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万四千套名贵实木家具，换来这三本书，值得吗？”

等到刘羽离去之后，王明有些不理解，甚至有些肉疼：“并非孩儿亵渎圣人经典，但刘羽这厮谎话连篇，什么世间独一无二的六经，什么绝无仅有，全都是骗人的！

“当初他拿出玻璃的时候也这么说，陛下、十常侍都因为玻璃，给予重任，卖官鬻爵。后来你也知道怎么样了，他在河南、兖州、冀州接连贩卖玻璃。

“明明巧夺天工，价值连城的玻璃，瞬间贬值了。这套六经，以我对刘羽的了解，绝对不仅仅只有一套，肯定还有很多，我们、我们这不是当冤大头了吗？”

…

“这也只是你的猜测，万一这世上真的只有这一套《六经》呢？”

王动看着手中的《周易》、《春秋》、《尚书》爱不释手，他说道：“玻璃不过是比琉璃稍微高贵一点，对我而言根本没有太大吸引力。

“但这六经，你根本不明白它对我们的重要性。这不仅是价值连城、巧夺天工的无价之宝，还暗中透露出了一件事情——

“假如真的如你所说，刘羽手中还有很多《六经》，那么，他是如何改良纸张的？他求字的那些华丽纸张，都是从何而来？

“这是不是一种巧夺天工的造纸术工艺？在蔡伦改良造纸术后又推陈出新、进行了登峰造极的改良了？还有他是如何将字体印上去的？这是不是一种从未想过的印刷工艺？

“这本书每一样透露出来的价值，都是无价之宝，书籍本身的价值，还有书籍的制造方式。对我们而言，都是难以衡量的存在！”

…

“这……”

王明没想到，他父亲看得比自己更深远，惊疑问道：“父亲之所以购买这三本书籍，其实是想要研究透上面的制作工艺吗？”

…

“唉——”

如果这不是自己的儿子，王动都想掐死他，但毕竟是自己的种，王家的未来需要交到他手中，他只能言传身教道：

“这种巧夺天工的工艺，不是靠书籍研究就能研究的出来！

“刘羽拿出这本书籍贩卖的时候，我必须顺着他的思路证明这本书籍的价值，这才能继续助涨他的野心，让他制作更多类似的书籍贩卖。

“而如今他在并州，我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他制作书籍，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肯定可以收到消息，最终通过各种办法得到这个制作工艺。

“你懂吗？这叫放长线钓大鱼！但想要钓到大鱼，不能学姜太公愿者上钩，而是需要设计，怎么设计？刘羽缺什么，我们就助涨他的野心！

“上天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我们现在就需要让刘羽疯狂。懂了吗？”

…

“懂了，这一万四千多套实木家具，一两万黄金的价值，就为了助涨刘羽的野心！令其疯狂、贪婪，旋即制造更多书籍，一点一点暴露出来！”

王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倒没有感觉肉疼，上万黄金而已，对于他们这些世家大族而言，洒洒水拉，但他不理解的是：

“父亲，您不是说刘羽如今势力庞大，不是我们王家可以动的了的！到时候一个两败俱伤，只会让其他人渔翁得利！

但你如今为了这书籍的制造工艺，不是在铤而走险吗？”

…

“那是你还不明白改良造纸术和印刷术的价值！！

“这么说吧，如果我们王家拥有了这套制作工艺，利用得当，将成为天下最鼎盛的世家之一，甚至延续千年都犹有可能。”

王动望着手中的书籍，郑重其事的说道：

“诚然，与刘羽做对有风险。但是，只要利益足够，足以让我们铤而走险。而且，我们不需要直接与刘羽作对，可以挑动其他人，驱虎吞狼！”

…

“父亲的意思是……”

…

“你立刻将此事传播出去——我王家为了购买刘羽手中的六经，不惜耗费数万金，最后只是得到了三经，将这件事情传播的越远越好。

“此事令天下知晓，既可以宣传这些经书的价值，为我们王家‘千金购书’扬名，也可以令刘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让别人对他手中的三经惦记上。

“甚至可以传出消息，只要可以帮我们集齐三经，金银财宝，还是举孝廉为官，亦或者其他要求，我们都可以满足，令有心人将目光打到刘羽身上！”

…

“父亲，刘羽如今手下两万多兵马，兵强马壮。当初袁家暗中撺掇太平道等叛逆，在幽州飞狐陉伏杀刘羽，最后都功亏一篑。甚至刘羽率军出塞外，横扫鲜卑，打得鲜卑无王庭。

“这……没有人敢自寻死路，虎口夺食吧？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若是刘羽循着蛛丝马迹找到我们王家身上，最后恐怕会引火烧身，得不偿失啊？！”

