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洛阳。

近段时间陆续有地方官员携家带小入京述职，当今大汉天下的世家大族，以及其门生故吏，也难得借着入京述职的机会会面。

这些官员的子弟们，也各自组成一个个权贵圈子，在京师呼朋引伴。

袁绍和袁术代表汝南袁氏这一代的子弟，身为世家魁首、文官表率的袁家，他们自然需要代表家族笼络人心。

当然，能让袁绍和袁术出面笼络的世家子弟，都是大汉顶尖世家，或者封疆大吏的嫡系等等，属于一种权贵子弟的人脉关系和资源的拓展。

不过这一年权贵子弟的交流圈子中，提起最多的人物就是“刘羽刘鸿渐”。

说起最多的事情，就是“刘羽交易玻璃”、“刘羽镇压冀州瘟疫”、“刘羽在幽州抄家萧家”、“刘羽横扫鲜卑”、“刘羽在并州的一系列诸如与董卓内战”等等的事情！

刘羽不在京师，京师却依旧流传着他的传说。

……

“鸿渐真的是博学多才、世所罕见。他发明的曲辕犁，令我家佃农耕种的效率更高了，一天内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我袁家今年的收入必定翻倍！”

袁绍与一众友人圈子交流中，说起了刘羽，或者说，他们交流的话题九八不离十，肯定会围绕到刘羽身上，今年的大汉，是属于“刘羽年”。

“说实话，曲辕犁、水车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真正厉害的是红薯、土豆和玉米。我已经令家族荒地全部开辟出来种植，数月后必定是大丰收！”

又有一人附和说道，乃颍川荀氏子弟。

但很快引来玩笑：“万一这只是鸿渐的戏言呢？红薯、土豆和玉米其实没有亩产五千斤，最后你不是鸡飞蛋打吗？”

“我家族试验过鸿渐的氮磷钾化肥培育，最后成功了！他的油菜水稻轮种技术，虽然还没有得到结果，但家父已经令全族上下效仿了！”

这人对刘羽推崇备至，旋即叹息一声：“可惜，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啊！”

原本热情高涨的气氛，顿时因为刘羽的政见不同，而顿时令这些世家子弟有些扫兴。当初刘羽在京师，与他们畅聊古今，相见恨晚，引为知己。

可谁能想到，最后会走到这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地步，以至于其中不少友人，都背道而驰，甚至拔刀相向。这不得不说，真的是一种无奈啊！

“近日有一则桃色消息传播，事关鸿渐终生大事，你们可有听闻？”

袁绍身为东道主，眼看着冷场了，顿时转移话题，一句话就勾起众人的好奇。他也没有卖关子，轻笑一声后，直言不讳的说道：

“据说鸿渐与陛下书信交流，有只言片语被阉党传播出来。据说鸿渐喜欢万年公主那类风格的女子。”

“竟有此事？！”

“本初，鸿渐是喜欢万年公主？还是喜欢万年公主这类女子？这可是有着迥然不同的语意哦！”

此言顿时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却是因为近段时日，权贵圈子中有一些风言风语传播。

陛下想要为刘羽主婚，刘羽似乎属意万年公主。最后引发君臣不欢而散。

这桃色新闻，顿时引起京师的疯传。

汉帝得知之后，故意散布谣言，将“刘羽属意万年公主”，逐渐变成了“刘羽属意万年公主这类风格的女子”，可能只有几字之差，但对于刘羽和皇家的名望却有巨大的挽回。

属于一种浑水摸鱼伎俩。

袁绍笑道：“难怪鸿渐冠礼之年后，还未婚配。若是万年公主哪個风格，天下怕都是不容易寻找。”

万年公主，她不仅是童*巨*，而是出身皇家，身上有种贵不可言的气质。这种气质凸显下，那种本来显得有些妖艳的姿容，反而平添了一种圣洁感。

简单来说，就是圣女和欲女一线之差，把握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太过妖艳，少一分则多了清冷。而万年公主完全处于中间，不多不少、不增不减。

话题渐渐偏向万年公主身上，在场也有不少世家子弟钦慕万年，但问题是，他们都是顶尖世家，怎么可能上门当驸马赘婿呢？而公主之尊，也不可能做妾。

终究是没有结果的缘分，所以也只能想想，不会更加深入。

这时，许攸品了一杯茶后，幽幽说了一句：“看来鸿渐也不是无懈可击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在场众人神色一凝，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没有顺着这个话题，而是转了一个方向，说起刘羽在并州与董卓的内战相关，那些机械车辆。

