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蛮惊变,魔君以邪皇引天灾,却招致人祸。
一个个树人双目猩红,自地下冒出,将生灵撕碎,吞噬。
残存下来的世家高手不敢停留,使出浑身解数逃窜,却在离去的过程中不断被突兀自地下冲起的藤曼贯穿击杀。
到最后,前来的大军只剩下寥寥十五個人逃了出去,余者皆殇,永远沉寂在这片土地中。
“这些树人不是真的生命,而是被制造出来的傀儡,与天魔门记载的一则秘辛很相符。”
魔君手握邪皇,想起了一段记载,昔年,天外魔珠降临,欲引发千秋大劫,却被一代天帝传人所阻止,改变了方向,封印往南蛮之地,欲借天地之力将之磨灭。
自己眼下所见,是否就是当年那魔珠渗透出来的力量?
“带上你手中的邪皇,随我来。”
瞥了一眼思索的魔君,夔帅沙哑干涩的声音响起,自顾自在前走着,魔君神色平静,邪皇化作流光入体,跟着巨大的木人统领来到了一颗撑天抵地的巨树面前。
这株巨树霎是奇异,整个都被笼罩在淡绿色的烟雾中,南蛮之外不可见,只有临近了,才能看清。
其枝干间盘绕着一根根藤曼,更有一座座神魔的浮雕在树体间凸起,栩栩如生。
细细看去,那树顶盖之上,似若还托起一片祥云,内里亭台楼阁华丽,奇珍异兽相伴天兵,不似凡间。
一日后,征伐南蛮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来,引得皇城哗然一片。
“树人?世上还有这样的事,莫不是斗不过魔君又面子上过不去,随口编的理由吧?”
“是否为妖兵邪皇的异能?”“这下诸世家遭殃了,天子的任务没完成,可是不会有好下场。”
一时间,洛阳内风声四起,人们都在议论着这次可怕变故,甚至觉得世家处境堪忧。
部分世家甚至做好了被贬官、乃至大出血的准备,所有人皆战战兢兢的踏入了朝堂。
也就在短短半日后,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自宫中传出:
176年冬,司徒袁隗因事被罢去司徒一职。
同日,司空杨赐被罢免,改任光禄大夫。
仅仅两个人的职位变动,却震动了天下世家大族的心,大家都做好了吃亏的准备,但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亏,最为坚挺的两大族上来就挨了一棒子,成了最先倒下的祭品。
一时间,朝堂动荡不安,所有人都惊恐不已,自身难保。
就连士族集团中最为强大稳定的袁家与杨家都生出了这样的变故,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又岂能逃得过?
更多的人则是感到皇威不可测,连汝南袁氏与弘农杨氏都被宏帝拿来开刀,杀鸡儆猴,可见那位天子而今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何等的地步,已然自信可横压诸世家了!
而更让人们感到悚然的是,两大顶尖世家在遭逢大变后没有丝毫的动作,哪怕是十常侍中与袁家交好的那位不断吹耳边风也改变不了什么,天子一言,除了他自己,谁也撼动不了。
与之相对的,便是刘氏宗族势力的强盛,甚至有传闻,宏帝似乎有意废去刺史,另由扶植的刘氏宗族名宿去管理一州之地,达到皇氏对天下十三州的绝对掌控。
但这个消息始终没能得到证实,但刘氏宗族的名宿刘焉却是一路高升,任宗正,迁太常!
短短时日之间竟是直接位列九卿之首,仅在三公之下。
太常者,掌宗庙礼仪之官,位列九卿之首,地位十分崇高,兼管文化教育、陵县行政,也统辖博士和太学;亦掌建邦之天地、神祇、人鬼之礼,吉凶宾军嘉礼以及玉帛钟鼓等文物。
如此变化,可见宏帝扶植宗族的决心,甚至有意要让他们压制世家,制造三足鼎立的朝堂局面。
甚至,已经开始有人猜测,是否要以刘焉来接替司徒的位子,若真个坐了上去,可就了不得了。
“以往,我们都小觑了天子,只以为他昏庸,他骄奢淫逸,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实力不足前的蛰伏与伪装罢了,实力一足够,立马便是獠牙展露,唯我独尊。”
“历代天子,除却被权力制衡、外戚干政外,只要有励精图治的机会,谁又会愿意昏庸背负骂名?”
