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崇祯找到自己的考场,走进去,不由猛地捂住口鼻。
才发现里面充满污秽,气味难闻。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这还不算最差的,有的考场之内竟然有便溺存在。
反倒是之前那个没有被官差搜身的柳公子,此刻却被官差给引到另外一排区域,肉眼看上去,条件就好许多。
“岂有此理……”崇祯左右看了看,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此刻的崇祯眼睛盯着官差腰间的尖刀,心脏如重鼓‘咚咚咚咚~’地在胸腔里面用力锤着,真想抽出刀将这几个狗东西给砍翻在地。
可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他在心里劝诫自己:静下来,静下来……不能因为眼前的一点小事,误了自己进京的大事。
自己考科举,功名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为了能够进京,为了能够回到朝廷之上亲眼看着朱常淦如何拯救大明。
“呼~呼~”
崇祯总算将自己的怒气给压了下去,此时已经开始点名,然后表明自己是哪個廪生作保的,获得廪生确认后,便可进入座位答卷。
拿到试卷的崇祯看了一眼,信心倍增。
第一场是四书文两篇,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
对于崇祯来说不难,他将墨研开,然后蘸了几下之后,便开始奋笔疾书。
……
京城,
众多臣子从皇宫出来的时候,看着午门之外的污血,一个个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他们没有多作停留,便一个个离开。
吏部左侍郎薛国观先是回了吏部衙门点卯,然后换了轿子出门,来到了一处外城的宅院。
左右看了看,发现无人,才上前敲门。
等他进去,发现里面不少人。
“何至于斯?”吏部左侍郎田维嘉嘴里苦涩的说道:“陛下当初是如此的圣明,今日为何变成了这样?”
东林党骨干文震孟咬着牙槽,“陛下之心,已如坚铁磐石,难以撼动了!”
当初,他们正是用“圣主”之名,让崇祯将魏忠贤等阉党给清算,文官集团的势力也随之再度暴涨。
但如今的皇帝,却是任凭众臣如何说,压根就不怕他们念经,甚至不在于有臣子骂皇帝,不急不躁。
他们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温阁老说的那句话是对的,晚了,已经晚了……”礼部尚书黄氏俊叹了一口气道。
“什么晚了?”
“我们出手还是晚了。”礼部尚书黄氏俊咬着牙,腮帮上的肌肉隆起,“事到如今,陛下已经完成了转变,没有了基本的道德操守,不再配合我们玩道德绑架的游戏。”
“可现在六部还在我们的手中,陛下不可能不考虑这一点。”礼部侍郎田维嘉脸色阴沉的说道。
黄氏俊眯了一下眼睛,“是啊,六部还在我们手中,但如今六部官员已经被我们自己撤下去一批,今日朝廷之上,陛下又打杀了一批。”
“算起来,这些人可都是进士及第,都是我们文官的力量,但现在却一个个落马。”
“此消彼长,我们的力量在削弱,而陛下的势力却还在增长。”
上次那批去请病假的二五仔,没有被皇帝给罢免,反而被吏部给罢免了不少。
再加上这次朝会上死的大臣,一时之间竟然空出来大量的名额。
刑部尚书郑三俊眉头紧缩,黄氏俊所说的正是他所担心的所在,皇帝的权利越隆,他们臣子的权利必然被削薄。
“本以为步步紧逼可以让陛下让权,没想到这一步步却让陛下的权柄更盛了。”礼部左侍郎薛国观攥着手指,脸色阴沉如水。
吏部左侍郎田维嘉眉头紧皱,“眼下怎么办?等孙承宗将吏部完全掌控,我们再想做点什么,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孙承宗不愧是老臣、能臣。
刚刚入主吏部,便已经开始梳理吏部的工作,快速蚕食田维嘉的权利。
作为仅次于吏部尚书之下的吏部左侍郎,田维嘉好不容易利用温体仁被罢黜,吏部尚书空悬的机会捞的权利,短短两天的功夫已经吐出去大半。
一方面他为了文官集团的利益,另一方面他实在不想放权。
吏部尚书,
百官之首!
自己距离这个位置一步之遥,却突然空降过来一个75岁老不死的孙承宗,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众人一阵沉默。
眼见众人不语,田维嘉大急道:“黄尚书,郑尚书,您俩倒是说话啊!”
