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喜的父亲是一位在清国直隶地区颇有名气的医生,姜喜自幼在父亲的诊所帮忙,耳濡目染下,学得一身好医术。
在清帝国,即便拥有一身好医术,女性也没有资格行医,只能嫁人生子,泯然众人。
姜喜的父亲只有姜喜这一个女儿,本来想着招个上门女婿,将一身所学交给他。
可前年姜喜的父亲意外去世,诊所被迫关张,姜喜遂与丈夫带着两個孩子在去年春天加入俄罗斯国籍,定居海参崴。
去年冬天,姜喜所在的福庄,一位农夫突发疾病,危在旦夕。
姜喜施以针灸,三针下去,农夫转危为安,姜喜遂被调入海参崴医院,成为海参崴第一位华裔医生。
在达莉亚的安排下,姜喜在圣诞节前给她的两位师兄去信,邀请他们来海参崴医院进行医术交流,所有费用海参崴医院全部报销。
姜喜的两位师兄,因为出师较早,都已经是名动一方的名医。
大师兄上有老母,下有妻儿,无法远行。
二师兄姜海洋是姜喜的堂兄,对姜喜还是比较信任的,新年过后,姜海洋孤身一人来到海参崴。
姜海洋来海参崴的目的,除了看望姜喜之外,还希望能带姜喜返回直隶,让姜喜去自己的诊所帮忙。
姜海洋知道姜喜的医术不在自己之下,只是因为女儿身,才无法行医。
姜喜用医院的马车将姜海洋接到海参崴医院,看着面前高大恢弘的二层大理石建筑,姜海洋惊疑不定。
这——
这是医院?
在清帝国,恐怕王府也没有这么气派。
姜海洋在清帝国,还真曾经去过王府行医,所以对王府也并不陌生。
海参崴医院也是夸张的巴洛克风格,主塔楼高度超过40米,比清帝国的太和殿都高。
主楼是医院的办公楼,进门之后是宽敞的大厅,正在前台值班的护士看到姜喜之后,亲热的用汉语和姜喜打招呼。
“姜医生,下午好。”
前台值班护士是身高超过一米七的金发碧眼毛妹,姜海洋都没敢正眼看,可没想到毛妹一开口确实字正腔圆的汉语,姜海洋就傻了眼。
“卓娅只会这一句汉语,还是我教的。”姜喜脱掉身上的貂皮大衣,里面是同样厚实保暖的羊毛制服。
看着姜喜脚上的长筒皮靴,姜海洋感觉有点眼晕。
一定是因为暖气开太足的缘故,绝对不是因为姜喜的靴子太亮。
“师妹,你在这里是医生?”姜海洋还不知道姜喜的身份。
姜喜现在身上的职务可多了,不仅是海参崴医院的医生,同时还是海参崴卫生协会的委员,以及正在筹建的海参崴医学院的教授。
“对,在海参崴——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女人也可以行医。”姜喜领着姜海洋上二楼,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一群学生呼啦啦围上来。
这些学生有男有女,有华人也有俄罗斯人,他们都是医院精心挑选出来的好苗子,由姜喜负责指导。
身材高大的鲁涅夫是姜喜的大徒弟,他主动迎上来接姜喜手里的貂皮大衣,把姜海洋吓一跳。
“你,你干什么?”姜海洋鼓足勇气。
“师兄,鲁涅夫是我的学生。”姜喜很自然的把大衣递给鲁涅夫,鲁涅夫一路小跑挂到门后的衣架上。
沙金主动为姜喜泡茶,文德尔为姜喜拿来毛巾,莉娜主动和姜海洋打招呼,用的同样是汉语。
“师伯,你好——”
姜海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用无助的眼神看姜喜。
王府里的福晋,也就这待遇。
“不用管他们,他们都是我的学生,只会一两句简单的打招呼,我平时和他们说话都得靠翻译。”姜喜已经习惯了学生们的周到服务。
姜喜的办公室很大,足足30平米,除了办公桌和文件柜之外,还有一套用于接待客人的沙发。
姜喜刚从外面回来,鞋子上有点脏。
看到来自巴尔干的手工地毯,姜海洋根本不敢落脚。
这要是弄脏了,把姜海洋卖了也赔不起。
姜海洋在王府里都没见过。
“这所医院有125间病房,200名工作人员,但是只有四名医生——”姜喜的表情不自觉就带了不屑,由内而外散发着自信:“——那几个医生的水平,在咱们那儿,连兽医都不如。”
“这咋可能——”姜海洋不大相信,堂堂俄罗斯帝国,难道连个医生都没有?