人们无比关注,这段时日可以说是官员调动最为频繁的时候了,足以改变天下格局。
洛阳皇城喧嚣间,在杨府内静养的项稷也收到了消息。
对于两大世家的领袖被罢免,他并不意外,因为历史上本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关注的是南蛮消息中的‘树人’。
这让他有了一些不好的联想,甚至开始怀疑是那个最古老的魔兵出现了。
夔帅,是由天魔之眼所形成的魔珠投落人界极阴之地,吸收大量人、妖、魔的负面感情,不需催化而自行成型的第一魔兵。
第一魔兵得天独厚,拥有自己的独立思想与神智,并未选择贸然出世掀起大劫,而是蛰伏,韬光养晦,它将本体魔珠依附在一棵紫檀木之上,为自己塑造了一副坚逾金石,神兵难伤的木头躯体,自称夔帅。
同时更催化出无数模样与自己相同的夔卒,作为供己驱策的部属,在南蛮发展壮大,这些夔卒没有自己的思想,也没有任何感觉,不会疼痛、不会受伤死亡、不会疲倦害怕,只会听从催生自己的主人之命令,执行任务,即使粉身碎骨,也绝对不会停止。
而只要魔气无尽,催生夔卒的数量更没有上限,正是一支最理想、最优秀,同时也是最可怕的军队。
最麻烦的是,手握妖兵邪皇的魔君就在南蛮,若是双方达成合作,那可就是麻烦大了。
且,夔帅的目的是收集全十颗魔珠,为元祖天魔塑造出一具可以承载部分力量降临的化身,这注定与手握帝恨的项稷敌对,更遑论天魔灭世的想法,天然的不可调和矛盾。
故而,为了早做准备,他便直接将自己的猜想告知了杨彪,不曾想杨彪直接将他带到了书房中,翻出了杨家祖上留下的手札,里面的确记载了一些东西。
杨氏始祖为汉昭帝时期的丞相、司马迁的女婿杨敞。
而正因为这层关系,他对史记涉猎颇深,甚至知晓许多被隐藏在历史事件下的灾劫真相。
“山河,这恰恰证明了天下大世将要改变,又一场千秋大劫要降临了,只是这一次,天晶传人未有出世,天子不知能否阻止。”
杨彪神色肃穆,并未因父亲被罢免而如何,而是在担心着山河社稷,接下来的天下十三州会如何。
所谓千秋大劫,追根溯源其实还是元祖天魔不满于自身被囚禁,为挣脱束缚而引发的种种变故,魔珠、妖兵以及诸多妖魔在其中充当了重要角色。
昔年的武王伐纣,春秋战雄之乱,始皇登基扫六国之战,楚汉争霸之战,汉高祖晚年之战,汉武帝远征之战,乃至王莽篡位、光武中兴等都与大劫离不开关系,甚至都有魔兵妖兵作祟其中。
甚至在传闻中,春秋战国两大节点间,更有一位强人成为了大劫中心,为夏朝后裔、自号神帝,以凡身打上天界,对决诸神,大闹天宫;最后引得女娲大神自宇宙之外出手,将之打落境界、跌回凡间,那也是最严重的一次大劫,所幸得到阻止。
之后的历代灾劫,大多都是还未真正降临就被遏制,或由天子出手,或是天晶传人现世,每逢大劫将至时,诸神的传承宝物便会纷纷出世,让它们经过辗转,归于最适合之人,在大劫中出一份力,成为中流砥柱。
如今的紫雷刀法、冰火五重天、盘古五极、上天下地至尊功乃至炎武论、浑天宝鉴与如来神掌等都是这样的情况。
所谓大劫亦是大机,不知多少蛰伏的老怪物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也许还有陨落的神魔从轮回中归来。
“这一次天下虽动乱不安,但天子亦实力超凡,加上佛兵神掌出世,神农尺现冀州,说不定也有转机,能够阻止,不过荀氏、陈氏、司马氏与诸葛氏曾联手推算。
他们的卦象得出,这一次大劫的重要节点,将在八年后,甚至会动摇到大汉的天命。”
跟着,杨彪又道出了一个仅有几大世家才知道的秘辛,甚至没有上报朝廷,需要等待一个机会,连宏帝也不知晓。
八年?项稷心头轰然一震,直直冒出一个念头:184年,黄巾起义!
