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鄚灚这个亲姐姐,不断把河仙内部的事情向莫子布通报。
莫子布得以摸清了河仙内部的情况,甚至是老爹鄚天赐的喜好、偏爱。
要知道鄚灚可是鄚天赐最爱的小棉袄,这天底下就没有比鄚灚更了解鄚天赐的人了,母亲陈氏都比不过。
所以通过这条不断得到内部消息的暗线,莫子布还得以摸清了他三个兄弟的性格。
不出鄚灚与莫子布的分析,鄚子潢相当好色,而这也成了他致命的弱点。
同时鄚灚的判断也很准确,鄚天赐对于河仙的掌握,是非常非常强的。
强到鄚家除了鄚天赐以外的任何人,不管是近支还是疏宗偏房,都对河仙关键政事没有任何的发言权。
相应的鄚子潢三兄弟也一样,只要鄚天赐决定好了,他们三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
鄚子潢府邸,他拒绝了任何来自外祖家阮氏人的前来。
妻子阮氏过来吵闹,鄚子潢也一反常态的强硬,把一贯在他面前泼辣彪悍的阮氏给骂了出去。
鄚子淌、鄚子溶两兄弟,目瞪口呆的看着兄长第一次这么威武。
当然刚才的混乱,也让他们第一次沉浸式的了解到了嫂子阮氏到底有多彪悍和不讲道理,以至于鄚子潢脸上现在还带着抓痕。
鄚子潢看着两個弟弟,本就惨白的脸上更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感觉。
“二弟、三弟,你们看看,就这样的日子,就算当了河仙之主,又有什么意义?
连一介妇人都管不好,真能管好这二十万生民吗?”
老三鄚子溶也无语了,这外祖家,怎么就选了这个人嫁过来?
也不知道兄长这些年是怎么渡过的,反正换他的话,估计一天都忍不了。
老二鄚子淌为人敦厚,人家读书是为了增长见识,但他读书,那完全是把儒家经典,当成人世间的行为准则来读的。
这种人,一般在后世被视为读书读傻了。
因此鄚子淌极为愤怒,气得浑身发抖,“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她怎敢如此?殴伤夫君,简直不守妇道,毫无妇德!
不行,我要去告诉父亲,我要去问问三舅,他这女儿是如何教养的?”
怒发冲冠的鄚子淌当即就要出门去,鄚子潢赶紧上前一步拉住了他。
“还嫌你哥哥我不够丢人怎么的?你去父亲那里一嚷,全河仙的人都要知道了。”
鄚子淌虽然愤怒,但兄长的话还是要听的,当即就坐了下来,只气得就差捶胸顿足了。
“唉!”鄚子溶也长叹一声,他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
虽然大嫂阮氏确实彪悍善妒,但以往绝不至于像今天这样敢直接上手抓兄长的脸。
这一切,实际上是鄚子潢今天故意刺激的,他这兄长,虽然有些好色,但人可不傻,相反还是挺有能力的。
以前他们夫妻间其实还挺和睦的,虽有小吵小闹,但未到这种阶段。
所以二兄鄚子淌以前根本就没发现这种情况,现在才会气得不轻。
而之所以先前能保持,现在突然爆发,实际上还是因为鄚子潢的心里起了变化。
以前存着要接河仙位置的班,所以对阮氏颇多忍让,因为外祖这一支人以及身后的广南国在嘉定的势力,就是他们外援。
在可以继承大位的诱惑下,鄚子潢还可以忍让。
但是这一年多来,莫子布的突然崛起,给鄚子潢的继承之位,平添了很多变数。
因为三兄弟其实心里明白,河仙的主体—高、雷、廉三州的粤西佬和嘉定的明香人,都明显更支持血统上最为纯正的莫子布。
莫子布稍微有能力点,他们根本没机会。
甚至父亲鄚天赐也是支持莫子布继位的,只不过之前的莫子布实在烂泥扶不上墙,所以没有付诸实施。
但现在,那就不一样了。
林通、武世营、武世秀那是什么人?
那是河仙文官的年轻一代俊杰,现在他们都去辅助莫子布了。
这相当于什么呢,相当于在大明,皇帝把翰林院的庶吉士全部派到某个王子府邸,协助王子组建幕府,这代表什么还用说吗?
