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洛阳。

田丰带着刘羽的《三经》——《论语》、《仪礼》和《鲁诗》，在赵家八龙之“威震四海”拱卫下，终于到达京师洛阳。与他们并行的，还有王家故意散播的谣言！

王家不惜耗费万金，从刘羽手中购买《三经》，此事已经传到洛阳，并且因为口口相传的略微变动，以至于万金演变成数十万、数百万金！

此事令京师上下，特别是读书人为之震动！也因此，当田丰入京后，根本无需宣传，第一时间引发万人空巷般的关注。

田丰也趁热打铁，将剩下的《三经》推销出来。望着哪巧夺天工、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造纸术工艺和印刷术工艺，读书人们轰动了！

“简直匪夷所思！数万字数的三经，只需要小小一本书册，若是竹简，起码要十多卷！”

“就算是绢布，也需要两大捆！”

“重要的是书籍本身的纸张和印刷工艺！这刘羽是不是有什么独门秘方？”

“不瞒诸位，刘羽当初在京师求字的那些纸张，就绝对超越当今天下任何一家造纸工坊，如今又有这种正楷字体的印刷工艺……必有猫腻！”

“言传这六本经书是在太行山秘境所得，说不定这是真的呢？！”

“子不语怪力乱神！与其相信子虚乌有的神灵，我宁愿相信刘羽得到什么失传工艺！”

“……”

这些读书人多是世家子弟和寒门子弟，他们是买不起这些经书的。田丰的目标也不是他们，而是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

他们主公千叮咛万嘱咐，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种好事要照顾到他兄弟袁绍的家族。所以田丰在京师引发轩然大波后，直接登门拜访推销。

袁家也果然大手笔，以玉石玛瑙等宝石两大车稀罕物，交易得到这三本经书。此事一经传播后，顿时令京师哗然，拜访的世家络绎不绝！

“叔父，我与鸿渐虽是挚友，但自从飞狐陉伏杀鸿渐一事，我与他的关系就有些微妙了。互相之间的书信往来少了很多。

“关系渐渐冷淡下来，甚至不如孟德与鸿渐的交情。这忽然之间登门拜访，还是这等巧夺天工的《三经》机缘相赠，以我对鸿渐的了解，这经书就不是他口中的独一无二。

“就好像那些玻璃一样，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受到鸿渐蒙蔽忽悠，那独一无二的玻璃渐渐不稀罕贬值下来。看着吧，不久之后，肯定会有大批《六经》投入市场！

“叔父今日是冲动了，哪怕爱不释手，也不应该在田丰的蛊惑之下，糜费无数买下来！”

袁绍有些无奈，家族竟主导对刘羽的伏杀，此事他最近方才知道。但在家族和刘羽的友情之间，他选择了家族。这也是世家子弟的宿命！

袁隗闻言之后，没有在意，津津有味的望着手中的论语等经书，等到翻阅后，方才说道：“本初没有看出这经书的价值吗？”

“嗯？！”袁绍不理解，“侄儿愚昧，不知叔父弦外之意是什么意思？！”

袁隗本想直接解释，但对着外面宣道：“将公路喊来。”

袁术匆匆而至，看到袁绍这婢养子，眉头微皱显得不爽，但对袁隗还是相当尊敬：“叔父何事唤我？”

“你从这三本经书中，看到了什么？”袁隗问道。

袁术上下打量，摇头说道：“侄儿不知，但太原王氏耗费重金购买，还故意散播谣言，图谋甚大。那么这三本经书就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这三本经书，代表了世家大族的兴衰荣辱！”袁隗郑重的说道。

此言却令袁绍和袁术同时一震，眼神中有些不理解。

袁隗说道：“经书的价值反倒其次，但这纸张的工艺，印刷术的技术，却意味着刘羽有办法，将竹简书籍改为书册。这对我们世家大族而言，乃是一种机遇和挑战！

机遇是，若是我们得到这个工艺，家族子弟、门生故吏受益，可以令我们传承百年、千年。但挑战是……你们说如果陛下的鸿都门学得到这种工艺，结果会如何？”