“难道任由境遇就这样糜烂下去?”
刑部尚书郑三俊瞥了他一眼,“田大人,漕运的事情,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田维嘉郑重其事的道:“那人曾是我家养的仆人,后来被我塞进漕军之中,这些年一步步走上来“不容易”,如今功成身退,我给了他5000亩地。”
“那就好,不能再被陛下抓住尾巴了。”刑部尚书郑三俊对于皇帝这一连串的行动,真的是心生惊惧了。
“能做的,我们已经做的差不多了。”礼部尚书黄氏俊目光炯炯的环视一周,“作为文官,我们能采取的手段本来也不多。”
“既然陛下连演都不想演了,那我们大概就剩下唯一的手段了。”
文官们最善于利用的就是不合作,以及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用舆论胁迫皇帝就范。
以圣人之道、祖宗之言胁迫已经不管用了,那就只剩下……不合作!
之前他们用过,但只是让六部的那些中下层去请假,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
眼下中下层被撤职的撤职,被皇帝杀死的杀死,六部的官员空缺额度达到了十之三四,朝廷运转必然受损,如果他们这些六部的主官这个时候撂挑子。
朝政必然滑下停滞、甚至崩溃的深渊。
“不做就不错,落到最后,无非是撤职致仕而已。”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闪烁,终究有人点头,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
“黄尚书所言极是,我们两袖清风,陛下又能奈我们何?”
“......”
刑部尚书郑三俊目光如炬的看着众人,“希望不要再出现被陛下抓住小辫子的事情,需知道,只有不受贿,不结交内臣,不结党营私,在这朝堂之上才立得住脚。“
当然,他们不是真的撂挑子不干了,而是还在位置上,但却不干实事儿。
总结成四个字。
那就是位置我还占着,但……概不奉召!
阳奉阴违!
……
快晌午的时候,顺天府尹外,有一女子披头散发地敲鸣冤鼓。
顺天府尹董时来闻听,皱着眉头从后衙出来,一边走还一边穿着衣服骂道:“谁啊?大清早的何人鸣冤?”
“不是和你们说了,上午不审案子嘛?”
顺天府丞一脸的无语,他这位上司,每次上朝回来都是一个回笼觉到中午。
中间但凡被人叫醒,起床气很大,非打即骂。
顺天府丞无奈道:“大人,我们拦了,可拦不住啊,对方是......”
“拦不住?你们还有理由了?天天养着你们吃干饭的?”
等董时来骂骂咧咧的来到衙门口,往地上一瞅,不由目光猛地一凌,怒骂道:“咋又是你?苏月红,早就和你说的明明白白,此案已经了结,并上报刑部......”
董时来话刚说到一半,眸子猛地一缩,因为他看到苏月红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领头的身着飞鱼服......锦衣卫?
他们怎么来了?
来的正是锦衣卫,李若琏带兵去了山西,临走叫这事儿交给了属下的一位副指挥使。
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此刻看着他,“董大人,听说上午的顺天府大门,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开?”
“没......没有的事儿。”董时来扭头狠狠的剐了顺天府丞一眼。
狗日的东西,你咋不说是锦衣卫来人了?
顺天府丞也一脸的委屈啊,刚刚几次想和你说,但你这嘴一直骂骂咧咧,停不下来,他们几个压根插不上嘴。
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淡淡的冲地上的女人说道:“苏月红,你将范永斗如何对你用强,逼死你丈夫一家的事情,以及这背后官商勾结的事情据实说来。”
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看向苏月红,那意思你尽管说,我给你做主。
“是,大人!”苏月红刚想说话,却被董时来给打断。
“麻大人,这个案子已经审结,病情已经报呈给了刑部,为何又将它给翻出来了?”
“锦衣卫监察百官,对于冤假错案,没有监查之权吗?”
“这......”顺天府尹董时来顿时脸如猪肝。
他紧走几步,来到苏月红的面前,指着鼻子气急败坏的骂道:“苏月红,你个不要脸的刁妇,明明是你卖弄风骚,勾引范永斗,图谋他的钱财。
如今见范永斗倾倒,便想着逃脱罪责,简直无耻之尤!”
“我会让你们村子的里长,将你浸猪笼,该被万人唾骂,不仅是你,就连你的娘家也逃不脱......”