这场宴会持续了数个时辰，话题离不开刘羽。但每当说到性命攸关的事情后，他们都顿时戛然而止，又转移话题，似乎有什么不可公之于众的事情。

宴会散场后，王允等王家子弟离场。

太原王氏被刘羽抄家了，损失惨重。按理来说这种酒色宴会，他们没有心情参加。

可这些权贵子弟，都是一种人脉，他们复仇的助益，并且他们推不掉袁家的邀约，这才赴宴。

王允庆幸自己赴宴了，因为从只言片语中，他们得到了很多重要情报。而因为一些人的无心之言，他们也想到了对付刘羽的办法。

“你们立刻去寻找绝色女子，最好是熊大的。”

王允上马车第一句话，顿时令王氏子弟有些惊疑，他倒是很快解释道：

“我们派遣了四十五次暗杀，无一例外全部失败了。

“我相信那些世家子弟中，看似一个个与刘羽好像至交好友似得，但暗中肯定也有家族参与暗杀刺杀，显然最后都没有成功。

“但是本初（袁绍表字）和子远（许攸表字）的对话，无疑给了我们新思路。或许，我们可以使用美人计呢？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王氏子弟顿时惊醒，感慨道：“还是子师聪颖，从本初和子远的闲谈中，都能捕捉到这么重要的情报！”

“闲谈？呵呵！怕是袁绍和许攸故意为之，不过是顺势而为的借刀杀人罢了。今日除了提供‘美人计’的思路，你们回想一下，袁绍说了多少种办法？”

王允冷笑一声：“你们以为就我们王氏损失惨重吗？

“看着吧，那些世家一个都跑不掉！他们如今看似沉沦下来，但不过是对如今的刘羽束手无策，一直在寻找着破局的办法。

“连袁绍这等家族子弟都在旁敲侧击的引导世家子弟对付刘羽，你们说他们的家族长辈会如何呢？这不是官员回京述职，不过是一场暗中的接头密谋罢了！”

…

王氏子弟悚然一惊，也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家族会对王允大力培养了。他们终究不如王允看得长远。但旋即还是惊疑不解：

“子师，既然如此，我们为何入局？”

…

“因为我们王家被刘羽抄家了，我们有着共同目的，还能是为什么？”

“我们明白了！”

王氏子弟立刻开始搜罗绝色女子，他们不过是想要施展美人计，但也有不少人与他们不谋而合。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人各显神通。

都在想方设法为并州刺史刘羽，为并州，增加一些发展难度。他们不仅是在对付刘羽，也是在对付皇权，世家和皇权之争的你来我往较量！

“子师，这是我们搜罗的百名女子，有因为家贫被父母卖身，有因为父母双亡的，有因为贼寇而沦为奴隶的，有被人牙子私卖……”

王允从这百名妙龄女子面前走过，走了整整两遍，最后在一名豆蔻年华的女子面前站立，上下打量一番，这女子还未张开，因为营养不良显得廋黄，宛如黄毛丫头。

可王允眼光何等毒辣，一眼就看到这女孩的美人胚子，最重要的是，她最符合万年公主的风格，熊大。、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貂蝉。”

“可愿做我义女？”

“拜见义父。”

……

“父亲，您神色为何如此凝重？”