袁绍和袁术瞳孔顿时一缩！

他们已经渐渐开始插手家族的政务，自然明白世家与皇权之争。汉帝为了对峙世家大族，特意建立“鸿都门学”，选拔平民子弟。

因为朝堂地方，多是世家子弟为官，甚至他们把持举孝廉的途径。汉帝必须培养独属于自己的人才，只能从平民中选拔，自己亲自培养。

但培养人才，耗费无数。别的不提，最重要就是教材书籍和教学先生。

试想一下，若是汉帝得到刘羽“制作书籍”的技巧，直接批量印刷，那么他们世家大族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而失去学识垄断基础后，随着时间的过去，平民子弟必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才出现。汉帝可以力排众议破格使用，不需要受到世家子弟的掣肘！

也就是说，他们曾经的学识优势消失了，大汉随着识字率的提升，也令汉帝对世家的依赖减少，汉帝有其他的选择，天下识文断字的人多得是！

世家门阀的优势，就是垄断学识。而如今，随着刘羽“印刷术和造纸术”工艺的问世，都将荡然无存了！

“我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刘羽的印刷术和造纸术工艺，变相的壮大了皇权的权威。

原本我们收买笼络外戚，交好董太后，渐渐形成优势的势头，直接随着刘羽的横插一杠，付之东流了！”

袁隗的神色严肃肃杀，沉声说道：“你们已是弱冠之龄，是该独当一面了。就从这件事情开始着手经手家族产业，这时候，你们会如何应对？”

袁绍和袁术惊讶之余，顿时心生竞争心。他们知道这是袁隗的考验，也是袁家的考验。

真以为四世三公、汝南袁氏的家族子弟是那么好当的？他们需要经过严格的考核、内卷到最后都走到兄弟厮杀的地步，这才能得到各自的地位。

当然，袁绍因为庶出，后又过继给袁成。地位是不如嫡长子袁术的。但袁绍还有锐意进取的竞争心，他自问不比嫡长子袁术差！

“叔父，董卓不是任职上党郡太守吗？我们可以令董卓设伏擒杀田丰等一行人。”

袁绍顿时设计布局道，“不对！杀了田丰这個谋臣没有意义，不过只是给刘羽上眼药，可以设计生擒，诱敌出击？或者直接令刘羽交出印刷术和造纸术？”

袁术也想到一块去了，但袁绍都说了，他接着说不是在逢迎吗？顿时转变念头说道：

“叔父，刘羽的造纸术和印刷术不可能凭空出现，是需要工坊进行制造的。我们可以派人暗中查探，釜底抽薪。甚至可以收买藏匿太行山的太平道出手。”

袁绍和袁术各自发表看法，袁隗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虽然漏洞百出，但至少思路是对的！那么就按照你们的想法施行吧！”

“可是叔父，事关袁家生死存亡，让我们直接练手，这是不是太草率了？”袁绍担忧问道。

袁隗哑然失笑，摇头说道：“我们袁家玩得起！四世三公，这就是我们袁家的底蕴！”

其他家族输一次，就直接家道中落。他们袁家哪怕输十次、百次，还能东山再起。这就是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底气！

其实原历史，袁绍和袁术若非兄弟相争，真的联手横扫天下，估计天下早就姓袁了。甚至官渡之战，若非袁绍身亡，曹操获胜后都不一定可以扩大战果。

这就是袁家的底蕴！

袁绍和袁术兄弟俩因为危机感而有些担心的神色，顿时转变为对家族的引以为傲！

见此情形后，袁隗心下满意。说归说，但事关重大，他还是需要亲自操刀。之所以宽慰两人，只是害怕他们初生牛犊，未战先怯了！

这不过是另类的战前动员罢了！

……

田丰离开袁府后，又拜见了前幽州刺史、现宗正刘虞。

当初刘虞因为幽州战事被罢免，但为了幽州百姓、边关安危着想，又与刘羽联手对鲜卑作战计划。

刘虞虽然没有亲自出征，但为刘羽调来了两万匹战马，从幽州突骑最精锐的养马场——渔阳郡和上谷郡私自调动。因为此事，刘虞被弹劾廷尉受审、囚车押解归京。

本以为要遭受无期徒刑的刑罚，但刘羽横扫鲜卑，打得塞外无王庭，名震天下，朝堂震动！陛下大喜过望下，犒赏三军！

而刘羽上奏的奏疏中，其中的功臣名单——幽州刺史刘虞正在此列。因此刘虞被将功补过赦免，但由于刘焉已经赴任幽州刺史，提拔为九卿之一的宗正。

田丰在刘虞府邸住了一夜，谁也不知道他们交谈了什么，是否为刘羽传递什么消息，但翌日田丰一行人就启程离开，回归并州太原了。

而刘虞将之送出城外后，入西园面见汉帝刘宏，递上了几本书籍——

有蒙学教材书籍《急就篇》、《训纂篇》、删改版《千字文》、删改版《三字经》、删改版《百家姓》等等。有经书《六经》等。有文选《鸿渐文选》（删改版《昭明文选》）等等。

这些书籍的制作工艺不如贩卖的《六经》，简单来说，不是“珍藏版”，而是用来阅读的“精装版”，但价值意义还是一样的——纸张工艺和印刷工艺！

汉帝刘宏顿时就为之振奋了！

“看来民间传言并非空穴来风，鸿渐拥有制作书籍的工艺技术。”