王明顿时劝道。

父子俩的态度在这一個月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弯。

当初王明为了给至交好友萧瑗报仇雪恨，想要对刘羽出手，却被王动劝住了。

如今王动却因为“书籍”和“书籍制作工艺”，起了贪婪，想要对刘羽出手，王明也想要劝住自己的父亲。

但姜还是老的辣！

王动望着自己的儿子，冷笑道：“你也说了，当初只是太平道那些叛逆，乌合之众出手伏杀而已。那不过是给刘羽的警告！

“但如果是正规军队出手呢？如果是训练有素、并且是身经百战的边关将士出兵对付刘羽呢？真以为刘羽那些训练了一年半载的新兵蛋子可以承受？

“鲜卑夷狄那些废物，我们王家的私兵都能打得他们闻风丧胆，这没有什么厉害的！

“但有一支军队、有一个人，对刘羽恨得咬牙切齿，并且整体实力绝对是超越刘羽麾下将士的存在！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

“董卓！”

王明双眼蓦然睁大，沉声说道：“如今的上党太守董卓！”

…

“不错。当初飞狐陉伏杀刘羽，董卓的女婿牛辅率兵近百暗中使力。毕竟只是警告刘羽，一个威胁而已，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但谁能想到，太平道那群乌合之众，竟直接望风而降，以至于西凉精锐没有发挥出他们的优势，反而被逃兵裹挟，阵型大乱，给了刘羽麾下将士机会，死在其手。

“董卓女婿牛辅跳崖而死，令其最疼爱的女儿直接守寡了，一个女婿半个儿，董卓对刘羽可是恨得咬牙切齿。若是将此事宣扬出去，他会不会心动？！

“董卓麾下西凉铁骑，名震天下！当初在凉州镇压的羌氐异族瑟瑟发抖，不敢动弹！其中的精锐飞熊军，更是甲天下的存在！

“军队中有传言——西凉铁骑甲天下，飞熊军甲西凉！这个评价可不是空穴来风、浪得虚名的！

“哼！刘羽那些新兵蛋子组成一支‘羽护军’，还敢跑去跟西凉铁骑相提并论，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对鲜卑那些废物作战获胜，刘羽有些膨胀自大了！

“刘羽这种性格，你看着吧，他在我们这里高价贩卖了三本《经书》，尝到甜头，他会不会想要入京贩卖？去找袁家、杨家那些世家大族推销呢？

“如果想要上京，并州通往京师的最近的道路，那就是上党郡的‘太行陉’，如果刘羽真的派人入京，董卓不会坐视不管的！

“这就是‘驱虎吞狼’啊！”

王动望着惊骇不已的儿子，摇摇头，还是太嫩了，像这种权谋手段，朝堂诸公玩得比他这位最高任职一郡太守的地方官更黑暗！

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

……

刘羽仅靠三本经书，换到了王家一万四千多套名贵实木家具的消息不胫而走。

或许是实木家具太没有冲击力，很多人也不明白刘羽换这么多家具有什么用处，消息传播后，逐渐变成了黄金，对天下大部分人而言，黄金更有冲击力！

最后三人成虎，逐渐演变成刘羽三本经书换得了数万黄金、数十万黄金、最疯狂的一个谣言是数百万黄金。以至于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个个说的有板有眼，好像亲眼所见。哪怕他们在冀州、幽州、司隶、凉州，隔着并州还有几千里，都好像亲自见证了这场交易。

此事传播，顿时令天下人将目光望向了刘羽身上。特别是那些嗜书如命的大儒文士，不少向着并州蜂拥而至，想要亲眼看看到底是什么制作工艺，价值如此昂贵！

《六经》不少大儒文士倒背如流，但这么价值连城的《六经》，他们必须要亲眼见证。

…

风波中心的刘羽，顿时感受到了周围探子增多了，世家大族对他的渗透，打探，甚至从常山迁移过来的数万流民中，已经混入了世家大族的探子。

麾下将士揪出不少，威逼利诱、反间计，反而从这些敌间口中得到不少消息。

“哈？改良造纸术技术？印刷术工艺？”刘羽没想到，他们的目标不是打在剩下的三经上，而是制作这些书籍的制作工艺上面。

“这些人也算是有眼力劲，这来自上苍馈赠的书籍，哪制作工艺确实是巧夺天工，足以令任何世家大族疯狂。不过他们哪里知道，这些是来自老天爷的馈赠！”

沮授摇头失笑，那些人打错算盘了，他们手中根本没有这些制作工艺，这些书籍不过是老天爷的馈赠，谁让他们主公“得天之助”呢。

不过想到这里，沮授突然有些期待问道：

“主公，莪们从王家交易的名贵实木家具，已经陆续转运过来，也已经上贡给天界诸神了。哪个…您说神灵会不会一高兴，将这些书籍的制作工艺技巧传给主公？”

“不瞒公与，其实我已经知道了！”刘羽挥了挥手：“造纸术的十八种改良，印刷术的十八种技巧，我已经完全掌握了！”

“什么？！”

沮授顿时一蹦而起，旋即惊喜说道：“此事当真？！主公，我们如今有将近十万的流民，要不您将工艺传播出来，我们可以印刷书籍，人手充足！

“主公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今书籍都是镌刻在竹简上、书写在绢布上，因为制造麻烦不便，抄写漏字删改，甚至有被篡改的风险。