当马腾回到使馆之后，年仅六岁的长子马超顿时为他沏茶倒水，旋即有些惊疑问道。

汉末三将之一的皇甫嵩如今任职凉州北地太守，因羌氐作乱，征辟当地豪侠勇士征战，马腾应征，因战绩彪炳令皇甫嵩看重，任命为军从事，后征战有功，又提升为军司马。

此次皇甫嵩入京述职，马腾正是随军司马之一。因为战功赫赫，携带长子马超入京见见世面的提议，也被皇甫嵩答应了。

马超年仅六岁，其他孩童还在玩泥巴，但他已经弓马娴熟。可以成为未来的“锦马超”，自小就有过人之处。并且边关长大，本就比同龄人早熟。

如今看到马腾神色凝重，顿时有些惊疑问道。

马腾望着长子，回想着今日袁氏子弟的召见，顿时对京师有些畏之如虎，这哪里是大汉首都，这简直就是龙潭虎穴啊！

袁氏竟暗中想要策动凉州反叛！

他们没有明说，但马腾却能感受到，袁家的狼子野心。他想要告发，却没有证据，最后又害怕被权倾朝野的袁氏倒打一耙。

连马腾一个军司马都受到召见，其他将领呢？会不会被袁氏的利益蛊惑呢？甚至，他们边关将领，或多或少都参与走私，会不会被袁氏抓住把柄利用呢？！

马腾犹未可知，但不知为何，比起边关堂堂正正的打打杀杀，这种阴谋诡计，这种暗中的算计，令他对朝堂突然多了一些厌恶！

还有一些危机感！

对袁氏暗中笼络军队将士，马腾其实是有所耳闻的。凉州董卓，据说就是攀上了袁氏，这才顿时飞黄腾达，平步青云，有了足够的粮草供应数万西凉军！

像董卓这样的将领，袁氏是否还有隐藏其中？！

马腾看不明白，但那种弥漫在头顶的阴云，却令他忽然觉得，有一种危机感正在笼罩大汉！

长子的询问，马腾想要吐露心扉，但又害怕隔墙有耳，只能叹道：

“超儿啊！为父忽然觉得，我们这些大老粗，还是适应不了京师的繁华世界啊！”

“孩儿也这么觉得，总觉得京师有一种虚浮。城内车水马龙、繁花似锦。城外流民遍地，宛如人间炼狱。”

……

袁绍引导世家子弟对付刘羽、马腾受到袁氏子弟召见意图策动凉州反叛。还有种种反应，都有袁家的身影。

不是袁家疯了，想要公然谋反了。而是袁家感受到了危机感，出现了一种条件反射的应激反应！

他们的危机感从何而来？皆因刘羽与汉帝的书信来往。

袁家的力量还是很恐怖，或者说以袁家为首的世家力量，他们的势力很恐怖。

竟得到了书信的内容。

他们对刘羽的嗜好没有兴趣，他是喜欢熊大的，还是未亡人控都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可是刘羽透露出来的一件事情，却令袁家等家族有些疯狂了！

“刘羽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与陛下的书信来往中，竟言及印刷了几十万、上百万册书籍？！

“怎么可能，我们藏书都没有这么恐怖！若是真让他们投入应用，我们就全完了！”

袁隗望着弘农杨氏等大佬，在外长袖善舞、春风拂面的他，终于在这些同级别的顶级家族，并且是至交好友面前，露出自己的忧虑。

杨赐也皱眉凝重说道：

“蔡邕任职鸿都门学，刘羽农业的科技建树，以及那据说亩产五千斤的红薯、土豆和玉米，若是再加上上百万册书籍。

“诸位，到时候我们就直接坐以待毙吧，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力。以陛下的性格，当初登基不过十岁年龄，就屠了窦氏外戚的手段，我们绝对难逃干系！

“甚至，这么多书籍投入，那些寒门士子，都将受到恩惠。我们在学识上面的唯一性，将不再是唯一，陛下有了更多选择，寒门士子有了其他学习途径。

“你说他们会帮谁说话？既然莪们和陛下都能给他们利益，而他们想要报效国家，忠君报国，怎么选择已经很明显了吧？”

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两位大佬发言，其他颍川荀氏、颍川陈氏、河内司马氏、太原王氏幸存者等等世家大族，顿时随声附和。

其实这些家族中，有很多都是忠于大汉的。

可忠于大汉，是汉室忠臣，同时为了家族利益谋划，这本身并不矛盾。

如果对国家有利，他们将不顾生死。但家族传承也是他们的责任嘛！

——苟利国家生死以，家族传承吾辈责嘛！

最后河内司马氏代表司马防发言，此人乃是京兆尹，嗯，子嗣比他更出名，他生了八子，人称“司马八达”，司马懿为其次子，刚刚三岁：

“刘羽印刷了上百万册书籍，可我们根本找不到他们的印刷工坊和造纸术工坊在哪里，至少我令家族对河内展开地毯式搜索，一无所获！

“不过我们找不到这些工坊不要紧，我们可以换个思路，刘羽总要将书籍运输到京师吧？

“我们只要半路给劫了，最后可以阻止他们的目的，也能将这些书籍为我们所用，一箭双雕！”

…

众人互相对视，旋即颔首：

“建公（司马防表字）所言甚是，我们解决不了问题，但可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啊！