刘宏望向刘虞问道：“他向你传递了什么消息？”

刘虞可以看到刘宏眼神中闪现的激动，看似镇定自若的做派下，心中必定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任何人看到这种书籍制作工艺，都能明白那是夺天地之造化的存在！

“陛下，鸿渐说此乃活字印刷术，因为过于简单，害怕世家大族仿制，所以在暗中悄悄进行，他已经印刷了数万，甚至上十万册书籍，可以为鸿都门学解决教材缺少问题。

等到未来鸿都门学培养出足够的人才后，陛下还可以改革选拔制度，设立科举，任职为官都需要通过考核，避免埋没人才，也避免世家大族以权谋私！”

刘虞将刘羽所说的“科举制度”大致说了一遍，虽然是出自隋唐时期，但改革并非一蹴而就，秦汉就已经有前身。甚至东汉的察举制，也算是一种科举。

东汉中，尚书令左雄改察举制，加试，儒者试经学，文吏试章奏，如未通过，则取消孝廉并追究举荐官员等。举孝廉也是需要考核的。

不过这年代能识文断字的都是世家子弟，并且随着世家势大后，这种考核也渐渐敷衍、浮于形式表面而已。

“鸿渐是有经国济世之大才的！”刘宏闻言后，感慨万千，“可惜终究有些天真！”

刘虞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不管是摊丁入亩、还是科举制度，他都看到了大汉的弊端，只是……积重难返！”

这话若是其他人说出来，足以锒铛入狱。但刘虞不同，汉帝刘宏也不会玩什么文字狱，反而深表赞同：“但鸿渐此举，无异于将自己推倒了风口浪尖的地步！”

“其实鸿渐已经看出来了。”

刘虞想了想后说道：“虽然田丰是这么说的，鸿渐英明神武，料敌先机。但我估计这是沮授和田丰管窥全局，为其出谋划策。”

“……他们有什么想法？”刘宏问道。

刘虞将昨日与田丰的交流一五一十和盘托出：“鸿渐到了并州后，根本插不进手。

“并州东为太行山，西边黄河、太岳山、吕梁山。北侧是大漠、阴山固外，内是雁门拱卫。南下是首阳山、王屋山诸山，滨河交错，四面环山。

“四面封闭，以至于世家大族根深蒂固，扎根之下，鸿渐短时间根本难以插手其中。

“鸿渐想了一个办法，想要通过造纸术和印刷术，钓出一条大鱼，杀鸡儆猴！”

…

“看来自从对萧家抄家之后，鸿渐对抄家渐渐有些食髓知味了！”

汉帝刘宏心下无奈，“但此举有些冒险了，鸿渐还是不明白，这等书籍制作工艺，对世家大族而言意味着什么。传令下去。”

刘宏顿了顿后，继续说道：“拔擢何进为大将军，整肃京师兵马，镇守洛阳八关！”

其实刘宏为了这一步已经布局很久了，自从董太后为了家族偏向世家后，他就渐渐收割董家的军政大权，逐渐将权利转交到外戚何家手中。

何家毕竟是屠户出身，连寒门都算不上，靠着何氏生子荣升帝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属于刘宏可以掌控，并且也可以信赖的外戚势力。

刘宏这是准备利用皇后何氏这个外戚，来对抗太后董氏这个外戚。不过也是一种制衡手段。但也足以证明，他还牢牢掌控着京师兵马大权！

因为刘羽的计划和安排，刘宏将这一步提前了数月。但对比原历史黄巾之乱后擢升何进为大将军镇压叛乱，已经提前了数年。

反正随着刘羽穿越后的一系列蝴蝶效应，整个汉末三国的走向，明显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偏差，谁也不知道最终会走向什么方向。

但有一点是没错的，汉帝和宗室，都想要改变这个国家的弊端！

至少在这一点上，他们与刘羽的利益是一致的！

“臣遵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