“太平道,是大劫中心?”
牵扯到身边人,纵使再压制也忍不住心乱起来,项稷觉得有些古怪,难道是天妖元神引发的变故?
似是感受到他心绪变化,杨彪沉吟道“大劫降临却并非变故最大的时候,只是宣告了大劫的开始,并非主角,至于持续到什么时候,动摇大汉天命到什么程度,便不是世家能算得准了。”
听到这些,项稷心头稍安,却也不由思量起来,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若真想拥有改变天下局势的力量,六年里他便至少也要成就星宿二重天的巨擘,甚至第三重天的人间霸主。
但仅仅是一重天的仪式都要花费一年的时间,之后的几步更是难以想象。
“暂时也不必想这些,你如今年满十六,也该考虑考虑成家的问题了,族内给你牵线搭桥,想要引一位嫡系女子与你见见,名为杨芷,你意下如何?
当然,凭你的名头,只娶一个是根本不符合世家利益的,所以我们希望你多娶些联姻的女子,巩固自己的地位,三妻四妾算不得什么。
就如同蔡家的那位才女蔡昭姬,其父与我是故交,对你亦很赞赏,徒儿,你这桃花缘可比师傅当年都浓的多了。”
跟着,杨彪一转话头,笑眯眯的提起了成家一事,族内可是撮合这个事好些时候了。
平日里他是肃穆的京兆尹,但在徒弟面前却也跟街头巷尾期盼子嗣成家的老大爷没什么分别。
这···项稷闻言不由头疼起来,凉州可还有个甄怜呢,荀氏的紫苑,而今又来了杨氏的嫡女杨芷,蔡氏的才女蔡昭姬,他脑子都快处理不过来了。
不努力,就会成为女人的玩物啊!
就这样,洛阳在世家的沉默中迎来了寒冬。
这一年的冬日,比过往还要严寒,让人心中发冷。
十二月二十一,冬至。
宜开光忌谢土,白虎值。
呼!
朔风飕飕,虽未飘雪封河,但环境湿冷,天气阴暗,仿佛再多再厚实的衣物都无法阻挡寒意的渗入,洛阳长街上人流也稀少了些。
不时能见到呼出的热气上浮,将飘落的雪花融化,化作水滴坠下。
梅花观内,紫苑嘴角含笑,依偎在趁夜赶来的项稷怀中,耳朵轻轻贴在他胸膛上,听着强健的心跳声,莫名有了一种安全感。
轻轻抚摸着紫苑遮眼的黑纱,项稷抬眼看向窗外风雪,较之昨日,又大了几分。
“项郎,我师傅说,杨氏内要为你选妻子了。”
忽地,紫苑一动,双手抱住项稷,环着他脖颈,修长丰腴的双腿夹住项稷的腰胯,整个身子都坐在了他的腿上,红裙如火莲般盛开,蓦地开口,被黑纱遮住的双眼微抬,粉唇撅起,楚楚可怜的盯住项稷。
感受着身前火热,项稷也不由深吸一口气,轻轻低下头,额头抵住紫苑额头笑道“不论如何,我第一个遇见的是你,佛兵轮回中生生世世相伴的也是你。”
听到这番言语,紫苑显得有些高兴,低呼一声,在项稷身上蹭了蹭,紧紧抱住了他。
“紫苑,等我,我会风风光光的来接你。”
轻轻拍着紫苑后背,项稷目光渐渐深沉,已是冬至,一些事情,也该做了。
当日下午,他离开梅花观,回到了杨府。
正值冬至,四季之雷中的最后一道也要降临,风雷甲尉的仪式便集齐了最后一个媒介。
轰嚓!