有,但是海参崴没有。
就连圣彼得堡,真正合格的医生也没几个。
至于医术嘛——
脱臼这种中医随手就能给接上的小毛病,放在俄罗斯帝国得进行外科手术。
中医的话,医生如果心善,连诊费都不用付。
如果是小孩子脱臼,没准还能混块糖呢。
“那他们好意思收钱吗?”姜海洋三观被彻底颠覆。
在清帝国兽医如果给人看病,是要挨打的。
“收不收是医院的事,不过就他们这种在咱们那儿连学徒都不如的医术,每年却可以挣至少500两银子。”姜喜的话把姜海洋吓一跳。
“500两?”姜海洋难以置信。
姜海洋的诊所,刨去支出,十年差不多能挣500两。
去王府看病出诊费虽然给的高,可是王府福晋也不会经常生病,大多数病人还是没钱的穷人,姜海洋很多时候不仅挣不到钱,还得倒贴。
都是乡里乡亲的,总不能见死不救。
“这医院是傻子不成?”姜海洋怀疑姜喜是中了邪。
“别乱说,海参崴医院是尤里耶夫斯卡娅公主的产业,人家就不图赚钱。”姜喜提醒姜海洋,没错,海参崴就是人傻钱多。
“那难怪——”姜海洋半信半疑。
既然是公主,那没准是真的——
可公主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姜医生,机械厂送来一名病号,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砸断了腿。”翻译周云就是在机械厂学会的俄语。
姜喜马上起身往门外跑,跑到门口才想起还有客人。
“走吧师兄,你也露一手。”
按照西方的医术分类,姜海洋除了产科,什么都会。
尤善骨科。
中医也做外科手术的,华佗刮骨疗毒的故事广为人知,唐代出土的文物中,就已经有镊子,剪刀等常见的手术器械,大汶口文化发掘的标本,发现有开颅手术的痕迹。
大汶口距今约5000年。
和中医相比,海参崴医院也有领先的地方。
姜海洋进手术室之前,姜喜带姜海洋换衣服消毒。
“不用这么麻烦吧?”姜海洋对细菌和病毒没研究。
“一定要的,这是尤里耶夫斯基超级公爵特别强调的,手术之前一定要严格消毒,预防伤口感染,术后护理也要注意伤口清洁,海参崴医院正在总结这方面的经验。”姜喜很了解情况,因为这个工作也是她负责的。
姜海洋确实有一手,两个小时后,手术完成。
姜喜安排护士将病人送进病房,带姜海洋去吃饭。
医院有餐厅,姜喜身为医生也要缴费,一个月一卢布。
“一两银子也太贵了!”姜海洋估计认为一个月只吃一顿饭。
姜喜不解释,吃完就知道了。
餐厅提供的饭菜很丰富,姜喜点了四个菜,还为姜海洋要了一瓶香槟酒,这让姜海洋颇为不好意思。
这样的话,一两银子还是值得的。
四个菜是两荤两素,土豆炖牛肉必不可少,一条清炖大马哈鱼就足够姜海洋和姜喜吃了,两个素菜分别是土豆丝和红烧土豆。
没办法,海参崴这地方,就这玩意儿多。
姜海洋算算价钱,觉得一两银子可能不太够。
“肯定不够啊,这瓶香槟酒要是在圣彼得堡,要卖15两银子呢——”姜喜的话,把姜海洋吓得手都开始哆嗦了。
尼玛一瓶15两银子,那这一口要多少?
这——这特么也太黑了吧!
难怪医生一年能挣500两呢,挣少了根本就不够花。
“不过在咱们这儿便宜,一瓶只卖5两银子,这个价格只有医生才有资格享受,病人家属来买就是原价。”姜喜的话让姜海洋稍稍舒服了点。
姜喜说话的时候,筷子在土豆炖牛肉里扒拉。
扒拉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牛腩,于是姜喜就一块都没夹。
这也就跟师兄在一起,姜喜才会这么随便。
对外人的时候,姜喜要多端庄就有多端庄,要多守规矩就有多守规矩。
“身体不舒服吗?”姜海洋不知道姜喜为什么不吃牛肉。
牛肉可是好东西,在清帝国寻常人家过年都吃不到。
但是看姜喜的样子,似乎很嫌弃。
“没有,只是不想吃,医院的厨师技术有问题,牛肉炖的难吃死了——”姜喜让姜海洋刮目相看,行啊小师妹,现在都开始嫌弃牛肉了。
姜海洋不嫌弃,满满捞了一大碗,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刚才的手术,姜海洋出了不少力,这会儿急需补充营养。
“慢点吃,迟早会吃烦的——”姜喜看着姜海洋,仿佛看到半年前的自己。
“烦?嘿嘿,到下辈子都吃不烦,撑死我算了!”姜海洋嘴里塞满牛肉,连香槟都顾不上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