还有鄚龙,此人是河仙自己的五营兵指挥使,乃是祖父鄚玖时代留下的战将。
虽然能力一般,但老成持重,是鄚天赐身边非常受信任的心腹,地位类比大明的御马监提督太监。
文武心腹都去了莫子布那里,这还怎么玩,差不多就是明牌了。
所以,这一年多来,鄚子潢非常难受。
当他意识到父亲的心思,也突然发现他引以为外援的阮氏助力,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有用之后,心思就起了变化。
你特么根本就没有能定乾坤的能力,那我为什么还要忍你一个黄脸婆的彪悍善妒?
就像是汉武帝,假如陈阿娇的母亲刘嫖没有那通天的手段,他是绝不会弄出金屋藏娇之事的。
况且阮氏虽然跟陈阿娇一样彪悍善妒,但人陈阿娇至少还有美貌。
河仙这四战之地的王位,也远远不能和大汉帝国相比。
这一切的一切,都导致鄚子潢现在不断丧失斗志。
那个阿拉干的美貌公主,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那李献文昨日受了父亲酒宴款待,听闻晚些还在府中议事到半夜,若是寻常,自然难以早起。
你我兄弟就在此等候,若是正午之前李献文来了,那他就是咱们的好妹夫,子布也是咱们的好弟弟。
若是他不来,阿淌,阿溶,你们日后就要多加孝顺父亲,一切小心谨慎,阿兄我,恐怕就不得不逆势而行了。”
鄚子溶知道鄚子潢的意思,李献文宿醉后还能赶紧来,那表示莫子布还拿他们三当兄长,不想兄弟间搞的太难看。
鄚子潢如今陷入这样的被动,只要莫子布不逼迫过甚,富贵美人给得起,那他们就退一步。
若是李献文根本不来,那么就说明莫子布没把他们当兄长,甚至暗中起了铲除的心思,至少鄚子潢是很难有活路的,那就不得不拼死一搏了。
鄚子淌听完鄚子潢的话就点了点头,“长幼有别,嫡庶有分,大哥年长且是正妻所生,要算起来,老五不过是继妻之子。
兄长若是有心相让,那是兄长心胸开阔,能比拟千年前的大唐让皇帝。
若是兄长不让,仍在情理之中。
老五要逼弑兄长,那就是无德之徒,必将遭受千古骂名,我鄚子淌绝不答应,当与兄长在一起。”
听到鄚子淌这么说,特别是逼弑这两个字的时候,鄚子溶忍不住脸颊抽搐了一下。
可是这时,他也没办法说别的,二哥鄚子淌都这么说话了,他还能不表态?
当即,鄚子溶虽然极不愿意,但还是额头冷汗滴哒的表示。
“二哥说得对,我们三兄弟就在这里等着,看看老五他到底想怎么干?”
。。。。
李献文其实早就起来了,而且人已经到了鄚子潢府邸不远处,但他就是没进去。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估计这三兄弟都急的不行了,他才亲自去叫门拜访。
确如他猜测的那样,眼看快到午时,老二鄚子淌还好点,老三鄚子溶已经急的汗如雨下,不停在屋内走来走去。
至于老大鄚子潢嘛,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此时,李献文上门拜访的消息被门子传达到,鄚子潢猛地就站了起来,随后长长松了口气。
鄚子溶也长长松了口气,赶紧上前说道:“兄长,请他到后院来吧,阿弟我先去迎接一下,探探口风。”
李献文只身一人来的,对比起莫子布,他其实更熟悉层次低一点的办事套路。
怎么说呢,我莫大龙头在后世看了太多演示高端权谋的电视剧,又在网上乱七八糟接受了很多在此时来说,帝王级别的不宣之秘。
简单来说,他跟后世的大多数同好一样,那是接受过帝王术以及屠龙术粗浅教育的,导致他把政治斗争,想的有点太过于高端化了。
一涉及到这些事情,往往脑海中浮现的,带入的,是大明王朝1566那种顶级人精间的博弈。
推动什么事,要旁敲侧击。达成交易,要做得你知我知,一切尽在不言中。
虽然不至于搞出云在青天水在瓶那样的谜语人操作,但也差的不是太远了。
他交代李献文的时候,就要求李献文尽量给鄚子潢一点面子,把话不要说的那么直白,那么难听,要多做暗示,让鄚子潢自己知难而退。
但李献文知道,就鄚子潢三兄弟这样档次的,你要真按照莫子布那样说的来干。
保管这三兄弟要么云山雾罩,没怎么弄清楚莫子布的真实意思。
要么觉得莫子布也在瞻前顾后,有点弱势,他们还有机会。
所以李献文决定不要完全按照莫子布嘱咐的这么来,干脆就直白一点。
四人就在后堂,慢悠悠的喝了一顿酒,也等喝道有些面红耳赤的时候,李献文才开口:
“我见诸位兄长,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我虽姓李,但自幼没了父母,与阿灚定了亲,公爷就是我父,夫人就是我母,两位就是我兄长,阿溶就是我弟。
既然是一家人,那咱就把话说的明白点。
河仙四战之地,地方狭窄,不管是暹罗还是广南,随时点起大兵就能直接冲到河仙城下,咱们家不是李唐,没有兄弟相残的本钱。
如今公爷励精图治,稍微有了些模样,但公爷年近七旬,说句不好听的,还能庇护我等几日?