天空裂开,乌云连绵,风雪之间垂下一道道张牙舞爪的雷光,森白迫人。
项稷立在风雪之间,蓦地抬手一攥,顿见一道道苍白雷光从天而降,被他抓在掌心,徐徐炼化入体,最后一道冬雷霹雳归位,让他修持紫雷神功的元神也不禁立起,浑身迸发璀璨电光。
轰隆!
下一刻,他蓦地仰头振臂,周身毛孔连现三百六十五道雷光,由下击上,快得无法想象,演绎出一道分天紫光,切开了头顶乌云,辉煌绚烂。
四雷汇聚,四季加身,当掌风雷!
仅仅是一念间,项稷脚下便有层层水光漫起,淹没了庭院。
凝目看去,每一滴水都是由青金红白四色四季雷霆凝聚,而越往远处看,越往深处望,春夏秋冬四季交替轮转,没有分明的界限,但又清楚衍变,他已踏在了星宿一重天的门前。
“要突破了吗?”
杨府众人侧目,刚出生不久的杨修也被人抱在怀中观望,看着漫天雷霆竟兴奋的手舞足蹈,咯咯笑。
雷海之中,项稷倏尔睁眼,只觉得万事俱备欠东风,便迈步来到了庭院中央的那一座巨大石碑前。
曾经,杨彪年少得志,在此提字,笔写风流。
今日,杨彪之徒的他亦在此提字,以指为笔,精气神为墨,徐徐下按:
一啸震天河汉惊,春雷滚过远山鸣。
英雄气在云中走,霸王志由雨里生。
神龙已到人间否?楚客廊前侧耳听。
一年奔波,凉州征战,西域之行,到如今的锦衣还乡,种种情绪酝酿在心中,悉数落下。
笔迹如刀削斧凿,不以文体美,而是粗狂豪气,别有一番韵味,令众人也感受到了,那字里行间的凌云之志。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师傅,我欲设宴,广邀龙虎见礼。”
忽地,项稷开口,所说话语顿时令众人色变。
设宴邀龙虎,见什么礼?
这位归来的霸王,终于要出手了吗!
“你欲乘风而动,横越十三州!”杨咎似有所感,目中精芒爆射,一股战意顿时升腾。
邀龙虎,便是战!
龙虎之巅,该移位了,本就不该有什么一座山。
杨彪欣慰颔首“我会命人准备,袁府也会送去一封,便看你的了。”
“三日之后,杨府龙虎宴,一览众山小。”
收指而立,项稷轻描淡写的划下道。
杨府中人才顿时一动,开始准备拜帖与信函。
如今在洛阳内的龙虎高手并不少,各大世家的强人俱在,当是一场盛事。
且观霸王之意,已然要战袁基,掀翻龙虎之上一座山!
此次回洛阳,他便是要横扫同辈,独尊一代。
而跟着,这霸王设宴邀龙虎的消息便疯传在整个皇城中,大街小巷里,世家厅堂中,酒楼茶馆内全都是热议。
不论三教九流,无论老少尊卑,全都在关注,这已经不只是年轻一代的对决,更追赶到了上一代的高手们,已然平起平坐,不得不在意了。
说什么大江后浪推前浪已是没有意义,达者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