“所以那些拥有这些书籍的家族，轻易不外借。甚至故意藏私，敝帚自珍。书籍和知识渐渐昂贵，令寒门子弟望而却步，甚至平民子弟，根本没有资格能力读书。

“陛下兴建‘鸿都门学’，培养平民子弟，糜费无数，投入了不知多少亿万钱粮，宛如无底洞似得，还没有看到成效。甚至不惜卖官鬻爵，收效甚微。

“而这些支出的大头，其实是购买书籍教材！

“主公，我们未来肯定也需要办学教育，培养平民子弟，这才能对抗并州那些世家子弟。而教材书籍的支出，肯定是最庞大的。

“若是有了这个改良造纸术和印刷术……”

沮授有些激动、振奋，他就是寒门出身，深知寒门子弟想要借阅书籍有多么困难：

“我们可以印刷更多书籍，将价格降到学子可以承受的范围，可以让更多学子读书识字，甚至可以借此招揽寒门子弟！

主公，您手下猛将如云，兵精粮足。但文臣却寥寥无几，不过只有我与元皓，您知道这是为何吗？”

…

“因为他们是瞎子！”刘羽顿时郁闷无语，此话说到他软肋了。特娘的至今没有一个文臣主动投效，不就因为他上奏‘摊丁入亩’赋税改革吗？

说实话，如果不是刘羽先招收了沮授和田丰，君臣日久生情。估计当他提出“摊丁入亩”后再去招揽，沮授和田丰也会拒绝！

因为这个赋税改革，得罪了天下中高层的世家豪门，而天下的文臣，都是世家子弟，最差也是寒门子弟。根本没有平民子弟出身。

只有这些人有资格有能力读书，也只有这些人识文断字。纵观整个汉末天下的文臣谋士，全都是世家子弟或寒门子弟，没有例外！

所以哪怕皇帝换了谁坐都一样，治理天下都要这些世家大族。

刘宏的“鸿都门学”就是为了打破这个教育固化，被黑的一无是处。

刘羽的“摊丁入亩”就是撅了这些世家大族的根基和阶级固化，以至于没有文臣投效！

…

“看来主公也知道是为什么。”

沮授看着刘羽郁闷的样子，哑然失笑：

“不瞒主公，若是我与元皓在‘摊丁入亩’奏疏之后受你征辟，我们是绝不会答应的！因为此举，是与天下世家作对。

“我们虽然是寒门出身，但当初读书识字的时候，欠了很多世家大族的人情。如今有了成就不知报答，却恩将图报，会被天下唾弃的！

“也幸好是在摊丁入亩奏疏之前，我们已经上了贼船了，这时候若是弃主公而去，也有悖主之嫌疑。所以我们可以坦然留下来，没有人会指指点点。

“但其他的文士儒生这时候想要主动投效主公，就需要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千夫所指、天下唾弃的压力了！所以他们会观望，会驻足不前！”

刘羽沉默了，他其实也意识到这一点。

沮授继续说道：

“但是主公，现在您拥有这个改良造纸术和印刷术，那一切都不一样了！只要我们印刷书籍，让天下人人有书可读，这就是功德无量，不亚于孔圣‘有教无类’的圣举！

“你可以得到天下读书人的认可，哪怕那些世家子弟还会观望，但那些寒门子弟，只要承受了你的恩惠，他们就会报答投效！

“主公或许没有意识到这两个技术的重要意义，说不定可以让你进孔庙封圣！所以那些世家大族闻言后，才会疯狂的派遣探子细作。

“甚至若是我所料不错，如今天下皆知的传播，其中王家乃是最大手笔。主公拿出的只是《六经》，但在王家等家族看来，那是一个未来！”

…

刘羽没有想到，未来随便一个小学生都能说得头头是道的“造纸术”和“印刷术”，可以在汉代引起这么恐怖的轰动，以至于令世家大族闻风而动，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似得！

“公与，若是如今拿出造纸术和印刷术，恐怕会便宜了那些世家大族吧？”

“主公所言，难道这两个技术制造简单、容易仿制？如同战马三件套那样？”

沮授问道，眼看着刘羽点头后，他叹了口气说道：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也不可能因噎废食，一个可以改变主公名望，令寒门子弟投效的机会，我们也不可能放弃！”

“办法其实是有的！”

刘羽宽慰说道：

“只要我们不拿出来就行了！至于那些书籍，我们可以祈求老天爷赐福啊！我们进贡了这么多的名贵实木家具，相信老天爷一定会很感动，有求必应的！”

只要将那些实木家具卖掉了，书籍？刘羽可以批发几百万上千万，做到大汉五六千万人手一本都没有问题！其实刘羽已经购买了几十万册，也足以引起轰动了！

这轻描淡写的话，顿时令沮授为之感慨：“主公，那些驻足不前的文士儒生，会后悔他们的选择的！不是您需要他们，而是他们需要您！”

“这话我爱听！”

刘羽喜道：“公与，我们的优势是什么？是我得天之助！

“元皓已经带着剩下三经——《论语》、《礼经》和《鲁诗》入京，这三本经书，相信一定会令京师疯狂！如今天下轰动也好，正好为我们打打广告！

“等换到了玉石等物，我上贡给老天爷，他们是拿去搞什么阵法也好啊，还是有什么奇怪的使用也罢，那都与我们无关。但是，因果循环！

“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