咱们兄弟,要是还互相猜忌乃至刀兵相见,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龙头文治武功皆有祖父之风,不靠鄚家就有数千大军,连泰西夷人,北郑义兵都愿为之效死。
哪怕以弟弟我二十年江湖上刀光剑影的见识,都从未见过这号人物,是以甘心相随。
河仙鄚氏未来如何,不在我,也不在诸位兄长,而是在龙头身上。
此时,兄长若能为河仙数十万百姓计,深明大义,效仿古之圣贤太伯,大唐贤王李成器之高风亮节。
不但醇酒美人,宝马香车唾手可得,则河仙百姓幸甚,咱们这数十万失国失家之民幸甚。”
鄚子潢久坐无语,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两次小心脏屡次被重击的老三鄚子溶忍不住了。
因为这事对他来说,好处有限,他就不想掺和进来的。
他是老三,就算鄚子潢不登位,那也轮不到他。
就河仙这几十万人,兄弟也不多,就算莫子布登位,他也不一定比鄚子潢登位混得差。
当即鄚子溶站出来,也拱手劝道:“大哥,既然姐夫如此说,咱也就效法古之圣贤吧。
吴太伯让国可是太史公亲自为他记书做传,名留青史的。
当此之时,为家国计,大哥为吴太伯,二哥为仲雍,那就是咱们鄚家,要出周文王、周武王的迹象啊!”
鄚子潢还没说话,倒是老二,素来憨厚的鄚子淌心动了,太伯、仲雍这可是名留青史的贤王啊!
难道他鄚子淌,未来也能因此名留青史?
学儒家的,能逃得过一切,但肯定逃不过名留青史的诱惑。
犹豫了一下,鄚子淌也出来劝说。
鄚子潢这才起身,气氛都烘托到这了,他其实早就不想争了。
如今里子面子都有,还有吴太伯的名声,那也不犹豫了。
能做一方之主当然好,做不了的话,躺下摆烂一辈子醇酒美人、宝马香车也失为一种活法。
“好吧,既然兄弟们都这么说,我又何惜这个位置。
只要阿布能让河仙万民安居乐业,咱们鄚家兴旺发达,我没有意见。”
。。。。。
武定城中,鄚天赐从宿醉中醒来,人老了酒量不如年轻时,他确实是等到现在才醒酒。
尚未洗漱完毕,就有人通报鄚子潢三兄弟和李献文求见。
鄚天赐猛地一震,立刻猜到大概怎么回事了,出到外堂一问,果然如此。
一时间,这位掌控河仙三十二年的高棉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还在考虑用一步步暗示来让鄚子潢主动退让,结果事情就被李献文给办成了。
一时间,鄚天赐是真的觉得自己可能老了。
听到鄚子淌喜滋滋的说出太伯、仲雍的典故,鄚天赐脑子里不可遏制的冒出一个念头。
他走过去拉着长子鄚子潢的手说道:“我儿胸怀大度有古之圣贤风范。
河仙龙盘虎踞,果是要出圣王了,难道莪鄚家,就是这南洋的姬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