,整个大德圣寺左右又恢复了平静。
项稷双手合十对着大德圣僧的金身行了一礼,也就在此时,他体内的万华如意轻颤,犹如感受到什么一般,骤然一亮飞出,围绕着那具金身一敲,竟刹那吐露佛火将之点燃烧熔,在原地留下了一颗金光灿灿的舍利子。
“圣僧遗蜕没了!”“那是··舍利子?”
一众朝圣者大惊,纷纷盯住了项稷,这种变化太过突兀,金身虽消,但却化作了舍利子,一时也说不清这是成全还是破坏。
下一刻,万华如意裹挟着舍利子飞入项稷手中,竟在舍利子上见到了一句句经文与刻图,上面记载的乃是大德圣僧所领悟的第三式如来神掌:
佛动山河!
也正因如此,运转土昆仑时才会有所呼应,但古怪的是,虽有佛掌传承,但却不见护法佛兵,似乎另有变故。
“怎么样,我挑对了地方吧?神掌传闻之地不是空穴来风~”
甄怜邀功般的扯了扯项稷衣袖,脑袋翘起,眼角眉梢都流露着得意,仿佛在等待着夸奖的小孩一般,在邀功。
“好好好,这次你是大功臣,西域之行多亏了你。”项稷哈哈一笑,摸了摸甄怜脑袋,心中格外欣喜,第三式神掌到手,浑天神掌也可再推出一式,意义很重大。
此刻,他参悟舍利子,从中仿佛见到了昔年的大德圣僧,其手结法印,天灵之上漂浮着一杆形如无柄短剑的法器·惊雷禅。
项稷随之双手结出不动根本印·二手内缚,二拇指置于二无名指之侧,二中指之头置于二拇指之面,二食指竖合。
刹那间佛光形成一种金色波纹不断扩散,就像是江潮海啸激荡般汹涌层叠,肉眼可见群山万壑都在共鸣颤动,就连大地也微微摇颤起来,随着波纹起舞。
只见山石摇颤,竟凭空凝聚成了一尊九丈九尺高的石佛,下方土泥翻涌做莲台,两者相合,顿时奔涌出九条土龙环绕项稷左右,共同推出了山河之力造就的巨大佛掌。
正是如来神掌第三式·佛动山河。
“无礼之徒!你竟敢毁坏圣僧遗蜕!”
就在此时,异变出现,此前圣僧金身崩散的事情引来了执法僧侣。
一个状若雄狮般的头陀出现,以金箍束着乱发,一声大吼,横住前路。
而当他见到项稷手中握着的舍利后不由一怔,旋即怒火更甚,毁了金身还不够,连圣僧舍利子都要盗取,这个人实在太胆大妄为了!
“交出舍利子!”他一声大喝,双手一合间便有一朵朵莲花自脚下成行盛放,心脏之处狂跳,大暑王冕显照并涌出大片橙色火焰,自眼耳口鼻喷出渲染金霞,手结金刚印,是谓金刚忿火。
这些火焰在法印引导下凝结成了巨大鼎炉,以他对佛法的虔诚与信仰所铸,镇压在项稷上空,要夺回舍利子。
炉与鼎,两字常连在一起,有着特别的意义,天地为铜炉,熔炼众生,任何一人都在这乾坤中,接受熔锻,最终成灰,红尘为火,念力铸鼎,拷问佛法本心。
可惜,这些对修持了如来神掌的项稷而言没有什么意义,就是再来十个头陀绑一起拷问,也不能引起什么变化,他抬手一抓间佛光乍现,凝聚成金色卍字符升起,卍字符不断旋转间越变越大,眨眼就覆盖百丈,将鼎炉整个掀翻打爆,直冲上天。
“佛掌真意?你就是那个祸害楼兰的神掌传人!”
谁曾想见到这一幕,头陀更加愤怒起来,口诵真经,宝相庄严,禅唱不绝于耳,当头就是一拳轰下,一头巨大的金色狮子从他拳前扑出,张开血盆大口,利爪撕扯。
项稷无奈,一手后负,一手前伸,也不需要多么花哨的技巧,仅仅掌指一抚就将金色狮子从嚣张压到哀鸣炸裂,随意一弹指,便令头陀打来的拳头扭曲内陷,骨骼迸开,血液飞溅,整个人都跌落出去。
噔噔噔!连退了十几步,头陀硬生生在地上犁出两条长沟来,只觉得手臂发麻,虎口淌血,浑身近乎痉挛,他自然震惊,这得是多么强大的肉身?
一个弹指就差点败了自己,未免太凶悍!
“这之中有些误会,我初至西域,不知楼兰变故。”项稷蹙眉,他也不曾料到会引发如此变故,还跟楼兰国扯上关系。
“误会?你就是神掌传人,还有什么好说!
在楼兰古国大肆杀戮,灭寺取妖兵,让地狱恶出世,整个西域大乱都是因为神掌传人。
现在,你告诉我是误会?难道世上还会这么巧,就有两位神掌传人在西域现身?”头陀冷哼,话语中满是冷意。
在他看来,眼前的项稷就是那个取出了地狱恶的魔头,令世尊传承蒙尘。
“还有一位神掌传人,取出了地狱恶?
魔君在南蛮,不会是他,那就只能是斗酒僧重生的魔弥陀。”
项稷念头一转就明白了其中问题,不由有些无言,今次给人背了锅。
一旁的甄怜低呼,也反应了过来,觉得是魔弥陀所为,关于地狱恶的传说她也了解,可不是一般的兵器,乃是比拟神兵魔兵的妖兵。
“你若真觉得是清白,便跟我回大梵天宗走一遭,如何?”头陀目光闪动,盯着项稷看了又看,并未察觉到地狱恶气息,不由也觉得古怪,缓和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