虽然刘羽兵强马壮，但他主要兵力需要驻守并州，只要他运输队伍离开并州，我们就有机可乘了！”

…

“刘羽最近在干什么？”杨赐问道。

…

这时候太原王氏幸存者发言了，哪怕太原王氏被刘羽抄家，但他们在太原根深蒂固的势力，一时半会儿难以消磨殆尽。

“除了发展农业种田外，刘羽搞起了纺织机，我们王家已经派人盯梢，买通相关人员，那些水利纺织机有些复杂，但可以仿制。

“至少比起那些发出轰鸣声的机械，更容易令我们接受一点。刘羽引进的棉花，据说比麻布更好，听说是从天竺传来的种子，我们已经得到不少，可以令人暗中培育。

“除此之外，刘羽令人为百姓们翻开新房，主要是房子中有一个‘火坑取暖’的设施，可以令百姓们在冬季的时候燃烧煤炭，不至于被烟雾呛鼻，或者窒息而死。

“除了房子，他还在兴建茅房，据说叫‘公共厕所’，嗯，好像要让百姓们注意卫生，想要利用那些粪便培育化肥。

“说实话，我不明白他投入这么多，就为了让那些黔首百姓过得更好吗？就为了他口中的幸福感？安全感？获得感？

“他那些什么红砖、青砖的，到底从哪里来的？我们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什么工坊！

“对了，刘羽还在对主要路面造桥修路，他说是叫什么……水泥路？！水泥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我们还没有搞清楚，但肯定比三合土更坚固，并且更方便。

“刘羽给出的宣传是‘要想富先修路’，据说是他令人在太行山砍伐的木材运不出来，还有在上党郡命人挖掘的党参，送到之后品质消退了不少，这才有此一举！”

…

诸公面面相觑！

但他们其实看出来了，刘羽口中所谓的幸福感，都是在稳定民心。这是增加并州地区的稳定和安全。

地区稳定，那么刘羽的统治就稳定，这对并州的经济、教育、文化、军事、社会等发展，都有着巨大的助益。甚至还能吸收流民，提升并州的人口。

人口就是赋税、就是兵源、就是生产力啊！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刘羽的内政手段和能力也这么优秀？只是刘羽这明显是想要一步登天那种，他不是按部就班发展建设，而是直接从起点走到终点！

可问题是，步伐迈得太大，会扯到蛋的！

但从刘羽表现出来的开发建设的“支出”中，完全没有“收入来源”这一项？！

刘羽的收入从何而来？

那些诡异的机械？那些什么杂交水稻、红薯、土豆和玉米等等农作物？那些纺纱机、那些棉花种子、那些水泥、青砖和红砖等等，都是从何而来？

还有他们一直迫切想要知道的造纸术工坊和印刷术工坊，到底在哪里？！

这顿时令他们有些惊疑不定！

这些每一个工坊加起来，可以带动一个州郡，甚至是一个国家的发展，他们掘地三尺，却根本找不到踪迹，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你们说，幽并谣传刘羽得天之助，会不会是真的？”司马防最后还是幽幽问道。

这个问题，却令诸公沉默了！

其实他们也猜到这个可能。

不然根本无法解释，那么多的工艺品所需要的工厂，却看不到踪迹，这简直就是得天之助，简直就是老天爷在为刘羽瞒天过海啊！

可是他们无法接受，不想接受！

刘羽提出“摊丁入亩”的那一刻，就与他们世家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在推动着刘羽和世家的对立，让刘羽成为皇权的铁杆拥趸！

所以，他们是敌人！

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都不适用他们与刘羽的关系！

这种敌人，让他们承认“得天之助”，还不如直接杀死他们算了！

所以在场众人心中，都还心存侥幸！

袁隗沉声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是不可能的！若是刘羽得天之助，直接让老天爷劈死我们算了，何至于与我们你来我往，明争暗斗？”

“深有同感！”

“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对并州形势包围态势，包括从军事、经济、文化等方面，只要刘羽的书籍运输队伍离开并州，我们就联合出手。”

“还可以策动地区作乱，令刘羽的兵马分兵，顾此失彼。、将他的力量分散开来，哪怕刘羽战无不胜，最后都会被我们各个击破的！”

“老成之言！”

“诸位，唇亡齿寒，兔死狐悲，太原王氏，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啊！、”

“吾等明白！”

……