此话一出,苏月红的脸顿时变了。
浸猪笼,被万人唾骂......这种惩罚,在大明朝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更何况还要连累娘家,她指甲抠进肉里,渗出潺潺血渍,这一刻她再次犹豫了。
顺天府尹董时来哼了一声,继续骂道:“你不是说范永斗对你用强吗?来啊,他是怎么对你用强的?你倒是详细说一下啊?”
憋的脸色通红,羞愤难当,恨不能一头栽进地缝里面。
这种话,别说是在大堂之上,就是私下里都说不出口。
董时来眯着眼睛,得意的看着地上的女人,对付这样的人,他太知道该怎么做了。
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此时也张口道:“苏月红,今时今日......如果想为你丈夫一家16口伸冤,那就将所有实情说出来......你无论讲不讲,都落不下什么好名声了,要是还想着丢人,错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到时候,你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害死你丈夫一家的凶手逍遥法外。”
苏月红咬着嘴唇,脸红似滴血。
良久,
终于咬住嘴巴说道:“大人,其实不仅是范永斗,事后,这位董大人装模作样的和我说,能帮忙翻案,又说范永斗在朝中有势力,要我别告诉其他人,单独一人向他诉说案情,等我过去,他就一把搂住了莪,任凭我怎么呼喊也没用......”
“苏月红,你敢?”顺天府尹董时来惊的一下子跳起来,脑子“嗡”的一声,跑向苏月红想捂住他的嘴,却被两个锦衣卫给拦住。
“何以证明?”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也此刻也站了起来。
“他......他的左半拉腚上有一个月牙形的疤瘌。”
苏月红说完这句话,眼泪如开闸的洪水,整个人如被按在泥坑里,无法呼吸。
“嗯?”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猛地站了起来,眯了一下眼睛,“来啊,将董大人的衣服给扒下来勘验一番。”
“你们干什么?我是当朝三品大员,你们没有权力对我动手......”董时来眼见锦衣卫动手,不由朝着顺天府呼喊道:“你们都干什么吃的,就这么看着你们的主官被人欺负?”
但他的话嚎了半天,却发现没有已给兵勇上前。
这才发现他的人早已经被人给按在了地上。
不仅如此,外面“哗哗哗哗......”惊现兵营铁马金戈的声音。
“但凡敢异动者,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格杀......”
声音如海啸一般冲入顺天府衙之中,让顺天府的所有人脸色惨白。
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走到董时来的跟前,拍着他的脸道:“董大人,到了现在你还搞不清楚情况呢?”
“昨日你没有异动,不代表你就安全了啊!”
“你和陛下不一条心,陛下又怎么可能让你一直占着这顺天府尹的位置而无动于衷?”
“......”董时来背后仿佛有冰冷的蛇在爬动,瞳孔也跟着放大,四肢冰凉,整个人委顿在地。
是啊,
陛下已经不是当初的陛下了,自己压根就不该抱有侥幸心理。
顺天府尹是多么重要的职位,陛下将东厂和锦衣卫、京营都握在手中了,岂有放过顺天府的理由?
“刺啦~”
董时来只觉得一凉,却是一个锦衣卫撕开了他的裤子,一个月牙形的疤瘌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点头,“来人,让苏月红签字画押,作为证据递给陛下。”
“将董时来押入诏狱!”
“是!”
......
锦衣卫审讯顺天府尹没有用多长时间,朱常淦午膳都没有用完,就听到锦衣卫的奏报。
因为李若琏不在,所以锦衣卫这边的奏报递给了王承恩。
没有一个锦衣卫副指挥使进宫面圣,争取这个‘争官竞进’的机会,仅这一点,足以看出来李若琏对锦衣卫的掌控度之高。
王承恩刚想将锦衣卫的奏报展开放在皇帝面前,却听到朱常淦说道:“念!”
“皇爷,顺天府尹对和范永斗勾结供认不讳。”
“除此之外顺天府尹也参与了此次漕运沉船事宜,而且据他所说,这些粮食并没有沉没。“
朱常淦目光猛地一凌,“什么意思?被人给昧下了?”
“回皇爷,据董时来招供确实如此,但据他所说,那人已经逃了。”
“那就顺藤摸瓜,一查到底,将所有参与者给揪出来。”朱常淦冷冷的说道:“朕就不相信,没有张屠户还能吃带毛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